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实验室里一尘不染。两排透明的玻璃饲养箱,一台巨大的方形仪器。
甄爱一身白衣坐在中心仪器旁,操作台上放着饲养箱,里面一只小白鼠四脚朝天倒在血迹里。
她看着视频里的小白鼠影像,握着耳机线录音:
“HNT-DL神经毒素,十万倍稀释。
“2月29日23:30注入小白鼠体内,一分钟后药物作用于心肺,白鼠丧失行动能力,呕吐发抖,心律不齐,三分钟后休克。
“23:33,注射anti-HNT-DL抗毒血清,症状持续。
“3月1日01:47,白鼠重新获得行动能力,在饲养箱内爬行5厘米后再度失去行动能力。
“03:19,再次休克,喉部出血。
“05:38,没有生命迹象。”
她说到此处,停了停,平静道,“Anti-HNT-DL第4301次抗毒血清试剂,失败。”
复而补充一句:“HNT-LS神经毒素,百万倍稀释后注入小白鼠,瞬间死。尚未采集毒素作用机理,下步尝试千万倍稀释。”
存储好录音,开始解剖小白鼠。她坐在试验台前,寂静无声地工作。
她从来做事心无杂念,在专业领域效率高得惊人,短短几小时就把各项重要数据记录在案,又重新配置了抗毒血清。输入配方比例后,仪器开始自动合成,需要十几个小时。
时间刚好10点,她起身脱去白衣,走到衣帽架旁取大衣,目光却凝住。
言溯的那条灰色围巾正安静地挂在架子上。
她拿起来,一圈圈围在脖子上,轻轻摸了摸,手感还是柔软舒适的。她不禁收紧手心,缓缓握住那片温柔。
这条围巾的主人似乎和它一样,冷肃,一点儿不花哨,可其实很温暖呢。她低下眸,湛湛黑黑的眼里闪过一丝柔和。
想起数小时前立在冷风肆虐的路边,他说如果是她杀人,一定会用优雅又狠烈的方式。
她自认为,这句话是赞许。
欧文说他很无趣,不好相处;可她觉得,他很有趣。她喜欢冬天的橙子,冰凉却沁人心脾。淡淡的香味,可以留恋很久。再度握了握脖子上的围巾,嘴角轻微地牵了牵,却没笑。
耳畔响起妈妈的教导:“不要有所期待,期待是所有不幸的根源。”
她的脸色便缓缓平寂下来,再无波澜。最终,她把它一圈圈摘下,和欧文的大衣一起挽在手上出去。
实验室外是50米长的密闭白色走廊,一尘不染,没有棱角,茫茫的很吓人。
走到尽头,经过视网膜扫描,指纹验证和密码输入后,甄爱离开实验室乘电梯上到地面。地面是普通的工厂,用作掩护,正所谓出其不意。
出去就见欧文的车停在一边。他说言溯有问题找她。
到言溯家,女佣照例用纯正的东南亚英语说言溯在libluebarri。
进去图书室却不见人。
抬头一望,书架三层的走廊上有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或许被来人的脚步声惊扰,窸窸窣窣动了一下。甄爱伸着脖子看,竟是言溯,他睡在走廊上,头上还盖着书。
欧文喊一声,他才坐起来,无意识地揉揉眼睛,似乎怔松了一会儿,才起身顺着旋转楼梯下来。
一壁书籍的背景下,他白衣白裤,看上去清清爽爽,唯独头发飞扬,脸色不太好,像罩着一层霜,俊眉轻拧,眼眸阴郁,有很重的起床气。
他才走下楼梯,就凌厉地看向甄爱,很重的怨念:“给我倒杯水。”
“哦。”甄爱莫名其妙应着,转身去找水。
欧文质疑,“干嘛叫她倒水?”
言溯浅茶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不理解,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半晌后字斟句酌道:“我五行缺水,不喝水,我会炸毛。”
欧文脑袋转了好几圈才发现给言溯绕进去了。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言溯这种IQ207的人是怎么理解人话的?
那句话重点是——干嘛叫“她”倒水,而不是干嘛叫她倒“水”。
甄爱已端来三杯水。言溯无声无息喝了大半杯,心满意足了,抿抿唇,走到三角钢琴前,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白色小提琴。然后一大只蹲在钢琴椅上,弹吉他般拿手拨弄琴弦,不知在想什么。
甄爱悄悄打量他,或许因为刚醒,他身上少了冷淡和疏离的气质,整个人都透着随意的柔和,散漫又慵懒。
白衣白裤白袜子,像不愿起床的孩子,拧着眉心在小提琴上发泄,轻轻几弹,挺好听的。
他弹了会儿,看向甄爱:“你那个舍友喜欢上课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
角色和状态转换得太快,甄爱脑子还没转过来,回想才发现在警察局接受审问时,她提到过。贾丝敏没深究,言溯却记住了。
甄爱还在回忆,言溯已蹙了眉。
他不开心地跳下凳子,大步朝她走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在她微愕的目光里把她平移到钢琴凳前,摁到椅子上。
言溯指指她的右腿,命令:“把它放到这只腿上。”
甄爱不明所以,刚要问为什么,见他神色不好地敛了眼瞳,便乖乖照做。
她才把双腿交叠,他突然左手握成空心拳往她膝盖处重重一敲。
右腿狠狠一弹。甄爱怔住:“你干嘛?”
“膝跳反射不知道吗?”他后退一步,拉开和她的距离,疏淡地说,“看见没,你脑袋的速度明显没你的脚快,以后用脚思考吧。”又被他嫌弃反应慢。
跟这思维迅速又百变的人在一起,甄爱的神经高度紧张,道:“好像是4,5个月前,她说太忙退掉各种社团的时候。”
言溯极轻地点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