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意强撑着起身,准备抬脚,可言格先她一步,扫腿狠狠一劈,枪管扭曲。
眼见许莫回神,再度摸扳机,言格瞬间松开他,抱起地上的甄意立刻往外跑!
一刹那,许莫扣动扳机,子弹在扭曲的枪管内加速骤热,砰的一声,爆炸!
出了房间,许莫没追上来。甄意高度紧张,让言格放她下来一起跑,他不肯,一直带她出了七弯八绕的走廊,上去地面。
夜很深,月亮看上去比满月时还圆,夜风呼啸,有些萧索。
他把她放下,甄意:“立刻通知警察吧。”
“找到地下的房间时,我就打过电话给他们了。”言格声音很低。
甄意一愣:“既然你已经报警了,为什么还自己跑下去?”
“他们赶过来需要一段时间,我等不了。而且,我不相信他们。”他倒是直言不讳,说这话时,表情微凉,“那么多人下去抓他,刺激了他怎么办?”
甄意心底很暖,刚想说“言格,你对我真好”,他却皱了眉,盯着她的胸口,紧张道:“你中枪了?”
甄意低头一看,吓一跳,胸口大片新鲜的血迹,摸了摸:“我不疼啊!”疑惑地抬头,惊道,“是你中枪了!”
她扑上去,扒开他的衣服一看,胸口全是血,肩胛骨血肉模糊,金灰色的子弹深深嵌进去肉里。他竟然抱着她跑了那么久。
她疼得肉跳:“你感觉不到疼吗,你……”目光落在他脖子上,又是一刺,玻璃片划出好几道口子。有一小块还扎在脖子里,透明的玻璃被血染红。
她眼睛红了:“我看看你背后。”
他不动,表情安然,没有哪怕一点儿痛苦之色,清淡得像只是被人抓了一下:“还好,没什么感觉。”
她掰他的肩膀,掰不动,生着气想绕去他身后,可他立刻单手把她捞回来。
她咬着牙,眼泪汪汪,抓他的手臂非要绕去身后看,而他拦着她,握着她,非不让看。
两人一声不吭,在较劲。她乱抓乱拨,他冷静控制。
这次,他没有让她。
所以最终,她先崩溃,无声的眼泪终于爆发,大哭起来。其实,刚才她瞥了一眼,已经看到。背后全是血。玻璃片、木屑、铁片、枪管碎片……全扎在他身上,像刺猬。
想起他一路抱着她,担心她的腿伤不让她走路,那些碎片像全扎在她心里,疼得滴血,疼得无法呼吸。
她埋头在他怀里,哭得全身都在颤。
他低头,轻轻挨住她的脑袋,安抚地拍着她哭得汗湿的背:“又不会死掉,这有什么好哭的呢?”
她哭得更凶。
言格无奈地叹气,声音柔和:“我们甄意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百分百投入,哭鼻子也是。哭起来,什么话也不听,流眼泪像挤海绵。”
“哪有?”她嗡嗡地反驳,却被他说得哭不出来了。
很快,警察和救护车都赶到。安瑶、淮如和婴儿被救出。
甄意找来医生给言格检查,却见言格望着出口出神。“怎么了?”
“许莫。”言格脸色微白,“他还没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许莫出来了,抬在担架上,蒙着白布……
“是不是枪管爆炸伤到了关键部位?”甄意小声说,有些难受。想起许莫低着头流眼泪,“我的心很疼,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
言格走过去,掀开白布,死后的许莫看上去格外苍白脆弱,样貌很俊秀,一点不像疯子。
他浑身湿透,一片刀隐没入胸口。
言格合上白布,后退几步,看着许莫被抬走。夜里的风更大了,吹着他额前的头发张扬地飞舞,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
良久,他回头看了一眼,隔着很远的距离,可还是看得清楚。
他的车上,没有人了。
子弹把甄意的小腿灼出血洞,好在没伤到骨头。止血上药后,她不管护士阻拦,也不管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尖上,拄着拐杖去看言格。
手术室的灯亮着,椅子上坐着几个中年男士女士,在低低交谈。个个低调矜贵,气质不凡,是言家的亲戚。
言母起身走来甄意身边。甄意紧张,浅浅地笑:“阿姨好。”
想自我介绍,对方已点头:“你好。”看上去和煦,却不可亲近,“甄意小姐,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您请说。”
“不要再接近并伤害我的儿子了。”
她平和的话像一耳光。甄意面红:“这次的事不是我故意……”
“只是这次?甄意小姐,你是个优秀的女孩,我相信你爱言格。如果不是你,我们家会有两个言栩,因为你,言格才成了现在的样子。这点,我要感谢你。”
甄意胸口沉沉地起伏,知道后面会有一个然而。
“你热烈,灿烂,可这样燃烧热情的方式不适合言格。为了接近你,靠近你,他一次次挑战极限。他过得很痛苦。”
甄意呼吸稍滞,窘迫之后,摇头:“阿姨,您可能不信,但和言格一起时,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就算他不说话,不动作,不看我,我也能感到他是开心的。因为如此我才不放手。如果他觉得我带给他的不是快乐,而是痛苦,让他自己和我说,我会立刻离开,绝不回头。”
她弯腰鞠躬,抬起头,不卑不亢。
言母神色莫测。手术室门开,甄意立刻上去。
病床上,言格脸色惨白如纸,浓眉深深蹙着,脸上全是汗,像刚受过一番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