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盈盈收拾了一下午, 但是成果有限。实在是箱子要么太大,要么太沉,她搬不动。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的衣物稍微整理一下,然后再把吃食摆弄出来一些。
这么一整理都给她累得不轻。
她看了看,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她的衣服根本没有地方挂, 只能还放在箱子里。
屋子里也没有铜盆架,她那好几个盆子都只能摞起来放在一边。
看着这一屋子大大小小的箱子,林大小姐太犯愁了,瞅得她肚子都不饿, 随便吃了两口点心,然后拿了本书歪在炕上看书了。
结果没看两页呢, 屋子里就黑了,这天一黑她就忍不住眼皮打架, 然后自己没知觉的就歪在炕上睡着了。
霍青山他们刚来的任务是伐木、和泥、烧砖、盖房子等, 后来还要开荒种地,等到了九月份农活就停了只能去山上伐木。
这里的山并不是那种连绵起伏的大山, 森林也不是原始森林的红松木, 而是一些野生的树林子,主要是柞木和桦木、樟子松等速生树种。
这些野树林子覆盖面积很大,可以清理掉用来种地。
冬天不能干农活,就可以进行伐木,每个农场、营队等都有任务。
霍青山向来亲力亲为惯了,哪怕现在当营长也没有闲着的时候, 都是跟从前当班长排长时候一样,身先士卒,所以小战士们也都喜欢他。
只要有他在的队,不管干什么都是又快又好,没有偷懒耍滑,更没有糊弄敷衍的。
四点他们就收工,然后开车回家,运输连就会负责继续运输。
回家的时候,杨海军几个还羡慕他呢,“营长,嫂子来了,你以后就不和我们吃食堂了啊?”
霍青山虽然表情淡淡的,但是眉梢眼角却是挂着隐秘的温柔,他嗯了一声。
等车停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他下车回家。
杨海军在后面嘀咕,“嫂子来了,那咱是不是以后能到营长家蹭饭吃啊?”
徐海滨:“你做梦呢?”他可知道营长媳妇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做饭给你们吃?你怕不是没睡醒?
杨海军哎呀一声,发现了问题,“海滨,你说营长家咋黑着灯呢?”
徐海滨一脚油门跑了,你咋管那么多呢?小心知道太多遭人嫌弃!
且说霍青山回了家,发现屋里黑着呢。这会儿已经五点多,天阳早就落山,屋里如果不开灯那是很黑的。好在他们场部这里是有发电机自己发电的,团部、干部家里以及重要单位都是有点电的。
他拉开电灯,没听见林盈盈的声音,寻思她去隔壁赵红妮儿家了?然后他就看到了满厨房的盆子、以及他不认识的东西,推开房间的门,地上也是大大小小的箱子。
因为玻璃窗上塞了锯末子,屋里更黑,他拉开灯,就见林盈盈歪在炕上正睡得眉头紧蹙着,脸颊还红红的,想来是因为穿着厚衣服睡得不舒服。
他勾了勾唇角,退回厨房脱了大衣,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收拾一下,然后倒温水洗手重新进屋。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箱笼,走到炕边伸手把她的大衣解开,屋里生着火炉她还穿着大衣,裹出了一身汗。
林盈盈一下子惊醒了,下意识地就要抓自己的衣襟,待看到霍青山她立刻放松下来,笑靥如花,一下子揽住他的脖子,欢沁道:“你回来啦?”
霍青山俯首亲她,片刻,他问她,“晌午吃什么?”
林盈盈眼睛一怔,她好像忘了吃饭!她怕霍青山担心,就笑道:“鸡蛋啊。我自己做了两个鸡蛋吃。对了,嫂子带我去场部逛一圈,我买了米面鸡蛋和菜,我是不是很能干?”
霍青山清冷的神色都温柔得很,点点头,“是,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林盈盈有点不好意思,她跨坐到他怀里,小声道:“青山哥,我本来想给你做饭吃的,但是我睡过头了。”
霍青山扣着她的细腰,“你坐火车那么辛苦,应该好好休息两天的。晌午要是自己不喜欢做饭,就去嫂子家搭伙儿,或者去食堂也行。”
林盈盈嗯了一声,自然是不情愿的。跟赵红妮儿一聊她就知道了,这边只要有媳妇随军的,都是媳妇在家做饭。谁要是做饭不好吃,或者是懒一点,都要被整个场部背后笑话。不只是笑话懒媳妇笨婆娘,还笑话男人呢,她可不想让霍青山被笑话。
她也睡饱了,就下地要和霍青山一起做饭。
这时候外面传来老丁的大嗓门,“老霍,弟妹,我来蹭个饭吃。”
林盈盈哎呀一声,慌忙要从他身上下来,“老丁来啦!”
霍青山从容地将她放下,还给她理了理衣襟和头发,“我们炒白菜下面疙瘩。”没发面是做不了馒头和面饼子的,早上已经给林盈盈做过面条,晚上就换一样。
林盈盈去开门,把丁光荣迎进来,笑道:“欢迎丁营长啊。”
丁光荣瞪圆了眼睛,“哟呵,对我这么客气呢?”他举了举饭盒,“我从食堂打了一份土豆包菜,还买了瓶酒。不是我说,这里条件也太差了,我问了问,都不能保证三天吃顿肉呢。”
霍青山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是来享福的?”
丁光荣:“别污蔑我啊,我能没那个觉悟?这不是刚来得接接风么。”
林盈盈立刻道:“我带了腊肉来的,正好可以炖白菜。”
丁光荣立刻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快,老霍赶紧炖上。”
他就眼睛盯着霍青山拿出一条腊肉,切下一半,满意道:“看出来咱们关系好,老霍对我大方。”然后他就看着霍青山又把那块切成两半,一大一小,他把大的那块递给林盈盈,“去给隔壁嫂子。”
林盈盈立刻接过去,欢喜地跑出去,隔着栅栏喊:“嫂子!”
赵红妮儿也正在做饭呢,闻声亲自跑出来,“妹子,咋嘞?”
林盈盈把腊肉格栅栅栏塞给她,“我带来的!”虽然不会做,但是我会带!那语气骄傲得很。
赵红妮儿赶紧拒绝,“我们一堆皮猴子,这点肉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你留着和青山慢慢吃,还能多吃几顿。妹子你多吃点,看你细溜的。”
林盈盈却笑着摆手跑回屋去了。
赵红妮儿只得转身回去,孩子们看她拿着肉,立刻嗷嗷地狼一样喊。
“肉肉肉肉!”
赵红妮儿骂道:“都给我写作业去,等明天再吃!”她又让孩子们去路口看爹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梁志国的工作模式和霍青山有出入,这会儿还没收工回来呢。
林盈盈回到屋里,要去给霍青山烧火。
霍青山道:“连着火炉呢,不用烧,就是略慢点。”
但是炖白菜腊肉么,也不耽误事儿,小火慢炖更好吃。
丁光荣瞧着他做饭的那麻利劲儿,忍不住跟林盈盈道:“弟妹,我可真羡慕你。”
林盈盈白了他一眼,“不用忙,你以后也找个不会做饭的媳妇,给她做饭,你就和我们青山哥一样会做饭啦。”
丁光荣就哈哈笑,“找个不会做饭的伺候人家,找个会做饭的伺候我,我才没那么傻呢。”
林盈盈:“本来还想给你炸花生米吃呢,算了。”
丁光荣:“别啊,别那么小气啊。你虽然不会做饭,可你有别的优点啊。”为了吃口花生米,老丁接连吹彩虹屁:“你会唱歌会跳舞能写会画,就往这里一坐,那老霍看着也乐意不是?”
霍青山摘了围裙进屋,问丁光荣,“你们营领了什么任务?”
丁光荣:“砍树啊,这荒山野岭的,也没别的事儿干。我说老霍,以后咱们两营合伙干吧。”
霍青山淡淡道:“我们营各连都单干,为什么要跟你合伙?”
这里的树木都不粗,伐木不会很费劲,只需要注意安全即可,小组为单位分工干活自然比人多更快更利索。
他提醒丁光荣:“新来的没经验的先学规矩,跟着老兵干,不要蛮干冒进,必须注意安全。”
丁光荣看他明明比自己年轻,却一副老大哥的派头,滋溜了一盅酒,“我知道呢。这都是风里雨里训练过来的,还不知道这点安全问题?”
霍青山提醒他不要掉以轻心,生产建设和部队训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咸肉白菜炖面疙瘩好了,也是喷香的很,林盈盈吃了一小碗面疙瘩,她不喜欢吃咸肉,而且肉的鲜咸美味儿已经化在汤里了。
霍青山挑了一碗白菜放在她面前,“吃点菜。”
林盈盈嘟嘴,她不喜欢吃白菜!尤其白菜帮子,有什么可吃的啊。她就想趁着霍青山和丁光荣说话喝酒的时候,悄悄地端下去想倒掉假装吃了。
霍青山眸光微动,淡淡道:“我看见了。”
林盈盈装无辜:“啊?”
丁光荣就在那里偷笑,揶揄霍青山:“老霍你养闺女呢,累不累啊。”
霍青山不理睬他,只是看着林盈盈,随军到这里来,没有人照顾她,她就开始挑食不好好吃饭了。
林盈盈被他如有实质的视线盯得有点不自在,只得把碗端回来,也不上桌了故意在下面窗下默默地嚼白菜,吞咽得有点费劲。
看她那小样儿,不知道多可怜呢,丁光荣都看得不落忍,寻思不吃就不吃呗,能咋滴啊。
不过他看霍青山的表情那么冷峻严肃,觉得自己还是别多嘴得罪人了。他已经吃饱了,原本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回去冷清清的没意思,就想赖在这里跟霍青山和林盈盈说话,现在看情况他决定溜了。
他跟拍拍霍青山的肩膀,还主动把自己的碗拿下去刷了放在锅台上,然后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走了。
丁光荣一走,没了外人撑着面子,林盈盈的脑袋就开始低下去,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在碗里,然后还继续吃白菜。
吃着吃着,她就开始抽泣,声音还大起来了。
霍青山:“……”
他赶紧丢下碗筷下地去抱她,把她抱上炕,“别吃了,不喜欢吃留给我。”
林盈盈一扭头,“拿给我,我要吃!”
霍青山:“我没生气,你也别生气。”
林盈盈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你生气了!你对我凶了!嘤嘤嘤……”
霍青山:“我没有。”他哪里舍得对她生气,他只会心疼她。
林盈盈:“你嘴巴没有,你眼睛凶了,你瞪我!”
霍青山被她的眼泪弄得心酸酸的胀胀的,“宝宝,这里很苦,没有什么好吃的菜,可你需要吃蔬菜。”他用指腹轻轻地帮她擦掉眼泪,尽量把声音放得柔软一些,“你饭量小,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短时间没什么,时间久了身体就熬不住。”
她在城里虽然也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可那是什么条件。她随便吃两口就能补回来,这里却没有。
林盈盈:“好吧。那我吃还不行嘛。可是……菜帮子真的好难吃。”
霍青山:“那以后你吃叶子和菜心,我吃帮子。”
林盈盈扑哧破涕为笑,“那你不就成了老菜帮子了?”
她这样一笑,泪盈于睫,却笑靥如花,昏暗的屋子都亮堂起来。
霍青山没忍住,亲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有些呼吸困难才放开她。
可能因为第一次跟霍青山闹这样的小情绪,林盈盈还有点不好意思,却又莫名觉得心和他靠得更近了呢?
她就主动和他一起洗碗,霍青山刷碗,她拿干净的白布把碗擦干,然后整齐地摆在一旁的台子上,再用干净的包袱盖着,免得落灰。
虽然家里简陋,可两人都是爱干净的,所以简陋却不乱。
吃完饭,霍青山又帮林盈盈收拾她的那些箱笼,按照她的习惯和要求摆放。把不常用的放在储物间,常用的放在炕上或者窗下,这样她拿也方便。
林盈盈:“青山哥,我们得弄个脸盆架,还得弄个饭橱,再弄个架子搭衣服。”
大衣什么的总不能直接堆在那里。
霍青山:“好,我去团部建议一下,组织一个木匠队,做点家具让大家买。”
林盈盈立刻没脸没皮地扑到他身上,开始撒娇,“青山哥,你真好。”
霍青山:“那你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要是你不能照顾自己,我就得把你送回去。”
林盈盈瞪圆了桃花眼,“随军家属还待退回的?”
霍青山笑:“对,不合格就退回。”
林盈盈小手就不老实起来,压在他身上,“你舍得么。”
霍青山:“林盈盈,犯错误的时候不许勾引我。”
林盈盈笑得坏坏的,“那只能说明你意志不坚定,我要帮你锻炼意志,你要感谢我!”
她把自己的棉袄一颗颗扣子慢慢地解开,霍青山的眼睛就红了。
转眼就过了一星期,天气越来越冷。
早上霍青山做饭,有时候还会给林盈盈多做点让她中午炒个鸡蛋就着吃,晚上他回来做饭两人一起吃。
虽然林盈盈看起来很开心,跟霍青山也说自己过得很好,白天她还自己去场部逛街看看自己能干点啥,还去食堂吃过饭,可霍青山还是觉得她瘦了。
这日霍青山下工回来先去团部开个碰头会,恰好看到有人在点数鸡、兔还有其他的什么。他就过去问问,想给林盈盈买点鲜肉吃,给她补补。
这些都是东南边林场送过来的。林场要靠他们支援粮食,就会拿一些肉来感谢大家。
团部商量了一下,让营长副营长教导员自己挑一只,剩下的拿去食堂一锅烩。
霍青山他们营没有副营长,团长让他挑了两只,他拎着一只鸡和一只兔子去食堂,在那里洗剥干净斩块以后再拿回家。因为家里的刀扛不住斩骨头,而且血呼啦的回家也不好弄,他怕林盈盈嫌腌臜。
丁光荣看见他就跑过来说话,还让他把自己那份儿也领了,回头去他家吃炖肉。
这时候几个知青和文工团的青年男女说说笑笑地过来等着打饭,站在一边说闲话,因为霍青山蹲在那边被挡住了,他们没看见,就说起了林盈盈。
霍青山对这些人是不上心的,不过他们在说林盈盈,他瞬间就听见了。
“二营长家媳妇是真漂亮,就是太没用了,听说炉子都不会生。”
“我还听说她吃饭按根儿呢,你们不知道昨天她来食堂吃饭了,打了一份白菜炖土豆。她呀吃土豆丝一根一根的咬,吃白菜只吃白菜叶,一顿饭吃不了咱两口的。”
“她随军来的却不会做饭,听说早晚的都是二营长给她做呢。哈哈,这娶个媳妇还是娶个祖宗啊。”
有人就酸溜溜地道:“真是白瞎二营长那人了。找个多勤快能干的找不到啊?”
丁光荣看霍青山表情没什么异样,但是一双眼睛却黑沉沉的,知道他生气了。丁光荣立刻转身喊道:“你们哪个单位的?吃饱了撑的啊!”
那几个男女听见立刻吓得跑了。
丁光荣安慰霍青山:“别生气啊。”
霍青山淡淡道:“生什么气?”他去后厨那里,又借了一个双耳小铁锅,家里的大锅林盈盈用不惯,这个应该可以。
丁光荣:“……走吧,赶紧回家炖肉了。”他也去食堂买了颗白菜和萝卜,拿着送到霍青山家去,这样才好理直气壮地蹭饭嘛。
他们到家的时候,林盈盈正在家里和面呢。
丁光荣很及时地跟上彩虹屁,“嚯,弟妹,真能干啊……呀?”
他们看到林盈盈活了好大一盆面,然而她好像不会和面,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的,眼瞅着一盆要活不下了。可她双手都沾满了面,拔不出来的那种,显然是水加多了面团黏性太大。
丁光荣很想大声夸,但是都不知道要怎么夸,只得看霍青山。
霍青山面色平静,脱下大衣换了鞋子,洗洗手立刻去给林盈盈帮忙。
他直接抓了一把干的苞米面粉,然后一手握住林盈盈纤细的手臂,她的手臂似乎又变细了,他把干面粉洒在林盈盈手上,把她从面团里解救出来,然后再解救另外一只。
丁光荣:“弟妹,你是真能干了!你这是要给我们做什么吃的?”他是知道林盈盈的,从小是个只会吃的主,现在能主动生火、做饭、和面,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足见她非常爱霍青山了。
林盈盈擦了擦脸上的汗,吁了口气,“我想给你们烙饼呀。我看娘和青山哥他们做饭可简单了,就这样和面然后揪面团,烧热锅擦点油,就能烙饼了。”
她脸上还粘了不少面粉,霍青山没手给她擦了,就用胳膊给她蹭蹭,然后让她去擦擦脸歇会儿。
林盈盈却看到了肉,欢喜地跳起来,“我们终于有肉吃了吗?”她捂着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我真是要馋死了!”
丁光荣:“不,我比你更馋。这两天没油水,我吃食堂吃得浑身虚,拉锯都拉不动。”他看着霍青山道:“老霍是怎么长的,也没吃油水,怎么就不虚?”
自己这么可怜,再来蹭个早饭就好了。
霍青山瞥了他一眼,“放心,不会让你来蹭早饭的。”
早上吃饭的时候,林盈盈要么没起,勉强起来也是衣衫凌乱,慵懒娇媚,他可不想别人看到她那诱人的样子。
丁光荣蹭饭失败,只得贿赂林盈盈,说带她出去玩。
霍青山:“不去。”
那么冷,她身体不行,出去一趟得冻个半死。
林盈盈敏感地发现霍青山似乎有点不高兴,应该不是工作的事儿,也不是营里的事儿,他从来不把外面工作的情绪带回家,或者说他在工作上只会解决问题,从来不会让问题影响他的情绪。
那是怎么了?她用眼神询问老丁。
老丁却视而不见,只瞅着肉流口水。
霍青山让丁光荣把兔子先冻在院子的瓦盆底下,把两只鸡直接丢在锅里加蘑菇炖,当然还得加菜的。就这么两只鸡,他还想给林盈盈留两个鸡腿明天吃呢。
鸡炖上以后,霍青山也不烙饼了,直接把二合面揪成团,然后摁成一个个厚面饼贴在锅边上。
直接做了一锅地锅鸡贴饼子。
这种鸡要多炖一些时间,现在还早,六点钟吃饭也不算晚。
林盈盈又去翻箱子,找出霍母给带的菜干来,豆角干、茄子干以及一些瓜干儿,泡一泡就可以放进去炖了吃。
她拿了很多想都泡进去却被霍青山拦住了。他只抓了一把泡着,等鸡肉差不多熟的时候丢进锅里就行。
林盈盈就坐在灶前乖乖地等着吃肉,丁光荣则搬了小桌来要和霍青山下象棋,一边下棋一边聊天,一边等吃肉,都不耽误。
霍青山跟他说找木匠的事儿,他已经跟团部说过,团部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和丁光荣。因为他俩年轻,多做点事情也无所谓,另外俩营长年纪大顾不过来。
在他们这些年轻人的部队和知青堆里找个手艺好的木匠,只怕比找个神枪手还不容易呢,毕竟都是十几岁就离家在外的,也没那个机会学手艺呢。
丁光荣笑道:“我看干部档案,你以前的老营长不是会干木匠吗?你在他手下当过伙头兵,还当过他的司机和警卫员通讯员,你没跟着他学学木匠活?”
霍青山看智障一样看了他一眼。
丁光荣摸摸鼻子,“明天我去场部给你寻摸啊,那些年纪大的技术员,搞不好就有会的,贴个告示就有人报名了。实在不行,就从当地屯子里请来,还不行就从内地调派,总有办法解决的。”
霍青山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知道老政委是做木匠出身的。”
老政委对他很好,而且老先生整天想干点工作之外的事儿。
丁光荣瞪大了眼珠子,“老霍,你真敢想!”他们团政委是上面降下来的,可真一把年纪了,估摸着要退休的,给你当木匠?你怕不是做美梦呢?
到时候让这些政工干部一起喷你,唾沫星子淹死你。
在林盈盈第无数次问霍青山好了么之后,霍青山才把泡好的菜干丢进去,“再过十几分钟就好了。”
林盈盈欢呼一声,吃饭之前要去个厕所,这样才能多吃点,她拿了手电筒就要往外走。
看她穿着单薄的毛衣和马甲就要出门,霍青山脸色一变,立刻起身在她开门之前抓住了她,“把大衣穿上。”
林盈盈笑道:“我就去旁边的厕所。”在西边的路口,过去一段路就是一个公共厕所。可惜不是后世那种豪华厕所,而是非常简陋的蹲坑。
她乍来的时候因为怕冷,还处处注意,但是时间久了就有些不耐烦时时刻刻都要穿大衣棉鞋的,反正就出去那么几分钟,她就懒得换。
霍青山让丁光荣略坐,他拿了大衣给林盈盈裹上,打着手电筒陪她出门上厕所。
林盈盈咯咯笑着,“你干嘛那么紧张啊,就上个厕所呗。”
霍青山叹了口气,“我怕你掉下去。”
林盈盈:“……”我有那么笨吗?我怎么可能那么笨!
霍青山却不敢放松,前阵子刚下过一场大雪,现在又零下二十来度,滴水成冰,路面非常滑。当地的百姓习惯了还无所谓,她从舒服的地方乍过来,要是不小心很容易受伤。
林盈盈看他紧张的样子,哈了一口白气,笑道:“霍青山,你不要整天板着脸嘛,你这样我都要害怕你了。”
霍青山:“小心脚下。”
林盈盈笑嘻嘻的:“小心啥啊,你就是个老爷……啊——”话还没说完呢,她脚下一滑,身子就朝地上溜去。幸亏霍青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在怀里。
林盈盈:“不是……”打脸要来的这么快吗?
霍青山安慰她,“每天都有人摔倒,这不算什么。”只是别人摔倒是正常的,她摔倒他要心疼紧张。
林盈盈寻思自己在首都的时候,那也有零下十来度的日子,也没见这么艰难啊。不过看看这两边的皑皑白雪她就知道了,这地方阴历进十月甚至九月底就下大雪,现在正是冷的时候。
这里的雪和她以前了解的雪不一样,对她来说雪是浪漫温柔的,一片片六角形,美得很。
可这里气温低,雪下来的时候是被冻成粒子的,堆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踩上去真的嘎吱嘎吱。而且就算路面扫过雪,还有小雪、雾啊露水啊,落在地上就结冰,这么一层层的,被人踩来踩去就成了一条黑灰色的冰泥路。
人和车都在上面走,真的是越来越滑。
她有点担心自己的未来日子,因为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等进了腊月大雪封门,下雪就三尺厚呢。
她有点害怕,下意识地就往霍青山怀里钻。
他没敢让林盈盈大晚上自己去女公厕,而是去男厕看了看,没人,就让林盈盈进去。他站在门口守着,如果有人就拦住,他也能照顾一下林盈盈。
上完厕所回来,林盈盈笑道:“快跑,回家吃肉!说不定老丁已经开始偷吃了。”
她让霍青山拉着她,这样她就可以滑动而不用走路,“青山哥,你给我做个小爬犁,以后你出门就拉着我,这样我就不会摔跤了。”
霍青山:“好。”
回家以后,老丁果然已经盛了开吃了,他笑道:“不好意思,太香了,我太饿没忍住。我只盛了白菜土豆啊,没动你给媳妇留的豆角。”
豆角干那么稀罕,老丁一瞅就知道霍青山是特意给林盈盈加的,他自然不会和她抢吃的。
他这么懂事,霍青山很欣慰,破例说了句多吃点。
林盈盈洗手上炕,跟小孩子一样雀跃地搓手等吃肉肉,两只漂亮的眼睛像有磁力般吸引人的视线。
老丁咳嗽一声,“我说弟妹,你也不是没吃过肉,干嘛这样?”
林盈盈朝他笑了笑,“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
老丁:!!!你懂得还挺多!
霍青山不赞同地看了林盈盈一眼,林盈盈就笑着啃鸡腿。
老丁用胳膊拐了拐霍青山:“问问老霍,他当兵那么多年,看了几个貂蝉?”
霍青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想吃肉么?”
老丁闭嘴了,赶紧找肉吃,吃了个七分饱他才倒口气开始喝小酒,滋溜滋溜,别提多惬意了。
林盈盈看他可比霍青山会享受,霍青山这人自律,对他自己苛刻得很。就比如说再好吃的饭菜,他也不会挑好吃的,总把肉留给他们吃。而干活儿他就挑脏活累活儿,从来不偷懒,更不会攀比。
她就更爱他了,还忍不住心疼他,要对他好。
等老丁走后,林盈盈瞅着他的背影离开,赶紧把门关了回头朝霍青山道:“青山哥,我给你留了一个鸡腿,你快吃。”
霍青山给她的鸡腿,她没舍得都吃完。
霍青山眉眼平淡,目光却温柔,“留着你明天晌午吃。”
当地很多人家一天吃两顿饭,可他们从前三顿饭习惯了,而且还干力气活儿,现在也必须要三顿饭。林盈盈则是胃口小,吃几口就饱,到点就饿,不吃又难受,也要吃三顿。
他对林盈盈道:“过来我教你用小铁锅做饭。”
林盈盈不感兴趣,“不用啦,我会的。”一个人在家做什么啊,好烦呶。
霍青山眉眼沉沉,幽深的目光锁着她,静静地道:“那你跟我讲讲,这几天你晌午怎么吃的饭?”
林盈盈眼珠子一转,开始数了,哪天去食堂吃,哪天自己在家做水潽蛋,哪天吃他早上给自己留的饼,哪天……
霍青山:“怎么吃的?”
林盈盈笑道:“用嘴啊,你要不要吃?”她朝他嘟起红润诱人的小嘴。
霍青山目光幽深,正色道:“不许打岔。”
林盈盈嘟了嘟嘴,“就用锅热热,然后就吃了呗。”
霍青山两步走到她跟前,抬手握住了她的下颌,让她的眼睛看灶间,“看看,知道错了么?”
家里的煤炭、木柴、草等都是有数的,他早上做过饭,这里还有多少什么样子,他都有印象,晚上回来一看就知道她是不是做过饭。
林盈盈:……我看,我看,我错什么了?
她好心虚,她根本没做饭,因为点火太麻烦,那个炉子她有点不会用。好在炉子上面坐着水壶呢,一直有热水,她就可以用热水泡着吃。可是有时候泡不透,或者泡了不好吃,她就没胃口,反正晌午她都是胡乱对付两口,等晚上霍青山回来再吃。
她还为自己的懂事感动呢,她既没有撒娇,也没有耍脾气,更没有让霍青山分心,自己就把自己哄得快快乐乐的。
霍青山看她抿着嘴,眼珠子却灵活地动来动去,显然是不肯承认错误的。
他垂首,惩罚地咬了咬她的唇。他知道她的秉性,不是那种不爱学的,只是到了这样一个艰苦又陌生的环境,人难免就会想对付一下。
她大老远跑到这样艰苦的地方来陪他,他不能给她舒适的生活他本就心疼她,如果还不能监督她好好照顾自己,万一她生病还是如何,那他岂不是要心疼死?
他低声道:“你可以不做,但是要会。”
林盈盈靠在他怀里,“霍青山,你现在是我妈。”
霍青山:“嗯,现在你爸我也当的。”
林盈盈吓得一个激灵,扭头看他,“不是吧,你这么凶的?”
霍青山忍不住笑起来,“你不学,我就更凶。”
林盈盈:“我会!”之前是锅大她不方便操作,现在小锅这么小,她还是会的。她把水壶拿下去,然后把炉盖揭掉,再把铁锅坐上,想要火大一点就去拉拉风箱,还可以填进去一块木头。
这都是霍青山做饭时候的步骤。
她还很贴心地给霍青山煎了一个鸡蛋,证明自己已经会做饭了,至于之前为什么没做,一个人懒啊,觉得不值当做呗。
霍青山:“明天早上起来和我一起做饭。”
林盈盈哀嚎:“我起不来!你又不让我睡觉!”
霍青山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今晚,让你睡。”他哪有不让她睡觉!她惯会倒打一耙的。
为了能让她明早可以跟他一起做早饭,霍青山晚上很艰难地拒绝了林妖精的勾引,最后直接用被子给她一卷,再拿绳子绕几匝,让她老老实实睡觉。
谁知一早快六点了外面还灰蒙蒙的,下半夜的时候下起了大雪。
林盈盈下半夜的时候早就钻出来滚进了霍青山的被窝,在他怀里睡得无比舒爽。
她打了个哈欠,眼睛亮亮的,“我来做早饭吧!”
昨晚上九点就睡了,这会儿她可是神清气爽,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力量。
霍青山却翻身覆住了她,外面下雪,今天可以不用早起了。
他哑声道:“你已经睡饱了。”现在可以做点别的,比如早饭之前先吃她,她还不能用没让她睡觉当借口。
林盈盈惊呼一声,“你要命了,大早上的……你不去营区了?”
霍青山:“大雪放假,可以在家陪你一整天。”
林盈盈脑子里一蒙,直接把陪一整天理解成“昨晚没做今天可以做一整天”,吓得立刻抱紧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大小姐学会了生炉子,做饭,真是无比骄傲。多年以后教育儿女们:这个做饭吧,是每个人必须要学会的,看看你们妈妈我,虽然不做,可我会啊!!!
孩子们看着被老爸宠成宝宝的老妈,佩服得不行:妈妈会做饭哦,妈妈太棒了!!!
霍青山:看把我媳妇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