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其实是汪梅先看上了赵东林。
农村日子苦, 那些从城里下放到上河村的知青们,跟村里的农民一样下地劳动挣工分挣口粮。
男知青还好,哪怕不会干农活还有把子力气,只要肯干, 一天九个十个工分跑不了,女知青就有些麻烦了, 首先她们做不了力气活, 又干不了那些技巧性的精细活, 村里的记工员也不能昧着良心给她们评,这样对其他社员不公平,因此她们累死累活干一整天, 不过五六个工分, 换成口粮算,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
农村的艰苦条件, 加上部分知青的成分问题, 他们中的一些人选择了留在农村安家落户, 只要结了婚, 他们就成了本村人,能够理直气壮的享受村里社员的待遇。
至于汪梅,她的目的就是回城, 农村的日子她根本一天都过不下去,没有商场,没有商店,穿不了好看的布拉吉, 连她最爱吃的鸡仔饼蝴蝶酥都没有。
除此外最重要的是,汪梅在学校交过一个男朋友,两人虽然没有过明路,但她心里是认定他的。当初她因为家庭关系下放到农村,下乡前,男友指天发誓一定会等她回城跟她结婚。
这个回城梦支撑着汪梅熬过了很多艰苦的时光,直到她下乡一年半后,收到了一封城里的来信,写信的是汪梅高中的一位女同学,同学告诉她,她的男友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不久就要结婚了。
看过信后,汪梅的心突突跳着,她不愿相信纸上的内容,她坚信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绝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汪梅转身就找队长请了十天假回城,下了火车站直奔男友家找人,却刚好在他家的胡同口,看见他骑着自行车经过,车后坐着另一位姑娘。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汪梅的心,她丢下行李,冲过去拦住了他的自行车,问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背叛了自己?
她多希望对方说一句不是真的,他没有背叛她,那个姑娘只是他好心带了一程,可他让她失望了。
“对不起汪梅,我喜欢上了别人,但你也不能怪我,你下乡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也没个确切的时间,我不能耗着自己干等你一辈子。”
汪梅怒甩了他一个巴掌,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我真是看错了你,我这么相信你,一直在等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还是人吗!”
下乡前她把什么都给了他,忍受着农村的艰苦条件,盼着他能早日疏通关系接她回城做他的新娘,结果呢,他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回村后,汪梅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加之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促使着汪梅做出了跟其他人一样的决定,就是在村里找个合适的人结婚,恰好这个时候,赵东林出现了。
他是军人,这个时代的军人多吃香啊,跟农民工人相比,军人津贴高,福利好,何况他还长的一表人才,汪梅打听了一下,他还没结婚。
汪梅打定主意后就常跟张巧儿套近乎,张巧儿是个耳根子软的,见这城里的小知青每次看她都是一脸笑意,还一口一个“大娘”叫的亲热,这让张巧儿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所以后来跟汪梅说亲,赵东林最初并不想找个知青儿媳,是张巧儿一直坚持,赵东林出于对母亲的尊重这才勉强同意了。
回想起以前这些,张巧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沉默了半晌,拿袖口掖了掖眼角,开口道,“那你可想好了,你要是找了董家的闺女,往后被人说道的时候多着呢,你们都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以后不管好赖都得自己受着,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张巧儿心里也委屈,在儿子的婚事上,她哪怕有点私心为的也不是自己,她都已经这把年纪,说不定哪天人就不在了,想给儿子找个好点的媳妇,还不是为了儿子东林,为了他们赵家的面子吗?
现在东林为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拿汪梅的事来戳自己的心窝子,说实话,张巧儿心里不大得劲。
“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过日子就像选鞋子,只有自己知道哪双鞋合脚哪双鞋不合脚,面子差点没啥,只要穿在脚上舒服就行,如果只冲着面子,选了个不合脚的,那不是更加糟心吗?”
他也不是故意让他妈不高兴,可这种事来一次就行了,非让他找个自己不喜欢也不合适自己的女人,那自己下辈子还怎么过?
“成,你说的有理,反正说话我是说不过你,既然这次是你自己看上的,那找媒人说亲什么的你自己来,我是懒得再管,可别管多了以后还得受人埋怨。”
她这是故意说气话呢,意思就是,行,我不反对,但我也不支持,你自己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反正人是你选的,是你自己合适的。
本想着儿子听了会说几句好话,只知道赵东林直接来了句,“妈您同意了就好,这些都是小事,我自己处理也行,免得劳烦您,让您跟着受累。”
一句话把张巧儿噎的上不上下不下,虎着脸喝了半碗粥就撂下筷子离桌了。
张巧儿离桌后,桌上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不少,赵满柱用他那布满皱纹的眼看着赵东林问,“儿啊,你真的决定了,娶董家那闺女?”
“是的,爸,我已经决定了。”
赵满柱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旱烟杆子,想起这是饭桌上,还有三个孩子在又忍住了。
“那行,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了就好,你妈那我去说,一定把这事给你办好了。”
赵东林笑了笑,“没事的爸,妈也就是说说,不会真的不管的。”
赵满柱也笑了,“是,你妈就是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
吃过饭赵美香收拾锅碗,郑月芬跟赵东河带着儿子石头回屋。
“你哥真要娶个离了婚的女人回来啊?”
郑月芬亮着眼睛一脸八卦的看着丈夫,赵东河一脸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啊,这事咱们不是一块儿听的吗?”
郑月芬抱着儿子白了丈夫一眼,转眼又一脸兴味的说,“我看你妈之前那个劲头,还以为要给你哥找个什么样的天仙媳妇儿呢,没想到最后就找了个离过婚的女人,你说你哥是怎么想的啊,真是为了黑蛋跟英宝?”
“那不然呢,我哥从小就聪明,他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就别瞎捉摸了,赶紧给石头洗澡睡吧,他白天皮了一天等会儿该困了。”
郑月芬不满的踢了他一脚,“凭什么我去,石头也是你儿子,你就不能给他洗个澡?”
说完,她把儿子塞进了赵东河的手里。
第二天一早,张巧儿把早饭做完放在锅里就拎着菜篮子出了门,就跟赵东林说的那样,她嘴上说不管,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毕竟结婚娶媳妇是件大事,她得亲自去看看才行。
顺着乡间小路往大宇村走去,她记得董长贵家是一大队的,她在一大队有个相熟的老姐妹,今天就是去找老姐妹打听董家闺女的情况。
进了大宇村的村口,村里三三两两的人都是吃了早饭准备下地干活的,这时候地里也没多少活,也就是锄锄地里的草,施施肥什么的。
张巧儿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发现自己走茬路了,这几年队里新建了不少房子,早就大变样了。
张巧儿挎着菜篮子东张西望,刚好身后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了,一个戴着阔檐草帽的姑娘从院子里出来,手里还抱着个小女娃。
“哎,闺女,我想问问李金枝家住哪儿,我好几年不来这个村,一下子找不着她家的屋子了。”
张巧儿遇到的正是董佳慧,她怀里抱的是小侄女甜妞。
“李金枝?”
董佳慧听到这个脑袋就大了,她本就是个西贝货,村里很多人不大认识,平时三婶四婶大娘的叫着,哪里知道李金枝是谁啊,但她看这位大娘一脑门汗,问的又急,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回不认识。
“大娘,你要找的人多大,她家里还有什么其他人,你说这个名字我一下子也想不起来是谁,不如说说她家旁人的名字,或许我能想的起来。”
张巧儿一听,只当自己问的不是大宇村土生土长的,恐怕是从别村嫁过来的姑娘,认不全人也正常。
“她五十多了,嫁的男人叫曹从喜,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曹红军,二儿子叫曹红旗,三儿子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子也给忘了。”
这下董佳慧是听明白了,她笑着点头说,“那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曹家五婶子,她家住在东面的路口,我刚好要去那找人,要不我带你一块儿去吧。”
张巧儿顿时感激的跟什么一样,她看这姑娘面皮细白,眼睛带笑,长得亲切又讨喜,人虽然瘦了些,也不是风吹就倒的那种,何况她手里还抱着个小闺女,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明身子骨不差。
“这闺女长的真好,随你,你看她抱在手里不哭不闹的,眼睛滴溜溜的看人,又机灵又乖巧。”
甜妞十七个月,身上穿的是董佳慧给她做的小碎花褂子,头上戴了顶小太阳帽,肩上还挎了个小花包,包里装的是一些花生、菱角、饴糖之类的吃的。
甜妞性子好,模样也好,董佳慧对可爱的孩子天生没有抵抗力,现在天气热,一个小姑娘跟着下地晒黑了不好看,董佳慧就跟大嫂周银娣说,不如把甜妞丢给她带着,反正带甜妞听话,带起来也不用费什么力气。
周银娣自然高兴的应下,跟着董佳慧这些日子,甜妞粘董佳慧的紧,小孩子最能分辨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这个姑姑不光给她做好看的衣服,买好吃的糖果给她,还给她讲好玩的故事,教她背唐诗数数儿,现在除了亲妈外,甜妞最喜欢的就是董佳慧了。
今天董佳慧要去一户人家送她刚做好的衣服,不放心把甜妞一人放家里,这才带着孩子一起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亲,我终于艰难的入V了,因为国庆出了几天远门,缺了好多榜单任务,回来这几天头发真的快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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