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意和安瑶配合得非常好,安瑶简短地描述了当晚的场景后,甄意问:“你看到了全部的情况?”
“是。”
“许莫要求甄记者把林警官的心挖出来?”
“是。但她拒绝。”安瑶声音平缓,说话很轻,不徐不疾,却透着说服力和感染力,“许莫朝她开枪,威胁要杀她。第一枪打在她的左腿,她疼得尖叫,捂着林警官肚子上的伤口不松手;第二枪打在她的右腿,她跪下去了,还是不松手,也不肯拿刀。她说,不管是为了任何理由,都不能杀人。她还说,让我为了救自己的命,去剥夺别人的命,休想。”
分明语气平静,却带着满满的不动声色的血性,让所有人都看到那惨烈却坚韧的一幕,看到生命的挣扎与抉择。
法庭上落针可闻,旁听席上鸦雀无声,甚至有人不禁抹眼泪。淮如被逼杀人或许是无奈,但这样骨气才是人性的正道啊。
甄意倒是全场最平静的,问:“接下来,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威胁说要把甄记者的心挖出来。”
“没有提到淮如?”
“没有,因为淮如是人质。”
现场开始窃窃私语。安瑶又缓缓道:“我认为,对淮如来说,事情并没到最危急的关头。因为她并不是许莫眼中的焦点。”
旁听席里一片哗然。
淮如震惊,杨姿则抗议:“反对!许莫的情绪当事人无从得知。这些判断都是证人的主观想法。”
甄意淡淡看她,借力打力:“你当事人认为事情已经到紧急关头,这也是她的主观想法。”
杨姿一噎,不想没挽回败势,反被咬一口。
法官敲法槌:“反对无效。”杨姿憋着气,坐了下去。有些心急了。
甄意继续:“淮如说她是为了救别人?”
“我认为不是。”
“为什么?”
“因为淮如把刀刺进林警官的胸口后,没做任何停留,就把他的心挖出来了。”安瑶眼中浮起泪雾,重复一遍,“她没做任何停留!”
这一下,庭上几乎要爆炸。
即使是自卫或救人,哪有人能在把一个活人的心挖出来时,毫不犹豫,毫不手软?
淮如一开始并不觉不妥,直到听到众人轩然,才察觉不对,大喊:“你撒谎!”
但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违反法庭纪律,淮如连带着杨姿都被警告。
接下来杨姿盘问安瑶,没有挖出任何漏洞,因为安瑶说的全是真话,她抓不到纰漏,反而给人留下安瑶诚实的印象。
安瑶和淮如形成鲜明对比,杨姿隐隐觉得不安。
庭审进入到后程,她终于冒险提出:杀死林警官的是许莫,淮如杀死的是一个必然会死的人。
为此,她请来了警署的法医:“请问,林涵警官的直接死因是什么?”
“挖去心脏,和剧痛。”林涵是活活痛死的。
法庭里鸦雀无声,甄意坐在律师席上,眼泪差点出来。
杨姿却很淡定,问:“请问许莫的子弹打在哪里?”
“脾脏和胃部。”
“打到动脉了吗?”
“是。”
“所以造成大出血?”
“是。”
杨姿势在必得地弯一下唇角,问:“法医赶到现场的时,林涵死亡多久了?”
“近两个小时。”
杨姿提高音量:“如果我的当事人没有杀他,以他脾脏和胃部大动脉受的伤,他能够撑上两个小时吗?”
法医沉吟片刻,最终答:“不能。”
“所以不管我的当事人有没有杀他,他都必死无疑。”杨姿已迅速调整,为淮如减刑。
“反对!”甄意立即起身,思路异常清晰,“辩护人忽略了林涵警官必死的一个关键条件:在没有救助的情况下!如果得到救助,他不会死。”
杨姿道:“在当时的情况下,没人能给林涵救助!”
“人质里有一位医生。”
“可绑匪不会让她救助。”
“绑匪后来让安医生给另一名受伤人质提供救助,这说明一切都有转圜的可能。”
“出现转圜是因为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出现。”
甄意冷笑:“这也就证明许莫并非不通人情的凶残。”
“你……”杨姿再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咬咬牙,说:“林警官重伤不治,我的当事人即使判断失误,也是出于两者相较取最轻的牺牲。这是合理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