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何绝对会无罪释放,然后继续杀人。”
甄爱奇怪:“他为什么会继续杀人?”
“赵何在庭审现场一句自我辩护都没有。这个人没有是非观念,没有怜悯,做事从来随心所想,还异常不合群。这类人往往在受到重大刺激后会愈发偏执。而这次的杀人会成为开启罪恶的钥匙。”
甄爱意味深长“哦”了一下,窃窃地想:做事从来随心所想,还异常不合群,这不是说你自己么?
言溯声音一沉:“立刻停止你脑袋里无聊的想法。”
甄爱瘪嘴,隔着电话线都能察觉,真是神了。
甄爱忽然想到什么,故意逗他:“抓的人就这么被放走了,你会不会觉得遗憾又憋气?”
言溯很平静:“不会。”
“为什么?”
那边,他的声线异常的平稳而有张力:“这就是游戏规则。站在正义的一方不能用非正义的手段去打击他们眼中邪恶的一方,这是规矩,也是公平。要知道,正义是对的,但代表正义的人,不一定对。或者说,没有人能代表正义。”
甄爱默然半晌,微微一笑,是啊,是人就会犯错。
这就是人治和法治的区别?
她拉开窗户,望着远处淡淡的蓝天,含着笑,问:“你是不是觉得,如果赵何这次被定罪了,那才是法律的失败?”
“对。”那边的人字字铿锵,“他有罪,但司法要公平。”
“而且,”桀骜不驯的坚定,“下次,我照样会抓到他。”
甄爱望着天,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这个男人真的像此刻她的目光所及——广阔,干净,如天空般透明,如时空般亘古不变。
不过,天空还有另一个属性,阴晴不定:“喂,现在该你说话了。”
甄爱愣头:“啊?什么?”
那边停了停,隐忍着抗议的情绪:“我说完一句话之后,你居然不做声。哼,你应该多学学社会语言学。把维持聊天和对话的责任都压在我身上,这样不能构成一个和谐而有趣的交流。”
最后下结论:“甄爱小姐,你不会聊天。”
哦,原来他打电话是来找她聊天的。只是,会聊天的言溯先生,聊天选这种内容,真的好么……
甄爱很有使命感地接话:“嗯,你去庭审现场了?”
“当然,”他稍微提高声调,倨傲又神气,“有警察违背职业道德的案子,真是精彩。”
她就知道他的侧重点古怪。
“那,贾丝敏呢,她会不会受到处罚?”
“她的同事因为误导证词被开除了,她没受到牵连。”
这就是言溯说的“政治”?
甄爱斟酌再三,还是问:“她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没有关系。”平平淡淡的语气。
“可,她和你妈妈一个姓……”
“哦,想起来了,我妈和我爸离婚之后,因为我住在中国,我妈觉得孤单,就收养了一个中国小女孩。”
甄爱一头黑线,世界万物对你来说不要这么没有存在感好不好……
不过,她心里突如其来的开心是怎么回事?
她兀自偷偷地浅笑着,忘了说话。
很长的一阵沉默后,甄爱才发觉气氛转冷,该自己说话了,赶紧找话:“江心的父母好可怜,肯定伤心死了。”
说完,似乎更冷了。
甄爱抓了一下自己的头,你怎么这么不会聊天。
可言溯竟然毫无负担地接过去了:“我找律师联系了她的父母,请他们来美国打民事官司。虽然刑事法庭判定无罪,但民事法庭会判定故意杀人和巨额赔偿的。赵何如果没有钱,有生效的死亡保险。”
甄爱一怔,她差点儿忘了刑事判罪和民事赔偿是独立的。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言溯竟然会为一个陌生人做这些。
这人虽然傲娇又古怪,却也是善良正直的。
她感慨得一塌糊涂,于是又忘了接话。
又是一段诡异的沉默之后,言溯不开心了:“甄爱!”
“嗯?”
“你是一个糟糕的聊天对象,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甄爱眼珠一转,故意气他:“言溯!”
“……嗯?”傲慢的语气。
“你也很糟糕。你说的这些话其实欧文都告诉我了,你没必要给我打电话的。哼,你提供的信息一点儿都不具有时效性,也不满足语言学社会交际学科里对话的信息性原则!”
结果,对方疑似憋屈地沉默了,真的沉默了。
甄爱说完,心里一个咯噔,呀,该不会挫伤学习和人聊天的小孩子的自尊心和积极性了吧。
令人心乱的安静后,他的语调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和倨傲:“我打电话是为了提醒你,离赵何远一点,小心他去杀你。”
“你这个乌鸦嘴!”甄爱小声吼他,把收拾整理的东西弄得噼里啪啦响。
“你在干什么,拆房子吗?”语气不善,一听就知道他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