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的呀……”
长姐拢着彩绘丝扇,漫不经心抵着掌心。
“这个玩笑,可不怎么好笑。”
她装作不经意转过身,结果对上了另一双幽暗的眼睛。
琳琅很镇定从托瑞多的身边走过。
腰间一紧,她被拥进了青年的气息里。
“姐姐,我也很想知道,在我和他们之间,你究竟选择的是哪一个?”托瑞多掐着那段细软的柳枝儿,贪婪汲取着女人发间的香气。
琳琅攀在他的肩膀上,忽然扬唇一笑。
她推开了托瑞多,指着远处天际的红色气球,“你们很出色,姐姐一时半会儿有点选择困难。喏,看到那只气球没有,谁能第一个拿到回来给我,姐姐就跟谁交往。”
托瑞多一愣,抱怨道,“姐姐你这个方法太狡猾了。托瑞多可不怎么擅长飞行。”
“潜力是无穷的,姐姐相信你。”
琳琅轻笑点了点他的鼻子。
似乎受到了鼓舞,弟弟热情高涨,他湛湛的蓝眸流露出迷恋的神色,“好,那姐姐就等着我的凯旋归来吧。”
他漂亮俊美的脸庞笼上了淡淡的黑影,转瞬之间,整个高大的身躯如玻璃一样被切割开来,化成一群蝙蝠,朝着天际的塔尖飞去。
“哥哥太可恶了,居然抢跑!”
布鲁赫不满嘟囔,他也不甘示弱,迅速追逐着前方的目标。
接下来是双胞胎。
其余的兄弟也纷纷动身。
没一会儿,场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吸血鬼。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斜斜倚靠在斑驳褪色的墙壁上,夕阳的余晖映衬在他的发梢上,折射着些许的金光。
单从容貌上来说,他不是兄弟里最精致俊俏的一个,然而在家族的地位里,他的威信程度仅次于长兄梵卓,就算是有着神官地位的双生子也难以越过这个等阶压制。
日落时分,她立于微风之中,华美的裙裾微微散乱着,单手拢起秀发,如同吟游诗人赞颂的美丽神袛。
瑟泰特眸底游弋着晦暗的情绪。
他随意直起了背脊,仍旧是一副还没有睡醒的困倦样子,头发也是凌乱的,额前还翘起了一缕卷发。
“很漂亮的把戏。”
擦肩而过时,他留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琳琅低笑。
等瑟泰特离开,琳琅也转身朝着另一个出口走去。
她从来都没有要等他们回来的想法。
既然是“被偏爱”的姐姐,适当的任性有何不可呢?
太轻易到手的感情,拥有者总是质疑着其中的真假,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怀疑的祸根。他们试图在蛛丝马迹中寻找着真相,一旦被爱的对象没有完全符合他们的苛刻标准,遗弃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越是对你好,就越是不珍惜。
琳琅啧了声,男人的劣根性啊。
她正想着,视线骤然变得开阔。不远处便是晚霞笼罩下的泰晤士河,大片的野菊花织成了一块块的柔软的金绒毯,五六只灰雁伸展着翎毛,时不时将嫩黄色的嘴喙探进水里捕食,激起晶莹的水花。
两岸砌满了错落有致的房屋,红色的漆面,蓝色的玻璃,在窗户旁自由生长着天竺葵、金丝桃与绣球。斑斓的色彩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渐渐浮现,从朦胧到清晰。
男人依旧是一袭剪裁精致的燕尾服,烟灰色的水晶胸针,一尘不染的铮亮皮鞋,浑身上下都透着顶尖精英的气息。瑰丽的光影盘落在他的冷淡眉目上,透出几分艳靡的美色。
“好巧。”
琳琅率先打了个招呼。
对方迈开长腿,很快到了她的面前。
梵卓撩了撩眼皮,语气冷冽。
“不巧,我在等你。”
琳琅抬头,高大的身影将她尽数包裹。
“被十二个弟弟轮流表白,是不是很高兴?
她呆了一下。
这么直接的么?
“……嗯?”
一股薄淡的红酒味道从他的唇齿间溢出。
琳琅不太适合这个人突如其来的逼近,她往后退一步,对方也跟着踱步上来,直到退无可退,她背部抵上了一扇坚硬的红色墙壁。
关押在狭窄逼仄的角落里。
他双手甚至没有碰到她的身体,强烈的压迫感却如影随形。
琳琅垂下了眼帘,不经意看到了,政客先生的翡翠袖扣处晕染了一团鲜红的酒渍,气味儿尚且浓烈,根本不像这个男人平日里进退有度、优雅得体的作风。
于是她仰起脸,眉眼弯弯,笑得不怀好意。
“怎么,来得这么急,哥哥大人担心我被你的弟弟抢走呀?”
梵卓的目光流转到她的脸庞上,犹如一株似雪的山茶,不染纤尘,皎然明净,可是却长了玫瑰的荆棘反骨。
他缓缓地说,“你就这么渴望被认可么?”
琳琅眨了眨眼睛,流露特有的疑惑神情。
“先是诺菲勒,又是托瑞多,现在又出来了一个爱德华。”他脸色不变,冷静叙述,“好了,如你所愿,这群小鬼都拜倒在你的长裙之下了,你还想怎样做呢?一个个跟他们谈恋爱?”
在那似有若无的威胁眼神之下,琳琅还特别不怕死,扳着手指头认真数了起来,“其实这个想法还是不错的,你想啊,每一个月换一个情人,也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唔,要从谁开始呢?”
政客先生说,“再数,就把你的手指头全剁了,挂在墙上当艺术装饰品。”
“好呀,你小心点剁,我怕疼。”
琳琅笑嘻嘻伸出手,比起他们苍白的皮肤,她更接近于人类的肤色,宛如上好的羊脂玉,指甲又是美艳的猩红,形成鲜明的反差。
对方斜睨了她一眼,竟然真的捏住了她的腕骨。
只是他不是剁,而是以另一种方式。
梵卓举高她的手,慢慢放到了嘴边。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线,沙沙地拂过。
吸血鬼的本能觉醒,妖异的竖瞳取代了蓝眸。
獠牙恣意长出,抵在了嘴角两侧,尖锐得令人心惊胆跳。
琳琅见他真的要咬,立马转了口风,似真似假埋怨道,“我跟你开个玩笑嘛,不要太认真。别忘了,明天女王要召见议员商量世界展馆的事,你就打算让我顶着这张失血过多的脸去参加么?万一女王问起我的身体状况,你要我怎么回答啊?”
她不着痕迹旋转着手腕,试图从他的狩猎区域里逃离,结果对方早就防着她这一下,细长的手指紧紧抓着。
衣裳摩擦的声响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以克制保守出名的年轻伯爵伏下脖子,嘴唇轻微碰触着她手腕上的血管,酥酥麻麻的,像是一窝小蚂蚁慢吞吞爬过。
“唔,怎么回答?”
他餍足似眯了眯那双染血的眼睛,“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现在议会上上下下都以为你是我反目成仇的情人,依照你的魅力,重新让敌人迷恋,不是很简单吗?女王稍微一想,便能猜到我们是旧情复燃,又怎么会问你这种愚蠢的问题呢?”
琳琅诧异掩着眉,毫不客气嘲笑他。
“哎哟,不得了,亲爱的政客先生,我没听错吧?你竟然要把这绯闻坐实?嗯,让我好好想想,先前是谁说不想,让我直接闭嘴来着?”
她做出了一个非常浮夸的嫌弃表演,还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梵卓喉咙微微耸动,压抑住了汹涌的笑意。
表演完毕,琳琅又迅速恢复成了贵族小姐的矜持,含着最标准的微笑,彬彬有礼地说,“对不起啊,梵卓阁下,我这个人,很实在,你让我滚呢,我就滚,滚远了就不回来了。这嘴呢,一样的道理,闭上了,就永远打不开了。”
“所以,美丽的莉莉丝小姐现在并不想跟您传绯闻,请您离远一点,可以么?”
琳琅惦记着还是她的手,这样堂而皇之暴露在吸血鬼的牙口之下,她再好的心脏也有点儿颤。气儿都不喘说了一大段的话,还不是为了企图分散男人的注意,将手拽回来。
结果,她失算了。
男人好像洞悉了她的意图,不仅抓住了她的左手,等她长篇大论完,右手也被他给牵住了。
还异常熟练的,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贴在了墙壁上。
他单腿上前,压住了她的美丽飞舞的裙摆,封锁了她逃跑的可能性。男人身体倾覆下来的那一刻,独有的清冽味道钻进了鼻子里。
“别担心,不管你滚得多远,我都有办法把你重新抱回来。”
他好像是低笑着,雪白衬衣下的胸膛与心跳起伏出一段愉悦的情节。
“而且……”
男人歪着头亲吻上去。
窗户缠绕着细密的蔓藤,一绺绺坠到了墙壁外边。深红色的天竺葵一朵挤着一朵,开得热烈美丽,馥郁香气仿佛通往某个不知名的梦境童话。
“总有办法,让你再次开口的。”
河畔的风声模糊了笛声,印着波光粼粼。
琳琅被吻得迷迷糊糊的。
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家伙的嘴唇,真是超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