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娆今晚才知道,乘人之危这句话是真的会发生的。
她每次痛经都是来得突然又凶猛,持续的时间倒是不长,但是一开始就会疼得她大脑都几乎一片空白。
她自己忘了算日子,因为脑子里一直装着别的事情,一时间就把这些事情全部忘记了,那杯酒也真的是顺手,要是知道今天是例假的时间,她自然不会这样作死。
池娆还暂时没有这种自虐倾向。
也正是因为这杯酒,今天小腹的刺痛感更加明显,池娆很快就疼得直不起腰,只能弓着背窝在床上。
铺在地上的毛毯傅忱斯已经帮她重新铺上了,现在地毯上都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缩在床上,就差点眼冒金星了,迷迷糊糊之间能看到傅忱斯进进出出的,一会儿又出去拿东西,一会儿又出去熬红糖水端进来。
照顾人也是真的有一套。
手机上闪过很多条消息,但是池娆都没什么精神看,只是一条条地全部摁掉。
平时都会很快处理的事情,这会儿就开始自暴自弃了,痛经也算是一种病,人一旦生病身体和心理防线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换做是平常的时候,池娆都非常自律,但是只要一来例假,就会变得软弱。
甚至有时候会想。
世界毁灭吧——
大概是因为傅忱斯的悉心照顾,没过上太久池娆就感觉好了许多,虽然还是隐隐作痛,但至少不是痛得她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
很少见的,傅忱斯没怎么跟她说话,就默默地做着事情。
他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着,手上翻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书,池娆定神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清。
她侧躺着,感觉到自己小腹处暖暖的,是刚才傅忱斯充好电给她塞进来的很小的暖手袋,放在肚子上温度刚刚好。
池娆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也没说话,过了许久以后,傅忱斯在翻页的空隙中看到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睨着她。
“看什么。”傅忱斯弯了一下唇,“看我好看?”
池娆:……
有时候真想把傅忱斯这张嘴撕下来啊。
其实要是不会说话,嘴巴是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恋?
而且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还挺自然,就像是只是陈述一件很平凡的事情。
完全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夸自己长得好看。
池娆疲惫地动了动唇,今天也是懒得反驳他:“随便你怎么。”
没什么力气跟他争斗,平时的话她早就给傅忱斯怼回去了,今天实在是没有这个精气神。
合着这男人就趁着她人虚弱可劲儿地欺压她。
傅忱斯笑了一声,把手上的书放下,起身走过来替她理了一下被子,又把人裹紧了一点,手卡在她的胳肢窝的时候,池娆竟然觉得有点痒。
池娆的表情一下没崩住,有些想笑但身体又不舒服,她轻声说了句:“痒…”
人本来就虚弱,这会儿说话有气无力的听着有点撒娇的意味。
傅忱斯敛着眸,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低垂着眼睛看过去,池娆的脸色已经比刚才好上了许多但也算不上特别好,透着一股病态柔弱的美感。
平时的池娆像一棵树,扎根得很深,再怎么大的风吹和雨淋都不会让她倒下,即便是站在风雨里也不会有任何摇晃,枝叶飘落也只是她留给世界的舞蹈。
但是今天的池娆像极了一朵脆弱的,生长在温室里的花。
摇摇欲坠,需要人去精心呵护。
傅忱斯忽然一声无奈地轻笑,池娆听到以后,抬眼问他:“又笑什么?”
他看着她,下意识地总想去捏一下池娆的脸,不知道怎么的,今天觉得手感格外好。
池娆嘀咕了一句:“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欸。”
“是啊。”傅忱斯也不否认,“我是很奇怪。”
一个很喜欢你的怪人而已。
傅忱斯伸手探进被子里,说:“我试试温度。”
他本意是想看看热水袋的温度还合不合适,用不用重新再充个电,池娆却突然挣扎了一下,耳根微红。
“试什么温度啊——”池娆忽然跟他急眼,“你摸什么…”
傅忱斯:……
这姑娘生病真是脑子都不太好使了,怎么今天笨笨的,好像智商都变低了。
“我只是…”傅忱斯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里面探。
在池娆的挣扎下,他本来很有把握直接摸到热水袋的,这会儿却偏了位置。
指尖触到一块柔软的地方,但是更平时比起来,因为垫上了一层其他的东西变得更硬了一些,两个人都是同时一愣。
池娆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出腿踹了傅忱斯一脚。
好巧不巧的,一脚就踹到了关键部位,傅忱斯吃痛皱眉,往后退了两步,随后缓缓蹲下。
池娆又有点懵了。
空气就这么沉默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你还行吗?”
“行不行你下次试试。”傅忱斯的舌尖抵着后槽牙,说话含糊不清的,“你个小没良心的。”
池娆:?
“我这么照顾你,你让我,断、子、绝、孙啊?”傅忱斯抬头看她。
“……”
池娆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得力气给他狠狠的那一脚,更不知道今天的自己为什么行为这么反常。
本来按照她的性格大概就是安静地接受这份好意。
而且她又不是没跟傅忱斯做过,别说这样不小心碰到了,他那双手哪儿没碰过,又什么没做过。
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
这会儿因为这点小事反应这么大确实挺奇怪的。
“又不是我叫你来的。”池娆继续嘴硬,“那你现在走。”
她翻身抽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钱包,作势要给傅忱斯一张卡的样子,池娆扬了扬下巴:“医药费赔你,这一脚死不了的。”
傅忱斯不搭理她,起身又坐回凳子上,就靠在那边儿看着她。
男人靠在椅背上,笔直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搭着,腿也不收拢,就那样懒懒散散地放着,过了一小会儿。
傅忱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不走。”
池娆:……
“要是真的坏了你负责就行。”傅忱斯眯了一下眼。
池娆讷讷地给他来了一句:“……那要是不能用了怎么办?”
傅忱斯打了个哈欠,自己倒是没放在心上,他说:“那我用手不一样能让你爽么。”
池娆:……
不想跟傅忱斯说话了。
她翻身裹紧被子,背对着傅忱斯,只能听到他那边纸张唰拉的声音,大概又在翻手上那本书。
这会儿精神稍微好点了,她才看清楚,那不是什么书,是她自己放在床头的剧本。
《逃》的剧本。
池娆从枕头下面摸了手机出来,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
正巧,最近基本上都在说《逃》有关的事情,现在还没完全定下来,池娆知道自己心里还是无法完全放下这一部电影。
本来是没有那么在意的,但是上次在傅忱斯家认真看了剧本以后,忽然觉得这真的是一部很不错的电影。
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嗡声嗡气的。
“傅忱斯,问你个事啊。”她缓缓开口,但是没转身,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随后,耳边一阵窸窣的响声。
男人散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低低地嗯了一声,问:“什么事?”
“你觉得《逃》怎么样?”池娆放在被子里的手收紧了一下。
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大多数时候,池娆知道自己都是坚定的,做一件事绝对不会后悔,也会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去前进。
这两天有时候冷静下来,她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在说,不要被仇恨和报复蒙蔽了双眼。
池娆,清醒一点,去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因为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所以她好像在陷入这个循环里。
一直逃避问题是不行的,她想要解决,想要去知道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过要是她自己就能想明白,现在也不会问傅忱斯的意思了。
本来早就想问问身边的朋友,看能不能给自己一点启发。
想了一圈,温暖最近好像状态也不怎么好,她不想自己再去给人增加负担,至于苏安,也不是能够聊这些的对象。
在自己朋友圈子里搜了那么久,没想到最后竟然发现这件事跟傅忱斯说是最合适的。
大概确实是因为生病,心理防线脆弱,连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今天都说了。
“这是个很好的剧本。”傅忱斯说,“我平时眼光还挺高的,也觉得不错,所以才那么多人想竞争。”
“其实我要是想要,大概现在也可以马上确定下来吧。”池娆轻声说着,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有几分惋惜和不甘心。
傅忱斯看着她的背影,一米七的个子这会儿蜷缩在被子里也是小小的一团。
“所以呢,为什么不接?”傅忱斯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池娆又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为什么不接。
“不会真的是因为我们关系不好吧?”傅忱斯笑了声,玩笑似的,“我倒不认为你们真的傻到这个地步。”
池娆是个聪明人,苏野也是。
毕竟现在综艺都一起上了,说什么不可能一起拍电影就是说给别人看的,利益面前,有的恩怨情仇或许是应该放一放的。
池娆没接话,其实算是默认。
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其实池娆不是很擅长应付这样的事情,她本来一向是直接利落的,跟人玩心机有些逊色。
随后池娆感觉到自己的床往下陷了一下,傅忱斯在她身侧坐着,凑得近,声音变得更清晰了。
“那我先问你个事儿,你回答了我再回答你。”傅忱斯说。
池娆闭了下眼,“那你问吧。”
“你现在这么犹豫我知道是跟陈轻有关,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是什么打算?”傅忱斯问,“这你得跟我说一下,毕竟,我们俩也算是盟友不是么。”
池娆应了一声。
“你连事情是怎么回事都不告诉我,我要怎么帮你啊?”
房间里窗帘拉着,这会儿天色已经很黑了,傅忱斯的声音在这漆黑中像是魅惑和引诱,让她说出那个秘密。
池娆思考了好一会儿。
是啊,她既然已经找傅忱斯帮忙了,好像不跟他说就有点奇怪了,要是之后发生了什么认知上的分歧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终于,池娆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缓缓开口。
“《逃》是我的筹码。”
像是赌约,因为必须作为筹码,所以现在她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自己喜欢就马上确定。
这是她的计划之一。
傅忱斯安静地听完她的计划,眉头微微蹙起,他不是一个很爱皱眉的人,这会儿听了池娆的说法以后也觉得不对劲。
“所以,你只是想要帮齐希洗清冤屈,让陈轻得到该有的惩罚是吗?”傅忱斯的指尖在床上轻轻点了几下。
“是。”池娆说,“我知道陈轻很想要这个资源,她联合你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么说的吧,我在等她暴露。”
“不过你这么做很危险。”傅忱斯垂眸看着她,试图从池娆的眼里看到些什么。
只要她开口。
只要她开口提要求,他都会照做。
池娆低垂着眼,轻轻咬着下唇,她轻声说:“我知道。”
她的脑袋还有半截在被子里。
“不管是什么东西,被当作筹码的话就只会是一个无情的商品,无情的东西是无法控制的。”
“因为这不是什么能被我这样作的事情,要是一个细节没有把握好,只会什么都没有。”
就像她和傅忱斯现在的关系。
他们都把情.事当作筹码,别人都是先恋爱一步步来,他们俩直接就上了。
作为代价。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就是无情的,无法控制的,不能去思考是否有爱情存在。
池娆是个聪明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呢。
只是做不了选择。
她无法放弃这个筹码。
毕竟自己来这个圈子闯荡完全是因为齐希,她必须去解决这个事情,如果现在这个机会错过了,以后就很难说了。
池娆不想留下这个遗憾。
傅忱斯看着她数秒,突然伸手,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唇,而后倾身吻下来,用湿润的舌尖舔了舔她的唇瓣。
依旧是,姨妈期这种事情的反应就很猛烈。
被傅忱斯这么轻轻吻了一下池娆都觉得自己哪里有些不对劲,差点就想去勾他的腰了。
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忽然钻入一句有些让人迷糊的话,傅忱斯的声音喑哑。
他说。
“除非对方坚定不移地选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