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天道爸爸的面放了一通狠话,琳琅又面不改色收回了视线。
她垂下眸,转到女主的身上,理着衣袖,语调带着一股儿漫不经心。
“至于依附大树生存的蝼蚁,还是过过脑子,再来跟本座谈王法的问题。”
林嫣然脸颊一片火辣辣的。
不管她听没听懂,琳琅一贯是懒得理会的,除非女主过于蹦跶,一般情况下她还是比较喜欢弄男主,跟女人较劲多没意思,男人才是万恶之源。
她颊边的玉坠子如同碧波漾开,染了淡淡胭脂红的眼尾一转,视线落到另一个玄衣男子身上。
女主失去男主的宠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所以她不得不捧着他。
可琳琅不需要呀!
所以,她该怼就怼,该踩就踩,全凭自己高兴。
“本座饶她这次无知,若有下次——”
殷侍衣看她白衣胜雪,乌发红唇,全然没了昔日依偎在他身边的痴缠情态。
只剩下上位者的薄情冷血。
“别怪,本座不知会你来收拾她的尸身。”
殷侍衣相信了一件事。
这女人狠起来,果真比男人还要无情。
作为修真界四巨头中的唯一一位女性强者,说真的琳琅并不是很在意他人的看法,让弟子把一群美人儿们粗暴拖出去之后,她袖袍翩飞,在少帝旁边的一席随意落座,俊雅如芝兰玉树的魔门首徒尾随其后。
魔门颜值堪称三界之首,自带惑乱众生的美貌光环,众人的目光不自觉随着他们移动。
美是美,就是心肠比较硬。
魔门弟子冷眼旁观,完全没有要把林嫣然拉起来的意思。他们完美继承了琳琅的行事作风,对同门极其护短,却对敌人极其冷血。
而各家暂且观望,没插手。
于是大殿中央只有林嫣然孤零零一人。
她没办法了,强忍着羞辱,一瘸一拐站起来了。
“回来吧。”
殷侍衣出声了,却也没有走过去。
刚才琳琅给他的下马威实在是狠,让西域魔宗当众落了下风,然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想找回场子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再挑事只会让人以为他气量狭小,不堪大任。
他心思沉沉浮浮的,有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看到他娶了自己的侍女做魔尊夫人,她作为昔日女主人,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想法吗?在她的心目中,自己就是一块踏脚石,用完就忘,不值一提?
他原本是想风风光光打脸,怎么一见旧情人,对方对他越狠,他反倒越是念念不忘呢?
而林嫣然更憋屈了。
她回到了坐席,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这些人肯定在暗地里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林嫣然越想越觉得委屈,啪嗒一下,眼泪就流了出来。不过她觉得这种场合自己得识大体,因此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抽了抽鼻子,将快要流出来的鼻涕吸了回去。
众人嘴角微微抽搐。
这位魔尊夫人,还是真是不拘小节啊。
林嫣然抽抽噎噎,偷偷看了殷侍衣一眼。
他并没有看她,眉心微微皱起,不知想了什么出了神。
她心头涌起一股失落,只能安慰自己,他向来是不会哄人的。
琳琅没有理会对面发生了什么事,像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主她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毕竟她的对手都是当今的天骄至尊,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啃得尸骨不剩。
还是专心黑吃黑好了。
姬武摇晃着酒杯,琼酿如雪般明澈。
他懒散看着自己酒杯中的面容,余光却不由自主瞥向了旁边。
她手指微抬,一缕黑发挽到耳后。
那纤细的指头儿竟没有涂染丹蔻,洗去妖娆之色,宛如一管管刚刚出水的细嫩春葱,洁白而脆弱。仿佛察觉到有人的偷窥,她眉尾一挑,一抹春波就这么随意流泻出来,瞬间盈满了偷窥者的心口。
有了女帝压场,这满殿的莺莺燕燕一个比一个老实,至少是没有人敢不长眼犯到琳琅头上了。
这天的联盟会议只是单纯走个过场,清点出场人数,没过多久就宣布散会了。
琳琅心知,过几天才是联盟商议的重头戏,她作为四巨头之一,倒是可以携她的首徒与心腹一同赴会。而这些家眷,说得好听点是强者的红颜知己,实际上不过是陪衬的花瓶美人,自然没有入场的资格。
她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再对着女主那张苦瓜脸了。
琳琅带着自己的人马,松快走出了大殿。
有了她起头,其余的人才纷纷向掌门行礼,陆续离开。
姬武也带着皇后与一众家臣回到大武王朝的驻扎点。
碧波泛泛,一座漆红楼船巍峨耸立,武字旌旗当风飘扬,下有百官跪迎,气象颇为宏伟。
“陛下,您可回来了!”
他刚踏上甲板,那群被拖出去的美人儿提着裙摆凑上来,一个劲儿哭诉魔门弟子的残暴罪行。
姬武坐在龙首宝座上,心不在焉安抚了她们,一只手撑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美人儿依偎在他的身侧,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而他新任皇后也不甘示弱,纤纤细手似温柔的水波,轻轻拂过少帝的脸颊。
姬武低头看皇后的眉眼,她身上的香气阵阵飘过来,令他恍惚想到了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
他没动。
皇后跟众美人心头一阵狂喜,这还是陛下第一次没有发火让她们滚出去。
就在她们努力讨好姬武的时候,外头的人不识趣闯了进来。
“不好了!陛下!太子殿下查哨来了!”
心灰意懒的姬武少帝一下子就清醒了。
然后少帝很不文雅爆了粗口。
“放你娘的狗屁!”
他的龙床至今还没有女人在上面放肆滚过,哪个石头缝里敢蹦出来个小太子?
还有,查哨是个什么鬼东西?
除了太上皇衍天帝,谁敢胆大包天查他的哨!
简直胡闹!
不对,他跟自己的皇后爱妃亲热,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啊,凭什么要被查哨啊?搞得他好像背着正宫,在外头摘野花一样!
姬武的脸色更黑了。
老家臣惶恐不已,一个劲儿说陛下息怒,又委委屈屈地道,“陛下您既然生了小太子,这是举国同庆的大事,何苦要遮遮掩掩呢?您瞒得老臣好是辛苦哇!”他抹着眼泪,老委屈老委屈了。
作为家臣,除了出谋划策,他们当然也密切关注君王的子嗣问题。一个少年开不开窍,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男人当然是看得出来的。
虽然身边摆了这么多的美味佳肴,可陛下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愣是不动筷啊,可让他们操碎了一颗千疮百孔的饺子心。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们还能见到大武王朝的继承人,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放你娘的狗——”
姬武又想爆粗口了。
然后他偏过头,一不小心看到了门边探出一颗黑乎乎的小脑袋。
粉嫩嫩的,怯生生的。
姬武将“狗屁”二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放他娘的狗屁,这个缩小版的琳琅小团子是他白天见鬼了吗?
“滚……”
他顿了顿,到底没舍得吼。
于是自个儿又把气捋顺了,艰难换了个词,“出来。”
然后那颗团子抱着小脑袋,还真的咕噜噜滚进来了。
姬武:“……”
不行了他的血槽要空。
老家臣满脸慈爱看着小家伙,只觉得他那微微发胖的小胳膊小短腿,像粉嫩的小莲藕一样,特别惹人怜爱。
小团子乖巧喊人行礼,“拜见尊者大人。”
老家臣一听,哎哟,怎么叫错了?
他立马热心且严肃纠正道,“小殿下,您应该叫父皇。”他觉得肯定是陛下藏得太严实了,小太子当面都不敢认他!唉,虽说他能理解陛下保护小太子的心思,但这样一来,好好的父子俩岂不是更生分了?
说来也是巧,他出去巡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溪边有两个小童子撸起袖子捉鱼,其中一个生得眉目清朗,还特别尊敬长辈,用小奶音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烤鱼。
见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老人家的心都融化了,大手一挥,带他们回自家地盘,让手艺好的烤鱼师傅亲自上阵。
然后,花生吃得太欢快,嘴皮子一秃噜,熟练喊了声太子殿下这鱼儿真好吃哇。
然后老家臣大惊。
什么,原来他手气这么好,一不小心就捡到一颗沧海遗珠吗?!
难怪他一看这个小童子,那模样,那气度,就觉得非池中之物!
原来竟然是龙种!
所以老家臣一拍大腿,麻溜带着小太子认亲来了。
小太子歪了歪脑袋,两颗大眼睛宛如黑溜溜的葡萄,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要叫父皇?”
阿娘也没说,他都不知道自己父皇是谁呢,这个千刀万剐负心汉的称呼怎么能乱叫呢!
老家臣见他迷惑的小眼神,心道,莫不是小太子被陛下藏太久了,所以生气到不想认人了?
正当他纠结无比的时候,上头的至尊冷着脸发话了。
“呵,不想叫父皇,难道你想叫爹爹吗?”
嗯?
小太子满眼迷茫。
这是什么诱拐小孩的神奇套路?
父皇跟爹爹不都一个意思吗?
要知道他阿娘很聪明的,所以继承阿娘优点的他当然不是个小傻子啦!
他才不会上当呢!
小太子暗暗地想,跟他阿娘抢地盘的人,都是大坏蛋!
还想当他父皇,想得美!
在前几年,小太子无意间听了琳琅心腹几句牢骚,说人族实在嚣张,地盘都扩张到不寿山地段了,正对着他们的家门口。
于是,小太子早早把这个大武王朝至尊的深重“罪行”,一笔一划的,认认真真的,记录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了,一旦他不想做修炼功课,就把这个小本本掏出来苦读一遍,深觉魔门危机重重,深觉自己未来魔帝之路任重道远,趁火打劫的外敌实在是太讨厌了!
小太子人小,但心胸广阔,一般不记仇,真的。
因为有恩怨的话……
他用小脑瓜想了想,坚决贯彻阿娘的中心思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有仇,那还是当场报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