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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溯爱 第四十节

月色映在她的眼里,一片水光。

“Ai,原打算等性幻想案件结束了,再怀着认真而诚恳的心意向你道歉,并告诉你关于我隐瞒事件的原委,可事情突发变化,我知道欧文把你藏在哪里,我马上会去见你,但彼此说话的时间已然不及,只能用信件向你忏悔。希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惊慌,我虽然是去危险的地方,但我一定会回来你身边。

“写这封信并不代表我没有信心回来,而是信中的内容太重要,你必须知道真相,不论我生死,都无法阻拦。

“Ai,Chace留给你的ipod其实有8个,除了看似完美的7彩色,还有银色。我认为被CIA拿走了,种种迹象(你有兴趣以后再和你讨论)让我怀疑Chace留下了关于你母亲的信息。很有可能你的母亲并不是你想象中完全邪恶是非不分的科学家,她很可能比你想象的有良知。

“Ai,以后不要因为母亲而哭泣而自卑,你的母亲是爱你的。

“以上几点我在和安妮的对峙中得到了肯定。这也是我要向你忏悔的地方。对不起,我从silverland回来后就找安妮谈了,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

“说起来,和安妮的谈话中,有一点让我意外。

“安妮很有理地说如果甄爱不为CIA服务了,没有解药会让恐怖组织更猖狂,世界会很危险。

“我当时不知怎么想的,回了一句‘screw the whole world去他的全世界’!

“安妮惊讶了,我自己更震惊。我以为我为你颠覆了自己一贯的价值观,我深感迷茫。可很快,我发现,并没有。因为纯粹的正义不容许欺骗和虚假,不容许强制与胁迫。我认为我的行为很正确。

“有人牺牲自己为了大众,这值得称颂;可为了大众牺牲别人,即使是亿万个‘大众’面对一个‘别人’,那也是强取的伪正义。

“所以,我坚决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当然,我很羞愧说了不文明的话,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说,‘甄爱很善良,也比你们想象中的更有责任。即使你们不用道德压制她,她也会做她应该做的事。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也支持她。’

“安妮很快说,‘你可以告诉她真相,如果她愿意继续,很好;可如果她想离开我们,不再为我们服务,对这么一个不为我们所用,却拥有那么多尖端技术的人,你说她的下场是什么?你能从政府和国家手里挽救她?你认为自由比生命重要,所以S.A.,你要替她选择自由放弃生命吗?’

“那一刻,我哑口无言。我一贯藐视势力,可那时我无比痛恨自己,不能把你好好保护起来。理智让我很清楚,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和政府与S.P.A.的双重势力作战。

“我其实想说,如果你愿意留下,我陪你过再不见光的日子;如果你不愿意,我也陪你浪迹天涯。可我不知如果你不愿意的情况出现时,我们该如何安全地离开。

“Ai,我的生命,你的自由,我会选择后者,义无反顾;

“可如果是,你的生命,你的自由,我只能让你活着。你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

“从安妮那里回来之后,我并不轻松。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在你心里是多大的负担和愧疚,我知道它把你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没有人比我更心疼你。

“这件事一直在折磨我,我渐渐认识清楚。

“虽然我爱你,但爱不是理由。我不能以爱之名擅自为你做决定。

“是我太霸道,只因我不能承担失去你的风险,就欺瞒你。我认为你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可是你呢,你会说‘不自由,毋宁死。’

“我知道,从你的心情考虑,你是宁愿死,也不愿背负这些情感与道德负担的。而我,必须给你自由。

“即使这份自由可能以你的生命为代价,我也必须把选择权交给你自己。

“我意识到了错误,一面想告诉你,一面又想解决方法。

“某一天终于豁然开朗,记不记得那天我对你说,隐姓埋名,毁掉现在的脸也不错?

“那时,我就做决定了。

“正因为放下了心里最大的负担,我才能够心无杂念,纯粹而真诚地向你求婚。

“Ai,以上就是我对你的忏悔,我非常惭愧,向你表达十万分歉意。请你原谅。

“在此,立字据保证:一生对你再无隐瞒。

“S.A.YAN”

中英文双份,签字印鉴。

她痴痴地微笑,泪水盈满眼眶。

虽然一早就相信他,虽然心情早已平静如水,可如今看到这封信,她依然震撼。

言溯,你怎能如此爱我。

值得了啊,即使这一辈子只能躲起来,过着单调的机器人一般的生活,也值得了。

她飞快擦去眼泪,把信笺和书本抱好,转身要离开,可安静而昏暗的古堡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开门声。

甄爱的心狠狠一磕,停了跳动。

她紧紧抱着书,贴着书架,一动不动。

幽静的城堡里,有一瞬悄无声息;渐渐,有脚步声,不徐不疾,走过大厅,上了台阶,敲在走廊的地板上,一步一步靠进,甚至开始在图书室里回响。

甄爱的心已提到嗓子眼。

这个脚步声,虽然变了一些,却正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不会有错。

她死死搂着书,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她猛地上前一步,期盼却惶恐,脚步又陡然止住。隔了半秒,心仿佛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脑子里已然没了想法。又拔脚走了一步,于是,刚好。

他也走进图书馆。仿佛还是那年站在路边玩anagram时的样子,墨色风衣,灰色围巾,个子高高的,挺拔清秀。

他风尘仆仆,手里拿着一摞纸张,像是忙着什么,甚至没在进门后脱下风衣和围巾。

这一点儿都不像那个行事古板的他。

她死死盯着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亦感觉到家里有人,清瘦的身形顿了一下,缓缓从纸张里抬起头来。

这夜,月光如此皎洁,更显他眼眸深邃,肤色白皙,棱角分明仿佛上帝亲手雕刻。尤其一双浅茶色的眼眸,澄澈明净,像此刻雪夜里高远的星空。

古堡内外,一片静谧。

雪地,山林,星空,月光;美得惊心动魄,悄无声息。

城堡里,天光昏暗;城堡外,白雪皑皑。

雪早已停了,门口台阶的雪地上,一行小小的字,写在雪里,风一吹,淡了:

For you, a thousand mi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