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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定嫔

行过册封礼后, 万琉哈氏便正式以长春宫主位定嫔的身份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对于定嫔的升迁,各宫嫔妃不论心里如何,面上都是揣着笑容恭贺的。

倒也有几个是真心高兴的。

除了抚养十二阿哥殷陶的苏麻喇姑外, 七爷的额娘戴佳氏是一个,宁寿宫的太后是一个。

太后高兴的原因除了为万琉哈氏外, 也是为着自己。

毕竟万琉哈氏是她看上的人, 皇上在晋封万琉哈氏的册文中,也提到了她的恭谨孝顺, 翻译过来就是“伺候太后有功”, 这是给万琉哈氏脸面,同时等于也是给她这个太后脸面。

既然康熙都已经告诉了大家,伺候好了太后就能晋升, 那嫔妃们能不捧着她吗?

宫中之事向来如此, 几家欢乐几家愁都是常有的事。

除了三爷最近过得比较悲催外,八爷也十分郁闷。

他出的主意没伤到十二和托合齐, 却让索额图家里倒了大霉。

太子也因着他们挑拨的事情恼了,更兼索额图倒霉了,两个儿子都被一撸到底, 这等于是精准打击到了太子的势力。

虽然打击太子的势力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应对接下来一系列一阵火力大开的报复就很叫人头疼了。

接下来, 直郡王倒霉了, 纳兰明珠一系也跟着倒霉了。

直郡王心里头也开始怨他,光知道乱出主意不知道善后,倒是连累得自己和母家受了牵连, 简直就是没吃着羊肉惹得一身膻,故而对他也没什么好气儿。

而就在纳兰明珠一系被打击的途中,八福晋的娘家安郡王府也受了牵连, 原本就开始没落的安王府,在被康熙冷待后更加边缘化起来。

八福晋便开始了日日愁眉苦脸,安郡王家虽然没有明说,但对八爷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气。

八爷现在一身武艺无处施展,只好加倍尽心地给老九和老十办婚礼。

只是这两个人一直不是皇阿玛心尖上的儿子,从前一直不得皇阿玛上心,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混得连十二十三都不如,即便他费尽心思把两人的大婚给办好了,除了落得皇阿玛一句“不错”外,估计也没什么其他实质性的便宜。

再加上老十已经倒向了十二,老九也出现了跟十二解冻的趋势。

而十二不光自己起来了,额娘都已经封嫔了。

除了康熙十六年封的那几个嫔外,那些家世不显的嫔妃当中,只有他额娘良嫔诞育了一子封得嫔位。

而如今万琉哈氏也有了这个殊荣。

听说佟贵妃已经将长春宫给了定嫔,而他的额娘良嫔如今却只能跟着惠妃居住。

这种迁宫的大事自然不是佟贵妃一个人能做主的,自然还是皇阿玛对定嫔上了心,才授意佟贵妃给她迁宫的。

八爷心里头越发烦躁了起来。

他筹谋多年,一门心思都在皇阿玛身上,可不能混着混着连十二都不如了吧?

八爷感觉最近失眠得更厉害了,甚至比起深闭府门不出三爷更加郁闷了几分。

= =

永定河修成也有一年了,康熙决定在入秋之后过去河坝看看。

康熙出门自然是要带上几个皇子同行的,这次选中的人是直郡王、四爷、殷陶和十三。

康熙这几年外出之时几乎次次都会带着直郡王,殷陶觉着这应该并非巧合。

就大哥和太子最近这剑拔弩张的样子,康熙很可能会怕自己离京后局势失控,这两帮人再火并起来,造成什么无法预知的后果,叫天下之人看笑话。

故而康熙短期内是不太会把这两位都留在京中的。

四爷很快也接到了来自康熙的旨意。

无视掉直郡王这个让人不愉快的因素外,四爷对于康熙这个决定还是很满意的,跟两个自己最喜欢的弟弟一起出门,还没有旁的三爷等让他烦心的人,的确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

阿哥所内,殷陶的行李收拾了个七七八八,准备去长春宫同额娘辞行。

殷陶记着,历史上的万琉哈氏是在康熙王朝快要结束之时才封嫔的,估计要等康熙五十几年了。

如今额娘封嫔的时间提前了,他自然是高兴的。

佟贵妃最是识趣儿,知道封嫔与封嫔也是不同。

像良妃这样的皇上没有特意要求迁宫的,从前的孝懿皇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她跟着惠妃住了。

毕竟八阿哥还要惠妃养着呢,她留在延禧宫里还能多看儿子一眼,何乐而不为呢?

可定嫔封嫔后,康熙过来承乾宫中同她说话时,提到了一句,要把定嫔封嫔一事“落到实处”。

什么叫落到实处呢?

自然是迁宫,为一宫主位了。

正好长春宫最近空了出来,就叫定嫔搬进去吧。

对于康熙的特意嘱托,佟贵妃其实还觉得挺意外的。

论子嗣,定嫔不如德妃,论颜色,却也不如良嫔,论讨皇上欢心不如宜妃,论资历比不得惠妃,三十多的人却被皇上如此记挂,的确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殷陶进了长春宫,一路向里走进了正殿。

成了一宫主位的万琉哈氏地位上发生了很大变化,气势上也有些不同了,并非得意自满,而是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更为自信的改变。

殷陶今日过来辞行,再不必像从前去钟粹宫那样,要先去荣妃那里问安,而是可以直接就可以过来跟额娘说话,心里也觉得极为透气儿。

万琉哈氏一早就给殷陶准备了牛乳和点心。

以前住在钟粹宫之时,万琉哈氏要另点糕点都是要加钱做的,现如今成一宫主位了,又是皇上看中的人,小厨房任她使不说,里头的宫人也都十分乐意为她效劳。

知道今儿十二阿哥要过来,根本就不用万琉哈氏多说什么,早早就送了点心过来了。

万琉哈氏也是个会做人的,以前想要和其他嫔妃一样贴补自己的儿子,可是条件不允许,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封嫔之后封赏不少,内务府那边的份例也多了,万琉哈氏不光给殷陶准备了行李和盘缠,也给四爷和十三准备了一些。

殷陶对着万琉哈氏笑笑:“额娘一向周到,儿子先在这里谢过额娘了。”

“你总是跟我这样客气。”万琉哈氏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但却有一股别样的韧劲儿在里头,“我从前和敏妃处的也不错,十三阿哥是你弟弟,现如今失了额娘,难免心里头难受。你从前一直跟他很好的,这次出门,也要多多照顾于他。”

万琉哈氏其实是个与人为善的性格,骨子里很是惜老怜贫的,只不过以前在低位显不出来,自己还要别人怜惜,现在却又不一样了。

殷陶点头应了下来。

万琉哈氏又道:“这份是四贝勒的,以前都是他照顾你,时时想着给你送些东西。虽然如今咱们不还是比他宽裕,但是也要尽尽心意。”

不管东西多少,人与人的交往,礼尚往来的心也很重要。

殷陶道:“额娘说的我都知道,从前每每出门都是要给四哥带礼物的。”

“那就好。”万琉哈氏点了点头,道:“额娘也听说了,就在在去江南的行宫里头,你和直郡王言语上发生了冲突。虽然当时皇上支持了你,不过也是看着你年纪小,伺候太后又辛劳,才会站在你这边。直郡王和太子一样,都是皇上心上的孩子,况且就按着年龄算,都比你和皇上多相处了很多年,皇上不可能不疼他的,你可知道?”

殷陶应道:“是,我都知道。”

万琉哈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这次出门,你们又要在一处。他脾气不好,小阿哥们轻易惹他不得,你要避着他一些,不要再跟他发生什么冲突。皇上虽然会一时偏向于你,但若你两个要一直这样的话,闹得皇上心里头烦了,怎么处置你两个便也真说不准了。”

很可能两人都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万琉哈氏虽然之前一直身处低位,但双商还是一直在线的,殷陶才一次应了下来:“额娘说得极是。”

正因为儿子实在太多了,所以康熙应该不会喜欢惹事的儿子。

“额娘放心,我一定不在外惹是生非,到时全须全尾的回来。”

相比长春宫而言,永和宫内又是另一番境地。

临行之前,四爷也来德妃这里辞行。

德妃也关照了几句话,又关心了一番四爷府中孩子之事,并对四爷道:“你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若是府上有什么棘手之事,尽管叫你福晋过来宫中寻我便是。”

许是那次他请德妃帮着给温宪婚事想办法,而德妃却又把皮球踢了回来的缘故,近来德妃对他尤其和颜悦色了些,看着也比以往时候更好说话。

近来十四和老八走得实在有些近了,前几年老八对十四这个弟弟不过是有些捧着,如今却已经大有要拉拢到自己麾下的意思。

四爷不看好老八和直郡王,也跟十四说过,少跟老八走得太近,奈何十四正沉浸在与八哥的兄弟情谊当中,压根儿听不进去自己的话。

十四很聪明,有心想要往上走一步,尤其是看十三得了太子赏识,自己心里头越发地稳不住了。

就十四这不着调儿的性子,前头几个哥哥都不大乐意带着他玩,但八爷却不嫌总给这几个弟弟收拾烂摊子,愿意带着十四。

四爷有心想要提醒德妃叫十四收敛一二,但想着德妃一直偏心小儿子,舍不得说他什么,便一直没有开口。

如今就要离京了,也算是个正当的机会。

四爷道:“我看十四弟跟老八走得有些近了,老八心眼儿太多了,十四虽说聪明,但毕竟年纪小呢,老八那些玲珑心思他是应付不来的。”

老八但凡要坑十四,十四就没有招架之功,说不定被人家买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德妃叹了口气:“这事我也不是没有跟他说过,可他就是不听。”

德妃并非对于八爷不看好,只是觉得既然老四已经跟了太子,等到太子登基后,老四有一口肉吃,就能给十四一口汤喝。

十四只管跟着老四喝汤便是,干嘛要自己废那心力去打捞吃食?

在德妃心中,十四依然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孩子,他跟着老八也不会犯什么事情,只不过是想要亲近这个兄长而已。

可德妃不知道的是,十四已经有一颗不打算安生做孩子的心了。

四爷捧着茶盏不再说话。

他就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提醒了德妃又能怎样?额娘从来都舍不得说十四弟,连句重话都不肯提,这般不痛不痒的,十四又怎能回转心意?

既然如此,就要十四去跟着老八栽个跟头吧。

疼在身上就知道乖了。

他也懒得再为十四跟着老八的事情费心费神,有这闲工夫还不如给十二弟讲两篇《农要》。

出行那日,殷陶几个都换了新做的秋装。十三去了塞上一趟,看着似乎还长高了一些,又因着敏妃之事瘦了不少,骑在马上看着也是英姿飒爽。

十三已经从失去母妃的悲伤中走出来了一些,虽然话相比于从前依然很少,但是也不似往日那样失神,想来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还要一些日子。

直郡王依然自己一个人骑马走在前面,十三大部分时间也自顾自想心事,殷陶便和四爷一同结伴前行。

午间停途整顿之时,殷陶对着水壶猛灌了几口,对着四爷感叹道:“这个时节出门的确冷了些,壶里的水没一会儿功夫就凉下来了。我记得去年跟着皇阿玛东巡之时,裕王叔的水壶看着就很是精致,不过近来好像都没怎么看见他。”

南巡时候康熙并未带裕亲王前往,听说去塞外之时也没有带,这次巡视永定河更是如此。

可能因着康熙登基实在是太早了,兄弟们那时候年纪小,都听话得很,也对他没什么威胁,所以康熙对他的兄弟们还都蛮好的,不像四爷把一堆兄弟都给发落完了。

四爷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对殷陶道:“他是王叔,地位高,分量也重。皇阿玛想叫他保太子的,但不知老八使了什么手段,裕王叔最近跟老八走得近了些。皇阿玛心里估计也存了些念头,最近也有些冷着王叔了。”

八爷果然无孔不入啊!

殷陶笑了笑:“这是八哥有本事。”

大哥想拉拢裕亲王那么久都没成功,八哥一出手便拉拢到了。

提起八爷后,四爷的眉头很明显蹙了一下,随即对着殷陶道:“现在京里头形势不太明朗,赫舍里一家也开始毛毛躁躁的,索额图的那两个傻儿子竟然会对着皇阿玛看重托合齐出手,连君主的权威都敢挑战,难怪皇阿玛那般生气。”

殷陶出声表示认同。

索额图是太子的外家,康熙就算是不顾及着索额图的颜面也该顾着太子颜面,不会对赫舍里家下太重的手。

这次光是看格尔芬兄弟俩的倒霉样,就知道是动了怒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底下朝臣打成一片固然不好,但只要忠心就行,挑战自己权威却是万万不可姑息的。

四爷又道:“后来我想了想,那件事应该跟太子关系不大。太子殿下性子傲得很,不会做这样在背后捅人刀子的事情,只要还对你依然和煦,便绝非是他所为。”

太子是上位者,他要真看不惯一个人,只管冷脸对着便是,完全不必玩“口蜜腹剑”这套把戏。

说起来,也只有老八这种心比天高之人才会喜欢在暗处行事。

“我知道,殿下我同我说过。”殷陶叹了口气,对着四爷轻声道:“依着我说,原看着索额图是个明白之人,朝廷的股肱之臣,近来似乎也有些大不像话了。”

四爷对着殷陶语重心长道:“十二弟你可莫要犯傻。但凡还想日后跟太子殿下和睦,不生旁的事端,就不要在旁人面前说索额图的是非,也万不能在太子面前指责于他。”

四爷说的道理殷陶也是懂对的。

的确,索额图在太子心里面是很重要的,就好像佟家之于康熙一般,是自己最亲近的“娘家人”。

而康熙富有四海,为天下之主,虽然心里看重佟家,但佟家只是宠臣,不是唯一要倚重的人。

而太子不同,赫舍里一家对于太子而言,是亲人,是母家,是唯一的倚仗,更是完全可以托付信任的人。

疏不间亲。

相对太子来说,索额图是亲,他们这些亲兄弟却是疏了。

殷陶应道:“我知道的,四哥不必担心。”

其实索额图和太子现在的相处模式是很有问题的。

跟着太子的人不少,还有四哥这种明白人,他们肯定也看出来了索额图的不妥。

但即便如此,依然没一个人敢去提醒太子。就是因为太子对外家感情太深了,也太过倚重了,大家甚至不敢去说索额图及其家人的丝毫不对。

这也是导致了太子将来被两立两废的主要原因。

殷陶虽然没有直接说索额图有问题,但也是曾经去提醒过太子,结果依然是没用的。

很多东西并非一人之力或者一朝一夕能解决得了的。

说到这里,殷陶不由又对着十三担心起来:“四哥,那咱们……要不要拉回来十三?”

四爷也跟着殷陶叹了一声:“已经晚了。”

“什么?”

“已经晚了。”四爷道,“十三不光是自己投靠太子,这件事皇阿玛已经看在了眼里,心里头也是支持的。毕竟大哥有老八,老八又串联上了老九和老十,如今又开始拉着十四。太子虽然有我和老三,但我们两个都有差事在身,依然还是以皇阿玛为重,不是老八那种能豁出去跟着的。十三现在的位置……很重要,皇阿玛也默许了十三跟着太子的。”

十三若是现在抽身回来,会遭到太子猜忌不说,最重要的是会失了皇阿玛的圣心。

殷陶有些无奈,这么说来,这贼船一上去就下不来了,心里也不由为十三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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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于三日前便启程前赴了永定河,整个宫城似乎也在康熙离开的那一天安静了下来,无关声响,更多的是宫中每个人的心境。

太子也不例外。

这次单独监国似乎是没有很顺利通过考验,皇阿玛从塞上回来之后,虽说没有斥责他什么,但是又罚了他身边的一波人。

这事对于太子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叫太子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康熙三十六年,皇阿玛下谕内务府处死了毓庆宫膳房人花喇、哈哈珠子德住、茶房人雅头,并将膳房人额楚圈禁家中。【1】除了老实低调不招人眼的邢飞外,毓庆宫里的人几乎里里外外换了一遍。

太子看着桌上的斗彩莲纹茶盏出神起来。

起初,皇阿玛总觉得是他周围的人教唆坏了他,后来,他发现皇阿玛这种行为是对他的一种警示,更是想安插一些自己信任的奴才进来。

说是为了更好的伺候他也好,劝着他好也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皇阿玛安排进来的奴才,自然都是向着皇阿玛的。

不向着皇阿玛的人,下场已经有了,轻则被撵出毓庆宫中,重则进慎刑司丢了性命。

如今皇阿玛对于毓庆宫是有绝对掌控权的,比如皇阿玛离京时候,他单独见了几次索额图,想来皇阿玛都清楚的。

大家都羡慕他是太子,而他却开始羡慕那些可以离开紫禁城的兄弟们。

太子伸手去取《数理精蕴》来看,伸到一半之时突然停住,转而将殷陶送来的经书取了下来。

太子在桌案前坐下来,打开了殷陶送来的经书,又吩咐邢飞点上了殷陶送来的百合香。

不过随手翻了这么半本,竟觉得心里头都舒坦了不少,满腔郁气都消散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清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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