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爱早看出他的心思,心里钝钝的痛,却没揭穿,也没反驳,小声问:“在这儿等你?”
“去我的房间。别人不会以为你在那儿。”
甄爱不语,他真会利用人的惯性思维。如果他真出了事,别人也不会想到,她待在一开始他就没住过的空房,至少可以等到四五十分钟后警方上岸搜索城堡。
任何时候,他都为她做好了打算。
她不想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也不想任性地坚持同去,给他造成心理负担。
在他内心煎熬左右为难的时候,她才不要委屈又担心地说:不要去,让我和你一起去,不管怎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她不想说这些话。
所以,她没有拒绝,仰头微笑:“好。”
言溯不说话,拇指在她柔柔的脸颊上摩挲。
他就知道,他们的想法是最契合的。他真喜欢她这样的个性。情浓时,温柔依赖;遇事时,干净利落。爱得没有任何负担。
言溯拿起风衣,心有所思;甄爱从他手中接过,帮他穿衣。剪裁合身的风衣一溜地窜上身,她替他理好领口,又拂了拂肩上的褶皱,弄得衬直笔挺。
他的目光始终笼在她安然的脸上,末了,重重握住她的手,有些艰难:“Ai,对不起,我……”
“我知道。”她仰头,笑望着他,“S.A.,我们都很清楚,你不是那种为了个人情感就置他人生命于不顾的人。你也不是能对杀戮视而不见置之不理的人。看着清高骄傲,其实真爱多管闲事。”她瘪瘪嘴,又忍不住笑,“可正是这样的你,我觉得很好。”
要不是他的多管闲事,江心死的那天,他就不会亲自赶去她的学校。那后来的他们,或许就不会有交集。哪会像现在发展出那么多故事?
甄爱定定看住他:“S.A.,我不认为男女之情是生活的全部,也不希望因为我们在一起,反而牵绊你,让你割舍心中其他重要的思想和情感。所以,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她在他手心抠了抠,“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言溯欠身,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翼碰着她的鼻尖,缓缓摩挲。她的眼睛乌漆漆的,很干净,一眼看到内心。
他不知道,在她的眼里,他的眼神是否像他此刻的心灵那么纯粹而虔诚:“Ai,我这一生只吻过一个女孩,我想带她回家,然后,剩下的一辈子,都在一起。”
这是一句质朴的承诺。
甄爱眼睛泛酸,却固执地睁着,咧嘴笑:“我批准啦。”
他也笑了,牵住她。出门去,走廊上空落落的,房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有。
言溯握着甄爱的手,很紧,一路脚步沉稳,把她送到他的房间。进屋锁上门,看一圈,没有异样。
他这才退到门口,扶住她的肩膀,眼中千言万语,仿佛生离死别,最终只有一句:“勇敢的好姑娘,替我保护你自己。”
甄爱心一酸,笑容依旧灿烂,轻松反问:“我哪会有事?”
言溯深深看她,终于转身离开。
他的身体还在伤痛中,转头的侧脸那样惨白。甄爱心里再次咯噔。
“S.A.。”她扶着门,轻声唤他。
他回眸,俊颜如画。
她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等你哦!”
他微微一愣,继而笑了,抬手对她招了招,再度离去。他没有告诉她,那声枪响是有人在召唤。面前是一场阴谋,他却不得不去。
甄爱含笑一直看他消失在转角,才敛了表情,关上门。半秒后开门出来,走去自己的房间,翻出之前换下的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针剂。
这是没关冰窖前,她从7号堡的实验室里拿来的。
她有条不紊地敲开小玻璃瓶,拿注射器吸满,扎进右手手腕。针筒活塞一点点往下推,她面色平静如水。
言溯的想法,她很清楚。说什么要带大家一起走,其实是大家一起走,他留下。
言溯一定找作家去了,让他带着其他人离开,他一个人应付。
可既然是组织的人,她不想坐在这里等。
做好一切,甄爱出去。没走几步,听见某个房间传来极轻的一声“啾”,她听力好,是消音枪的声音。
刚才明枪,这次消音……怎么回事?
甄爱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走到那扇门前,轻轻敲了敲。她想验证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半晌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律师立在门口,露出半张脸,眼神惊悚地盯着她,幽灵一般。甄爱心一凉,律师在这里,那刚才一声响是……
她想马上去追言溯,可面前的律师,眼睛涣散,露出半张青石灰色的脸,很吓人。
她轻推一下门。
律师的另外半张脸显露出来,眼洞空了,鲜血从空荡荡的眼窝里流下,布满整张脸。
开门的动作撞到律师的身体,他呆直着半只眼神,笔挺挺倒下去。
他死了,就在刚才。
这么说,屋子里……
甄爱指尖稍一用力,门缓缓推开,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的眼睛。
枪口后边,演员浓妆艳抹,笑盈盈看着她。
得来全不费功夫!
甄爱迎着枪口走进去,淡定自若地背身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