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父子自巡抚大人的府上告辞,唐惜春那嘴脸就甭提了,以至于唐盛都有些看不过,道,“把那轻浮嘴脸收一收。”
唐惜春大大的桃花眼里两丸黑水银似的眼珠子斜斜的往上一瞟,先扶了老爹上车,自己也跟着爬上去,略为不满道,“我这是轻浮嘴脸?爹,你眼神可真不怎么样,我这是颇具内涵的一张俊脸啊!”
唐盛险没吐在车上。
唐惜春其实满肚子的话想跟他老爹显摆,奈何老爹端坐闭目养神,也不问他一问镇南王府的行程,直把唐惜春憋的够呛。既然老爹不问,唐惜春也不打算总憋着,他胳膊肘轻轻撞了老爹一下子,叫了声,“爹。”
知子莫若父。唐盛淡淡道,“先憋着。”
唐惜春有些憋不住,笑着拉起他爹的一只胳膊,凑过去屁股拱了他爹一拱,笑嘻嘻的问,“爹,你想我没?”
唐盛忍笑,“不想。”
“真的?”唐惜春不信,“那我怎么看你眼里满满是对我的思念啊。”
唐盛笑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说话粘粘歪歪的。”
“因为我很想你啊,难道你不想我?真是口是心非。”唐惜春埋怨老爹不实在,外加光鲜一下自己,“要不是我善解人意,不得误会你吗?爹,我好吧?”
“好,好,没比你更好的了。”不知为何,以前见唐惜春是一肚子火,现在一见唐惜春,就想笑。
“那是!”唐惜春搂着老爹的肩,说,“爹,我可惦记你了,还有祖母、惜夏、惜秋。爹,惜时回家了没?”
“回来了,这眼瞅着就要秋闱,他得下场。”
唐惜春惊了一下子,问,“秋闱?要考举人啊?”还考什么举人呢?唐惜春自己已经在镇南王府弄了官儿做,他是打算到时叫唐惜时一道与他去镇南王府的。何必去给那杀人狂的皇帝卖命?
唐盛瞧唐惜春似乎没什么欢喜,并未多想,笑道,“惜时念书多年,总要考功名的。”
唐惜春“哦”了一声,道,“我已经跟世子殿下说好了,明年就去殿下那里做官。”
唐盛吓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唐惜春在车就把世子殿下要组建天文司的事说了,道,“世子殿下看我还成,就想叫我去,说不能封我五品钦天监,是六品的天文司大人。”
唐盛实未料到唐惜春有这样的本领,去一趟云贵真把关系给拉起来了,还自己弄了个官儿做。唐盛道,“你怎么没跟我商量一下就应了?”
“跟殿下说得太投机了。”唐惜春笑,“爹,你没见过殿下,不知道殿下多有智慧。殿下很理解我。”
唐盛心道,屁个理解不理解的,难道老子不理解你!
唐惜春问,“爹,古时候有两个人,一个弹琴的,一个砍柴的。那弹琴的天天弹琴,砍柴的天天听琴。忽然一天,那砍柴的死了,弹琴的啪就把琴给摔了。这两人叫什么名字啊?”
唐盛恨不能把唐惜春的脑袋揪下来,伸手给了唐惜春后脑勺一巴掌,低声骂,“伯牙子期的事都不知道?”
唐惜春这才想起来,“对对对,伯牙子期。”他眯着眼睛跟他爹道,“刚刚在李巡抚跟前我就想说一下伯牙子期,偏生忘了他们的名字,也不好去请教李巡抚。爹,我跟殿下,就如同伯牙子期一般哪。”
唐盛给儿子麻了一下,啧啧道,“唐惜春,你能不能少在自己脸上贴金啊。”
“我说的都是实话。”唐惜春还说老爹道,“爹,你就是这不实在的脾气,我觉着不大好。跟别人不实就算了,跟我还不实在。我看你明明很高兴我跟殿下关系好嘛。”
唐盛脸上挂不住,骂道,“闭嘴!”
唐惜春立刻不说话了,他鼓起双颊,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唐盛给他一巴掌,唐惜春凑过去厚着脸皮笑,“爹,爹――”
唐盛心下暗笑,脸上只管不动声色,直听得唐惜春变着法子哄了他一路,到家门口,唐盛方笑道,“到家了,别做那些怪模怪样,老实些。”
唐惜春又不是头一天给他爹做儿子,这会儿也明白是上了老爹的鬼当,唐惜春感叹,“那二十五孝里,我也排一位啊。”
唐盛忍无可忍的纠正文盲儿子,“是二十四孝。”
唐惜春道,“原来是二十四孝没错,但自从有了我正六品的天文司唐惜春大人,就是二十五孝了啊。”
唐盛:这个臭显摆!
唐惜春一回家,整个唐府都跟着热闹起来。
阿玄唐惜时正在老太太那里说话,唐惜春一到,老太太高兴的招了宝贝孙子坐在自己身畔,不停的打量着孙子越发俊俏的模样,笑道,“可是回来了!我见了阿玄,还说怎么你不在。哎,我都忘了还有巡抚大人的差使。”又问,“可都跟巡抚大人交待清楚了?”
唐惜春笑,“都交待清楚了。”
唐盛道,“先把那些边贸条例找出来,我着唐诚给巡抚大人送去。”
唐惜春问,“爹,要不你晚上先看一看,明天再送也没事啊。”
“那个不着急看,给巡抚大人送去吧。”
阿玄知道唐惜春刚回来,定要陪着老太太的,笑道,“东西我都整理出来了,父亲,我带大管家去取吧。”
在唐盛心里,阿玄比唐惜春可靠一千倍,点点头,“好。”
唐惜春过去捶唐惜时一下,问,“惜时,想不想大哥?”
唐惜时点头,“想。”想死了,就去山上弄清自己身世,回来唐惜春就跑去了云贵,他好生牵挂。
唐惜春笑,“我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唐老太太问,“都带什么回来了?”
唐惜春又回去跟祖母一起坐,“祖母,你不知道,世子殿下送了我两车东西,就是让我带回家来的。殿下可热情了,我们很说得来。”
唐老太太笑,“这可是好。”又问孙子一路上累不累,在大理有没有吃苦。
唐惜春那口才,论学识可能差一些,但说些风土人情,那口齿就相当不错了。当唐惜春说到,“大理的女孩子可有趣了,那里四季如春,每天都有女孩子挽着一篮花在路上卖花,别人都要拿钱买的,我出门,女孩子们都免费送我。”
唐老太太听得直乐,唐惜春道,“还有人拿果子送我哩。就跟古代有一特俊的人一样,传说那人生得特别俊,出门就有许多大姑娘小媳妇拿花朵果子砸他。祖母,我也一样诶。”
唐盛咳一声,给儿子普及历史知识,“是潘安掷果盈车的事。”
唐惜春点头,“对对对,我就像潘安一样。”
唐老太太给孙子哄得前仰后合,罗氏就到了。罗氏带着唐惜秋一起来的,笑,“刚我去安排下了晚宴,惜春回来了。”
待罗氏给唐老太太见了礼,唐惜春唐惜时起身与罗氏见礼,罗氏笑着坐在唐盛下首,“自家人,不必如此,都坐吧。老太太可盼你了,天天念着你呢。”
唐惜秋笑,“大哥哥,你路上可好?我叫厨下做了大哥爱吃的清蒸鱼!”
唐惜春倒是很喜欢唐惜秋,比当初对唐惜夏可好多了,他抱了唐惜秋在怀里,笑,“惜秋真好,我买了很多漂亮的首饰给你。还有云贵那边的衣裳料子,小玩意儿,一会儿跟大哥哥过去。”哎,老唐家几辈子都没这么丑的孩子,尤其唐惜秋还是个丫头,唐惜春非常怜惜唐惜秋,故此很照顾她。
唐惜秋小小年纪,却是个颜控,靠脸识人,故此也对唐惜春很亲热。
罗氏见唐惜春对自己闺女好,心下微微熨帖,跟唐惜春打听,“王妃娘娘可好?世子殿下可好?”算起来,这都是她的亲戚哪。罗氏心里还是有几分意气的。
唐惜春笑,“都很好。尤其世子殿下,待我没的说。我还跟殿下说,待以后带着惜夏去给王妃娘娘请安。”
这亲戚,不走动时显着远,走动起来便是亲戚了。尤其镇南王府这等显赫身份,罗氏听得直笑,连声道,“应当的,应当的。”
待唐惜夏放了学,免不了又围着唐惜春问了通云贵的趣事,唐惜夏惋惜的说,“可惜我上学,不能跟大哥一起去。”
唐惜春大嘴巴道,“这有什么,世子殿下叫我明年去云贵做官,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唐惜时看了唐惜春一眼,唐老太太忙问,“怎么要去云贵做官?”
待听得唐惜春说了来龙去脉,唐老太太道,“虽有些远,人家世子殿下瞧得中你,去便去吧。”却是不肯拦着孙子的前程。罗氏也附和着说了几句漂亮说,心说唐惜春这大文盲去走了一遭就能得个六品官儿,自己儿子是正经亲戚,还不得得个五品官儿啊!这么一思量,罗氏愈发自得起来,想着什么时候同丈夫商量下儿子的前程才好。
今天罗氏是寻不着空跟丈夫商量的,唐惜春第一天回来,晚上用过团圆饭,唐盛便把唐惜春叫到书房,细问他在镇南王府的事。当唐盛听到儿子竟然住进了世子殿下的院子时,还是有几分自得的,觉着儿子在与人相处上很有些章法。
话在唐惜春嘴里就更没边儿了,“我跟殿下关系特好,我们还一起睡觉,一起泡澡来着。”
唐盛道,“即便殿下欣赏你,人也要学着谦逊,不要在外头炫耀你跟殿下睡觉泡澡的事。”
“我知道。”唐惜春道,“我在外头都憋着哩,谁都没说,只跟爹你说。”
唐盛笑问,“世子殿下生得何等形容?”老唐也八卦啊。
唐惜春嘿嘿笑了几声,“就跟个小孩儿似的,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个子也不高,比我矮半头,十五六似的,脸圆圆的,手肉肉的,白嫩的很。我悄悄闻了闻,没奶味儿。”
唐盛瞪儿子一眼,笑斥,“闭嘴,这是什么话。”
“实话啊。”唐惜春道,“世子虽生的像个小孩儿,人别提多能干了。天天起大早去听政,外头等着拜见世子的人能排到三年以后去。大理城热闹极了,比咱们成都府还要繁华。这就是爹常跟我说的‘人不可貌相’了。”
“这话还有几分道理。”
唐惜春道,“以前我都觉着没人能跟我说到一处去,我心里可寂寞了。世子殿下学识了不得,他给我讲了许多算术的知识,还说以后有空把自己懂的东西都教给我。就是星象上的事,我略一说,世子殿下就全明白了。”说着,唐惜春叹了口气,“我跟殿下就是那个伯牙子期啊。”看他爹脸上又开始抽抽,唐惜春道,“我一吹笛子,殿下就能听出我的心事,比那个子期也不差啊。”
唐惜春想到什么,眉飞色舞的跟他爹表功,“爹,我跟殿下赞了你不少事。”
唐盛微微自得,想着儿子还不算没脑子,知道得了机会不能浪费。再想到唐惜春向来与众不同,唐盛又有些不放心,便问,“都说我什么了。”
唐惜春很是自豪道,“我跟殿下说,蜀中美貌排行,爹你排第三,我排第四!”
唐盛险些没从椅子里摔地上去,他一脸正色的望着唐惜春,十分诚恳道,“儿子,以后你千万别再赞我了。”这真的是赞他吗,傻蛋!什么样的官员才以貌为傲啊!这小子!
唐惜春不解,“为什么?这本来就是事实啊。”一脸惋惜道,“可惜祖父去的早,不然怎么也不能叫凤真做第二美人啊。”
唐盛道,“千万别再这么赞我,你得知道,为人得低调。”
唐惜春点头,“这倒是。殿下也这样说。”
唐惜春叹口气,望着自己老爹,真诚万分道,“其实美貌算什么,我从来不把相貌当回事的,我也从来不以貌取人。不过,爹,我觉着,我的心灵比相貌还要美诶。”
唐盛:求你了,儿子,给老爹留条生路吧。刚吃完了饭,就要被你恶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