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桂成已经懵逼了, 浑身虚软无力, 被霍青花一拖就倒在了地上。
这化验结果不只是打他的脸，还直接把他男人的脸面和尊严给抽走了, 这要是穿回村里去，他还有什么脸出门？他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更何况从前他娘整天骂霍青花生不了孩子是不下蛋的鸡！
他已经能够想象, 自己是怎么被人指指点点了。
霍青花看他那窝囊样，气得踢了他一脚, “你耍赖呢？”
丁桂成虚弱无力道：“花儿, 我……我病了，晕，浑身没力气。”
霍青花看他脸色白发, 身子骨也真的往地上出溜, 便以为他真病了, 忙把他扶起来在一边的长木椅上坐下, 又拿水给他喝, “你没事吧？反正还在医院呢, 有毛病就赶紧检查。”
丁桂成赶紧道：“不是大、大毛病, 不用、不用检查，那不得浪费钱嘛。”
没钱、不舍的看病, 成了他的挡箭牌。
他脑子飞快地盘算着，自己之前对霍青花还不错, 没嫌弃她不能生育，更没打骂过她，那么现在自己不能生育, 她应该也不会嫌弃自己。
他看了霍青花一眼，捂着脸就开始哭，“花儿，我对不起你。”
他一边哭一边开始扇自己巴掌，“我耽误你了，是我不好。”
霍青花皱眉，一把拉住他的手，斥道：“你这是干嘛？”
丁桂成一副懊恼的样子，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以前他们都说是你不能生，我还寻思不能生就不能生，大不了抱养一个小子。这会儿是我不能生，我可不能耽误你，你应该有自己的孩子。”
霍青花愣住了，她还没想到这个问题呢，她只觉得大夫的话把她给解救了，让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婆婆怼回去，看看谁才是不下蛋的鸡！
她不能生育的时候，她还想不拖累丁桂成，俩人离婚算了。
可那时候丁桂成不肯离婚，说不能没有儿子还把媳妇也没了，为这话霍青花觉得他对她有情，不会因为她不生孩子就嫌弃她对不起她。
而且之前她被说闲话狠了，心里也曾经发狠，要是老天爷有眼让丁桂成不能生孩子而她是好的，那她就会让他们看看，自己不会嫌弃丁桂成，也不会因为不能生孩子而闹腾。
没想到这个发狠的愿望竟然真的来了。
他不能生，她自然也不能嫌弃他。
如果没有丁婆子从中挑唆，丁桂成还是好的，她心里如是想。
丁桂成眼泪哗哗的，“花儿，我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男人，自己不行还不许人说。咱们回去就告诉爹娘、告诉所有亲戚，是我不能生，不是你的错。你要是……要是……呜呜……你想走，我也不耽误你……咱们这几年夫妻，虽然……”
他说不下去了，抱着霍青花的腿就呜呜大哭。
霍青花强势惯了，现在看他那软弱可怜的样子，心里非常不是个滋味。别人要是欺负她，她就硬顶回去，可如果别人柔软可欺，她却断然不会欺负人，反而还会可怜照顾对方。
她叹了口气，“要不再查查。”
大夫听他们说要再查查，直接不耐烦了，不相信大夫还来医院干嘛？
那大夫还帮他们排查了很多病因，最后推测丁桂成应该是小时候得腮腺炎，发高烧阴囊发炎导致死精不孕。
丁桂成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村里十几个孩子都得了痄腮，怎么就他不孕了呢？大夫说什么概率，什么是概率？他可不懂，他就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他抱着霍青花的腿一通哭，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也不怕丢人，总之是把霍青花哭得心软了。
看着他那可怜样，想想婚后他对自己不错，霍青花又不想他再经受自己被人指指点点的痛苦。
她表示不会因为他不能生孩子就抛弃他，大不了抱养一个。
最后他们商量，回家以后只告诉丁婆子真相，对其他人照旧说霍青花不孕，反正大家一直都是那个说法，继续说也没什么。
霍青花不在乎外人说什么，她只想堵住丁婆子的嘴，现在丁桂成不孕，看丁婆子还能说什么。
至于外人随便他们吧，反正她也不和他们过日子，已经被他们说了那么久，也不怕以后继续说。说腻歪也就拉倒了，毕竟各人自己过日子，只要丁婆子不说，外人也不会揪着说个没完。
丁桂成打算两人直接回丁家村，先不去霍家村的，但是丁连长却主动捎他们一程。
丁连长笑得有点鸡贼，“我正好要给林知青送自行车，顺便送你们过去。”
丁桂成还想说自己会骑自行车，想给林盈盈骑回去，却被丁连长果断拒绝了。
这是林知青的自行车，全新的，他丁桂成先骑一路算什么？
哦，回头让林盈盈骂自己办事不力？还是她发脾气把自行车砸了丢了再让自己给赔新的？
丁连长可不敢！
于是，丁连长一早带了一个兵开着吉普车，拉着霍青花和丁桂成，又把自行车捆在车后面，一路风驰电掣地来到霍家村。
丁桂成还想在村口下车，领着霍青花先回家去呢。
霍青花：“我弟媳妇给安排去检查，回来了我不跟娘家说一声就走，这是人办的事儿？”
丁桂成连连点头陪着小心，“是，是，你说的对。”
他哀求的眼神看着霍青花，希望她不要给娘家人说是他不孕，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在岳母家抬起头来了。
霍青花没好气道：“行啦，别哭丧着脸。”
丁连长是个八卦的男人，从林盈盈打电话，到接到俩人再到送回来，丁桂成那点事儿他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但是他没有八卦的欲望，毕竟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不能生孩子而已，跟他没关系。
下午一行人到了霍家门口，在那里玩的俩泥猴子立刻扯开嗓子就喊：“林知青，他们回来啦！”
林盈盈正趴在树荫里给霍青山写信呢，她约摸着他们要回来的日子，就打发了小泥猴子在放哨呢，闻言她立刻走出去。
看到丁连长扛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她开心道：“哎呀，老丁怎么来啦，稀客啊！”
丁连长笑道：“这不是来给你送自行车吗？你可看好了啊，崭新的，谁也没碰过，地都没沾呢。”
林盈盈让他赶紧放下，扛着怪累的。
丁连长却直接给她扛进院里去。
霍青花和丁桂成落在后面，男人耷拉脑袋，女人假装若无其事，却都心虚得很。
林盈盈抱着胳膊，抬脚踩着门槛挡住了他们的路，她扯了扯唇角，笑眯眯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丁桂成看了霍青花一眼。
霍青花：“出来了。”她看着林盈盈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感觉不是个好糊弄的，咬牙道：“还是我……”
林盈盈伸出莹白如玉的小手，“我不瞎不文盲，拿单子给我瞅瞅。”
丁桂成想假装丢了、忘了或者医院没给，但是在林盈盈那双漂亮却犀利的水眸注视下，他冷汗都出来了。
他哆哆嗦嗦地拿出化验单。
林盈盈一把抢过去，扫了一眼，鼻子里哼一声，鄙夷道：“哟，还真让你娘说中了，你们老丁家有只不下蛋的鸡！”
丁桂成那张脸顿时通红又瞬间煞白，感觉被人狠狠扇了十个耳光又被全村人围观指指点点一样羞耻，这一刻比他在医院里乍知道自己不孕的时候还要羞耻万分、浑身虚弱无力，感觉天旋地转的。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哀求地看着霍青花，想让霍青花和他回丁家村。
林盈盈睨了霍青花一眼，慢条斯理道：“怎么的，你要为这个不下蛋的鸡，再打你娘家的脸？”
霍青花一怔，想起当初丁婆子说自己不能生孩子的那副刻薄嘴脸，一来二去的还把自己娘家都带上。
说什么“哎呀，别看你弟弟当了连长，大小是个干部，可他也不能替我们老丁家变个儿子出来不是？”
甚至因为自己不能生育，丁婆子再三阻挠自己回娘家，阻挠不了就勒令丁桂成不许陪她，就连自己大弟结婚她都不许丁桂成上门，非要下她的脸面，让她在娘家跟前抬不起头来。
自己娘和弟妹第一次上门，丁婆子就来个做梦生大胖小子。
这一件件一桩桩，都让霍青花没法接受。
如果丁婆子就骂自己，哪怕打了呢，她也不觉得那么难以接受，可丁婆子这人诛人诛心，处处都想踩她娘家尤其最有出息的大弟。
这一次丁婆子要是不亲自上门道歉，她就不回去！
丁桂成还在那里用眼神催她呢，走啊，回家啦，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看你弟妹，多刁蛮任性，羞辱人？
难道你要为了个弟媳妇，就打自己男人的脸，让男人没面子不成？
霍青花读懂了丁桂成的潜台词，她咬了咬牙，对丁桂成道：“你先家去吧，我累了，我要在娘家歇几天。”
说完，她拔脚就跑进去了。
丁桂成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眼珠子都瞪圆了，下意识地抬脚往里追，“花儿！”
林盈盈手里提着门闩子呢，在他要迈进来的小腿上敲了一下，冷冷道：“我说过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我家半步，滚蛋吧！”
丁桂成直接懵了，他这是既要丢人丢面子，还要丢媳妇不成？
不行，不行！
他对着屋里大喊道：“花儿，花儿！”
霍青花听见他喊得心烦，就跑出来道：“你别叫魂儿了，我还没死呢。我在娘家住几天，你先回去吧。你放心，我会考虑你说的那事儿的。”
丁桂成说过要抱养一个小孩子的。
这事儿之前霍青花以为自己不孕的时候就考虑过，经人牵线还认识了一个怀孕的女知青，那知青得了回城的机会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孩子月份大了不能打掉，她就想把孩子生下来送人自己回城的。
霍青花想过不管那知青的孩子是男是女，她都抱养了。
结果，林盈盈给她安排了这一出检查，事情反转了，不是她不能生是丁桂成不孕。
真是讽刺。
她得缓缓，冷静一下，想想。
林盈盈不耐烦听他们啰嗦，冷冷地丢下一句，“反正不许这混蛋再踏进我家半步！”说完她就扭头高傲地走了。
霍青花：“……”要命的是她一点都不生林盈盈的气，长得俊真是了不起！
她只得跟着林盈盈回家了。
丁桂成见她铁了心不和自己回去，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一直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的丁婆子两口子，见他回来立刻欢喜地迎上来。
“儿子，咋样？是不是给那不下蛋的鸡治好了？”
丁桂成只觉得两眼发黑，脸上火辣辣的，一颗心虚的都没有力气说话。
看他那样，丁婆子疑惑道：“咋的，治不好？”她扭头不见霍青花，喊道：“她呢？怎么没回来？”
丁老头子道：“是留在医院治病了？”
丁桂成有气无力道：“织、治不好了……她、她回娘家……”
“什么？”丁婆子立刻跳脚，“治不好了？我日他娘的，果然啊，这是故意来毁咱们老丁家的啊。咱们就一个儿子，能让她这么毁？”
丁老头子道：“实在是治不好，那还是赶紧离婚吧，桂成还年轻，再找个也容易。”
“不、不能离婚。”丁桂成绝望地闭上眼睛，想和爹娘坦白，却没有那个勇气，总觉得奇耻大辱，让他张不开口。
一旦把自己不孕的事情说出来，自己就彻底完蛋了，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他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我不会和花儿离婚的，这辈子都不离婚，你们要逼我，我就去死！”
丁老头子气道：“你这是被那娘们给拿捏住了，她不对，离婚是应该的。你再找个……”
丁婆子眉头竖起来，凶神恶煞地吼道：“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她自然不是舍不得霍青花这个儿媳妇，她是要利益最大化！
霍青花这个不下蛋的鸡，耽误了她儿子三年，怎么能轻易这么算了？
她娘的，这儿媳妇心思可真歹毒啊，明明是治不好的病，却还敢嫁给她儿子。她老丁家可就这一个儿子啊！怪不得之前不肯离婚呢，这是想拖着，毁她儿子啊。
不行！她必须得把儿媳妇弄回来一天天地磋磨回来，让老霍家受不了求着她离婚。
等老霍家上门求着离婚，那可就不一样了。
她得好好跟霍母算算，霍青花耽误了自己儿子这好几年，得赔多少钱！离婚就能两清？那是做梦！
她大声道：“桂成，你去、赶紧把那个不下蛋的鸡给我拎回来。生不出孩子来躲回娘家就算了？”
丁老头子还想让霍青花在娘家待着，别回来了，直接离婚也行。
丁婆子却恶声恶气地道：“当然不行，得去给她抓回来，不听话就打！没有这样做人儿媳妇的，生不出孩子来还有理了，躲在娘家不回来。我要亲自去问问那个小狐狸精，她大摇大摆来我家杀鸡吃肉说要给治病抱孙子的，怎么就治不好了？她必须得给包治好！治不好就赔钱！”
丁桂成看他们闹闹哄哄的，一时间张不开口不知道如何是好，既怕别人知道，又怕丁婆子真的去霍家闹，加上自己从知道结果以后就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最后急火攻心，“咕咚”一头栽倒地上。
昏了过去。
丁婆子急了，一边心肝儿子的叫，一边赶着老头子去喊人，“快去，跟大队干部嚎，招呼人一起去霍家村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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