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跑步声。甄意猛地回神,眼睛酸了,立刻回头,就看见了言格。
他跑得太快,墨蓝色的风衣衣角还在走廊的穿堂风里翻飞。头发微乱,浓眉之下,眼神冷静却隐约紧张,快速把屋内的人扫一遍。见到甄意完好无损,那一瞬,眼底极淡的惊慌便消匿下去。
他大步朝她走来。
甄意从地上站起身,声音微颤:“言格……”话音未落,他已俯身把正在站起的她捞起来,双臂牢靠而用力,揽进怀里。他低头,下颌紧紧抵着她的鬓角。旁人看不出,甄意却感受到他微微在发抖。
他很克制地深吸一口气,或许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说:“你没事。”非疑问,肯定句。
“我没事。”她被他搂得太紧,头埋在他脖颈间,发声模糊不清。
“可……”她回头望,杨姿躺上担架,救护人员准备把她抬出去。
一旁,陈队轻声问季阳:“现场没有假用具,是被收走还是嫌疑人真身……”季阳来不及发声,杨姿开口:“不是假的。”
周围安静了,沉默而沉重。
甄意眼睛发涩,过去握住杨姿的手,一时间悲从中来,哽咽:“杨姿……”杨姿手很凉,稍稍一挣,避开甄意的手,不看她。
季阳原打算等杨姿恢复了再问;可她的精神状况比料想的好。他缓和了语气,试探着问:“你现在可以配合我们吗?”
“可以。”杨姿抬起眼帘,“我的确和人发生性关系了。”措辞平和。
“你记得发生的事?”
“我打开车门,他从后边上来摁住我的脖子,掀起我的裙子,把我压在车后座。我闻到很甜的气味。”她反应平淡,不像被强奸。
“你记得那个人的样貌吗?”
杨姿点头,说了句大家意想不到的话:“我不怪他,他太爱慕我才做出这种事。我心里也情愿,请不用浪费时间找罪犯。他爱我,思念成狂才出此下策用迷药。”
季阳等人觉得匪夷所思:“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他是谁?”
杨姿目光缓缓一挪,望向甄意身后,眼中柔爱似水,手腕软软抬起,嗓音娇柔:“是他。”
他站在杨姿手指的方向,俊颜清逸,水洗般淡然干净,面对所有人探寻的目光,云淡风轻。
甄意脸气红了,顾忌着杨姿的状况,忍着。可心口的情绪翻江倒海,委屈又心疼:“不,他不会碰你。”
警司们都没动静,互相交换眼神。
“就是他。”杨姿语带轻嘲,笑话甄意。
言格始终望着甄意。见她忍气,走去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拳头,拇指缓缓摩挲她的手背,安抚她。
杨姿眼里蓄了泪水,委屈道:“我不怪你,你还在她面前装?和我恩爱时你怎么说的?刚才的激情和疯狂你当没发生?”
甄意被她露骨的话刺激,见在场的人各怀心思望着言格,牙槽都快咬碎。
陈队:“言医生,麻烦你配合我们回警署调查。”
言格平静点头:“可以。”
杨姿不解:“他不是强奸犯,我是心甘情愿的。”
“你没搞清楚状况。我们要查的是连环杀人犯。”
杨姿如遭雷击,辩解:“你们搞错了。我是自愿的,暴力、助兴药、捆绑都是情趣和刺激……”
“闭嘴。”甄意听不下去了,朝她过去。才迈一步就被言格握住手臂,拉回身边。
杨姿见她发火,不慌不忙:“甄意,你比较希望我告他强奸?”
强奸?甄意脑子轰鸣一片,气得发蒙,无法思考。她平日里多伶牙俐齿,此刻却急火攻心,喉咙里堵着石头。
看她嘴唇咬出惨白的牙印,言格稍稍愣住,原准备过会再说的话便不能再等:“我下午六点到九点在研究所,有监控。九点十分开车离开,沿轩尼路,德辅路,诺干道中,国王路过来,有道路监控。十点十分到达仁辅大厦门口。”
陈队听完,对身旁的警员道:“立刻去查。”
杨姿见他漠然地拿证据,皱眉:“你提前准备不在场证明!你和我的爱抚情话都是假的?”她想到什么,叫,“他用了润滑剂。来不及冲洗会有残留,给他检查就知道!虽然我们很契合,但他那里太……”
甄意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脑子里,之前考虑杨姿是受害者,她很努力地克制,可杨姿口无遮拦在众人面前幻想他的私隐,她脑子里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裂。
她朝杨姿冲去,可言格早有预感,用力控制住她的手臂和身子。“你说谎!”
杨姿嗤笑:“甄意,你喜欢十二年的男人心里一直装着别人,嫉妒吗?”
“你……”甄意静了下来。她很清楚强奸杨姿的人不是言格。她没有嫉妒,也没有反感,只是心疼,心疼得眼眶都湿了。
言格是那样清明洁净的男人,杨姿却用那般恶心下作的幻想描述他!她不懂杨姿,从来不懂。她以为真爱一个人,就不应羞辱他。
言格何尝不知甄意的心思,他清楚她相信他,更相信他对她矢志不渝的感情。他知道,甄意没有怀疑也没有嫉妒,只是心疼他。
他紧搂她颤抖的身躯,凑近她耳边,声音很低,仅限她一人听:“甄意,我没关系。”
甄意抬头,愣愣望着他,眼泪涌上了眼眶。她知道啊!
她知道他骨子里淡雅平和,被泼脏水不生气,被咒骂不记恨,被污蔑也不发怒,总会云淡风轻道“没关系”,可她就是会心疼啊!
即使他面对大家的责难,一句话不说,一句不为自己辩驳,她也心疼得肝颤。
言格见她眼底一漾一漾的泪光,怔愣了。下一秒,他问杨姿,语气凉淡:“你说嫌疑人在停车场挟持了你?”
“是。”
“哪个停车场?”
“我们事务所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