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尸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言格走出电梯。
甄意试着分析:“分尸虽然二度羞辱死者,但多数情况是为了藏尸而不得已,是吗?”
言格“嗯”一声:“即使有愤怒,人与人的报复方式也不一样。同样是和室友发生口角,同样是心理脆弱,情感畸形,马某选择拿刀捅死人,姚锋却泼硫酸。”
“所以,姚锋比马某更残忍?”
“可以这么讲。比如这次烧活人,听上去像什么?”
“像恐怖分子才会做的事。”甄意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搓手臂。
“正常人通常不会这样杀人,即使有深仇大恨,也少有人选择如此残暴的方式复仇。因为一般人或多或少有共情能力。”
“共情能力?”甄意觉得陌生。
言格解释:“人会怜悯弱小同情苦难,是因为人有感受和理解他人情感的能力。”
“有的人格外残忍,是因为他们缺少共情能力?”
“嗯,共情缺陷常常会和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联系在一起。”
甄意蹙眉想了一会儿:“上次我描述艾小樱的死状,你说凶手有攻击型人格障碍,这次你的意见呢?”
“我刚才已经说了。”他简短道。
共情缺陷,暴力,攻击,反社会?戚勉是这样吗?她不确定。
但,和言格这样无障碍地思想交流,交换思维,碰撞想法,她真开心,像燥热的时候吹了清风。她仰头看他俊逸的容颜,心情大好,笑出白白的牙齿。
言格:“……”她总是时不时露出这样狐狸瞅鸡崽般的笑容和眼神。
但今天,他一反常态,问:“笑什么?”
“和你谈话真愉快。”她说,“言格,我们如此合拍,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任何时候,不管讨论任何问题,她都能毫无压力、对接无缝地转到这个话题上。
而一到这种话题,他又无话了。
甄意眼睛弯弯,笑得那样豁然无忧:“没关系,言格。你不要有压力,是我喜欢你,我努力就好了。”
我努力就好了。有几个女人能强大到说出这句话。
医院外有车等着。上去后,言栩也在。甄意诧异,言格发短信不是取消和言栩的见面,而是叫他来。
“言栩!”她和他打招呼,他照例跟没听见似的,玩平板;甄意望一眼,不是在玩游戏,而是用天文软件计算星星参数,手中是深邃的星空。“好神奇。”她赞叹。
言栩还是不理。
甄意在精神病医院混那么久,猜得到言栩有严重的自闭症,不是他不理她,而是他真的感觉不到她。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单纯的世界里。
言格不上班时,生活很简单:陪言栩。所以他才会和安瑶出现在商场、寿宴。这些时候言栩都在,只不过甄意没看到。
甄意看言格,他却看弟弟。她瘪嘴,暗骂他“弟控”,骂完心却软了。
午后的阳光轻快又慵懒,透过黑色玻璃,薄薄柔柔的一层洒在他脸上,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暗影。因为光线,他五官看上去愈发立体,眼窝的阴影也更深。
他看言栩的眼神,虽然还是平静,但带了一丝和顺与包容,带着亲情,认真,专注。
甄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只会对他的家人露出这样的一面吧,如果她成了他的家人,他也会这样看她吧。
言格,我好想成为你的家人,好想,好想。
她深深望着他,含着她的小小愿望,心底又晴朗又哀伤。
这世上,让她喜欢让她上心的东西,没几样;这世上,值得她拼尽一切追逐的人,只有那么一个。
言格察觉到什么,缓缓回头,便撞见甄意的眼神,笔直而又温柔,执着而又虔诚。
他愣了愣,仿佛心被什么撞了一下。“看什么?”他嗓音清雅,低低地问。
她唇角牵起,笑容纯真,像奢望着糖果的孩子,说:“好羡慕。”
听起来无厘头,言格却懂了,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就这样,一路安静去到目的地。
江江和杨姿在酒店等候,见到甄意和一对美男子出现,惊异了。杨姿更诧异,甄意又追到言格了?“嗨,言格。”她热情地打招呼。
言格目光挪过来,思考了一秒,微微颔首:“你好。”他对她没印象。
杨姿略感沮丧,好歹学生时代,她是他女友的闺密。
江江神经粗,看几秒美男后,立刻望向偶像:“意姐,确定无罪辩护?检方证据确凿,难度是不是太大?”甄意笑:“不是看有多难,而是看我们有多努力。”
一行人先去失火的员工电梯,位于楼层角落。一场火烧过,井道、厅门、沉没的轿厢黑黢黢的,内壁黏着几处残渣,怕是齐妙的躯体烧得贴住。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空气中似乎有人体烧煳的腥味。杨姿作呕,捂嘴跑去洗手间。
甄意拧着眉,很恶心。神思晃了一下,眼前出现火光。她扶住额头,有点晕,下一秒,被一双温热而有力的手握住。蒙蒙抬头,撞见言格沉静的眉眼,他握着她的手臂,声音低缓:“甄意。”
她不受控制地看他的眼睛,澄澈明净,很深邃;心莫名安宁下来,渐渐回过神:“嗯?”
“后退一点。电梯附近可能残留有毒气体。”他说谎也泰然自若,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哦。”她听话地远离。
齐妙为什么要乘角落里的员工电梯?是谁叫她来的?要隐秘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