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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前尘终

有吴算子加入,再有唐惜春这个二百五,风趣可爱的王师娘,以及棺材脸王山长,这顿午餐吃的相当愉快。

用过午饭,死皮赖脸的两人还不识趣走人,一直跟王师娘插科打诨半日,王山长的脸带了绿色儿。吴算子方欢欢喜喜的扛走自己的肉干,唐惜春告辞回家。

唐惜春回家先去了老太太那里,唐老太太一见孙子就是满脸笑意,拿着张单子给唐惜春看,“过来瞧瞧,这是你太太给你准备的拜师礼。”

“什么拜师礼?”唐惜春有些摸不着头脑,接过礼单瞧一眼,大多是一些布匹器物摆设之类,都是上等东西,唐惜春不解的问,“衣料器物倒罢了。怎么还有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这不是成亲用的么?还有腊肉啊?”枣子,早生贵子啥的,他还是知道的。

罗氏掩口轻笑,“这些都是吉祥佳果,也不只是成亲时才用。像芹菜,就象征着要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则为苦心教育;红豆是鸿运高照的意思;枣子除了早生贵子,还有早早高中的寓意啊;桂圆,功德圆满;至于腊肉,这是自来人们拜师都要送的。”

“讲究可真多。”唐惜春叹为观止,道,“那我都要带到上清宫去么?”

罗氏笑,“莫要担心,你这是正式的拜师,自然要将礼数做全。你父亲已经着人往上清宫递了帖子,商议拜师的日子,待日子定下来,你父亲定也要过去的。”

唐惜春笑将礼单递还,道,“有劳太太了,这些我都不大懂,太太预备的一定周全。”

罗氏笑,“原就是我份内之事。”能与唐惜春保持现在的关系真是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罗氏有些小心眼儿,往时恨起来真是恨不能唐惜春立刻死了。只是,唐惜春就是不死,还越活越明白。虽是继子,唐惜春能改好,罗氏也是高兴的,不单是她能过舒心日子。就是儿子,有个兄长相互扶持,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何况,唐惜春人没啥学问,硬是有运气,竟能拜太妃为师。虽然拜女人有师有些不同寻常,到底太妃身份尊贵,罗氏自然不会轻慢。

唐惜春一笑,又道,“祖母,这回去上清宫,我想阿玄同我一道去。”

唐老太太点头,“嗯,阿玄最可靠不过,你以后兴许长住上清宫,身边是得有这么个妥当人。”

“我既不常回来,我院子里的丫头们便减一些吧,留下几个老实本分的看屋子,等我回来再着妥当人来服侍就行了。”

唐惜春此话,唐老太太尚无反应,罗氏先悄悄的舒了口气,这话从唐惜春嘴里说出来真是再好不过。唐惜春院里那么些服侍的人,比主院还热闹,只稍逊老太太这儿罢了。唐惜时唐惜夏跟唐惜春都没的比。

唐惜春先时一走小半年,那些人都是闲吃晌银,罗氏当家主母,若是自家儿子的院子,她早下手整顿了。奈何是唐惜春的院子,罗氏避嫌都来不及,哪里敢去招惹唐惜春,只得空养着一大院子的丫环婆子,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

唐老太太笑问罗氏,“你说呢?”

罗氏早有了主意,笑,“惜春院里,阿玄不算,余者大丫环一个,二等四个,三等八个,再有粗使的婆子四个。惜时也是常在山上习武的人,寻常多是留下两个小丫头一个婆子看屋子洒扫亭院,勿使房屋冷落的意思。要我说,惜春院子大,多留两个也无妨。”罗氏何等圆滑之人,先点出唐惜时的例,若唐惜春只是嘴里客气客气,想搞特殊啥的,罗氏连理由都给他准备好了。

唐惜春道,“那就按惜时的例来吧。我不在家,她们白白守着院子,也没什么趣。”

唐老太太笑,“那好,我与你太太都知道了。这些事,不必你操心。”

唐惜春笑应。

唐惜春回去便同阿玄说了,叫阿玄准备着一道去上清宫。

阿玄自己的一早就收拾好了,问,“上次去青云观不敢多带东西,这回去上清宫,要不要把大爷心爱的物件儿带一部分过去。”

唐惜春想了想,“上清宫什么都有,好像也不用带什么。”

阿玄道,“大爷这好歹是回家过了个年,就没礼品孝敬太妃么?”

唐惜春道,“太妃所用极是讲究,我就是送了,估计太妃也不会用。”

“可是,上次大爷回家,太妃给了大爷那许多东西。”

唐惜春拉阿玄坐下,悄声道,“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出去跟别人说。”

阿玄立刻保证,道,“我口风最紧的。”

“那些东西,大都是蜀平侯送给太妃的年礼,太妃好像不大喜欢,有好些给了我。”唐惜春道,“你想想,蜀平侯送的太妃都不喜欢,咱家能拿得出比侯府更好的东西么?要不,我再要两坛老爹的状元红,送给太妃。”

阿玄想了想,问,“上次大爷带去的酒,青云道长喜欢么?”

“喜欢,我们一起喝来着。”

阿玄笑,“那就送酒吧。青云道长都喜欢,大爷又是道长介绍去的上清宫,想来青云道长同太妃娘娘是相熟的。既是相熟的人,品味应该差不多。”

唐惜春索性由着阿玄去安排。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天地君亲师。

故此,拜师是件极为庄严隆重之事。

唐盛又跟唐惜春商量观礼人选,唐惜春问,“爹,这个一般都请什么人哪?”

唐盛道,“相熟的亲戚朋友既可。”

“嗯,我想着请山长、王师娘、吴师父,还有青云师父,干脆青云观的人都请来才好。”唐惜春随便一划落就不少人,“爹,你说我要不要请李峰、少程他们?”

“请来也无妨,干脆也知会付三一声。”唐盛心里很是满意,王山长素有文名,青云道长是唐惜春去上清宫的引荐人,李峰展少程出身都不错。他儿子随口一说,竟面面俱到。

唐惜春道,“那我这边大概就这么些人。爹,你同僚们呢?”

唐盛道,“付总督,李巡抚,展将军既可。等我拟好名单,你就与阿玄先去上清宫,问问太妃,看请这些人妥不妥当?”

唐惜春笑,“好啊,反正天也晴了,我同阿玄先过去,若是上清宫摆酒什么的,我还能帮些忙。对了,爹,你那状元红再给我两坛。”

“做什么?”好酒也不多啊,这小子可不要总是大手大脚的散财。

“太妃喜欢喝。”

一听是送给蜀太妃的,唐盛立刻就应了,还问,“两坛够不够?”

唐惜春道,“那就多给我几坛,再送山长、青云道长他们。”

唐盛:真是天生的败家子啊。

唐惜春算是彻底的走上了人间正道,在唐惜春临去上清宫前,唐盛带着唐惜春在祖宗面前狠狠的烧了几柱高香,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不孝子孙幡然悔悟,都是祖宗保佑”啥的,听的唐惜春直翻白眼。

父子两个自祠堂出来后,唐盛训唐惜春,“给祖宗上香,你做什么怪模怪样,一点不庄重。”

唐惜春道,“祖宗跟我说话了。”

唐盛笑,“现在愈发胡言乱语,竟敢编排祖宗,没个正形。你这张嘴啊,就没个把门的。”

唐惜春装模作样,摇头晃脑,一本正经,说的有鼻子有眼,道,“真的,祖宗跟我说了。祖宗说,惜春啊,别叫你爹来谢我了,你代我谢谢你爹吧。非但人有学问光耀了咱们老唐家的门楣,更重要的是教子有方啊。祖宗在地上欣慰的不得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住高屋享富贵,惹得一帮子老鬼羡慕的了不得,都是因为有爹你这样的出众子孙啊。有爹你教导儿子,儿子再怎么也差不了啊。”

唐惜春一记响亮的马屁拍的唐盛通体舒泰,唐盛笑,“你就贫吧,在祖宗面前也不老实。”

唐惜春凑过去笑,“句句儿子的真心话,哪里有不老实了。”

不同于上次去青云观时的百般不情愿,这次唐惜春去上清宫,家里上上下下都挺高兴。当然,不舍也是有一点的,唐惜夏一大早上到唐惜春院里锣碌乃盗诵矶嗄焉崮逊值幕埃葡t耗妥判宰犹耍钡缴涎Ф家倭耍葡幕孤牟簧岬哪q郯桶偷某蜃潘纾行┬〔宦案纾憔兔皇裁匆宜档穆穑俊

还真没有。

一看唐惜夏受伤的小眼神儿,唐惜春只得搜枯肚肠,憋出两句话,道,“就两句话,第一,在家听老爹的话;第二,出去莫要被人欺负。好了,上学去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唐惜夏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打发了话痨唐惜夏,唐惜春又去辞过老太太与唐盛,两人对唐惜春没啥要说的,不约而同的叮嘱阿玄,唐老太太的话是,“阿玄,你是再可靠不过的,好生服侍惜春,他是个粗肠子的人,你心细,多提点着他。”

唐盛的话是,“这小子有不好的地方,只管回来告诉我。”

搞得唐惜春郁闷无比,很是醋了一口,连连抱怨,“祖母,爹,我这就要走了,你们就不能说些鼓励我的话么。”

阿玄唇角微翘。

唐盛笑着打趣,“自信张扬的唐惜春还要人鼓励啊!”

“好话谁嫌我啊。”唐惜春眨眨眼,“那我这就走了啊。”拱拱手,唐惜春这才带着阿玄出门。

能再回上清宫,不是他偷偷跑回去,而是光明正大的带着家人的祝福去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唐惜春心中的喜悦就不必提了,眼角眉梢的俱是欢喜。

春寒犹在,唐惜春却不乐意坐车,叫阿玄上了车,他在外面骑马。刚离开家门没多远,巷口忽然扑出个青衫子小娘来,那小娘生的柳眉杏目,虽无十分姿色,也有三分水灵,头上插了两根银簪子,星眸含泪,欲语还休。

她这么突然跑出来,险些惊了唐惜春的马,唐惜春安抚住马儿,刚要破口训斥,就听到小娘幽怨无比的开口,“大爷,你还记得翠柳么?”

唐惜春觑眼细瞧,才想起这水嫩嫩的小娘原来是翠柳啊,要不自报家门,唐惜春还真的给忘了。可是,翠柳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我靠!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鸟事啊!

他根本没有碰过翠柳好不好!

唐惜春唇角直抽,翠柳已盈盈上前,泪落如雨,楚楚可怜,“大爷好狠的心,奴奴苦待大爷日久,谁知大爷早奴奴忘的一干二净,奴奴却还一直记着与大爷昔日情分……”

“你,翠柳,太太不是赏你银子出府了么?你这是做什么?”

“大爷难道真的忘了翠柳?大爷好狠的心,翠柳在外,未曾有一日忘怀大爷。翠柳记得当初大爷的话,一直在等着大爷将翠柳接回去。大爷昔日与翠柳的情分,难道大爷都忘了吗?”翠柳一幅肝肠欲断的苦楚质问。

唐惜春心说,有个屁的情分哟!

唐惜春关键时刻掉链子,忽而面瓜的与个女人缕鹄础l瞥闲n嵝眩按笠勖堑酶狭教炻罚鹞罅耸背健!

唐惜春颌首,对翠柳道,“我不可能收你做妾的,你回去吧,以后也莫要再来了。”

翠柳泣道,“奴奴一片真心,不想大爷这般薄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就要寻死觅活。

这许多人看着,也不能真叫她去死。当下就有两个小厮拦着,不叫翠柳撞墙。翠柳见此,更加凄楚哀怨。

唐惜春叹道,“翠柳,你这是何苦。昔日的事,我已尽数忘了。我从没挨过你的身子,你出府,太太也未曾刻薄你家人,你这么闹腾,我实在不知是为什么?”

阿玄忍不住拉开车门,冷冷道,“大爷,这就走吧,莫误了时辰。”

唐惜春瞅瞅翠柳,这么寻死觅活的可怎么办?

阿玄冷脸道,“墨玉墨云,放开她!我看她还不去死!”

阿玄在府中一向有地位,墨玉墨云听话的松了手,翠柳坐在地上哭一场,“大爷好生薄情。”却是不肯去死的。

诸人这才得以脱身,唐惜春浑身舒泰,笑赞,“阿玄,还是你能干。”

阿玄在车里没说话。

唐诚心道:大爷身边的确是要有阿玄姑娘这么个忠心可靠的人哪。

翠柳望着众人走远,不一时便有个四旬妇人过来扶她起来,那妇人帮她扫去身上尘土,道,“这回你死心了吧!”

翠柳轻声叹道,“我几次见大爷自街上经过,宝马轻裘,俊俏无边,远胜从前,想着若是他还念着我,纵使做丫头做侍妾我也是愿意的,能委身于大爷这样的公子也不枉我活这一辈子。不想,他真的已对我无情。娘不必再劝我了,就应下钱家的提亲吧,趁如今年华尚好,我也得好生为自己打算一二。”

妇人一笑,“理当如此。”

艳阳当空,照耀着这繁华无比的世间,不知不觉,许多岁月悄然远去,回望前尘,原来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翠柳理一理衣衫,扶一扶鬓角,与母亲相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