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期救驾有功,被升为正三品婕妤,一时间风头无两。
更令后妃咬碎一口银牙的是,在李佳期养伤的一个月内,帝王大部分时间都留宿在明水阁内了。而且要不了多久,精致的“秋水宫”建成竣工,那更让人眼红了。
看着步入内室的帝王,少女眼神含情,就要起身迎接,“陛下。”
“你还有伤在身,乱动什么?”
赵怀瑾很自然握住她的双手,坐在床边,身边的人也熟练依偎到他的胸膛上,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皇后娘娘驾到。”
赵怀瑾察觉到怀里人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抿起唇来,抬头看向款款步入的皇后。
“陛下,祭天已准备就绪,不知您想要带上哪位妹妹出行?”
她轻抚云袖,眉眼不曾抬起。
“梓童安排便是。”赵怀谨想都没想。
“那可不行呢。”琳琅轻笑,秋波横生,“恕臣妾愚钝,这宫中姹紫嫣红,不知哪位才是陛下的明珠美人,还是陛下亲自挑吧。”
说罢,便行礼退出了。
好威风的皇后娘娘!
李佳期身边的小宫女第一次见到帝后如此相处的情景,顿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别说是尊贵的天家,便在普通人家的夫妻之间,也没有这样敢对丈夫不耐烦甩脸的妻子。
皇后娘娘难道不担心会失宠吗?
这,才是这个女人的高明之处。
李佳期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击,男人就嘱咐她好好休息,随着那道金红色的身影迈出了明水阁,还隐隐听见帝王无奈叹息,“你看你,又在使什么小性子?李婕妤护驾有功,朕总得要陪陪她。”
“那陛下陪美人便是,一路跟着臣妾作甚?”
“天气好,随便走走。”
琳琅翻了个白眼,随便走走,随便就晃到了凤仪宫。
亏这人还能一本正经找借口。
她背对着他午睡,摆明是嫌弃极了。
得了一个冷酷背影的赵怀谨不住失笑,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性,不高兴了全摆在脸上。
可是怎么办,他就是想宠着这样坏脾气的家伙。
“梓童,朕同你商量一个事。”
他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响起,竟有一些温柔的意味,“下次若是再遇袭,朕希望你能挡在朕的前面,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不要给别人救驾的机会,好不好?”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宠着他的皇后了。
有时候,为了权衡后宫同朝堂的关系,帝王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说句残忍的话,李佳期为他舍身忘死,赵怀谨虽说心里有一丝触动,但更多是理所当然。她是自己纳来的妾,是下人,珍珠琉璃戴着,锦衣华服养着,必要时候为主子奉献,那是她的份内之事。
为了安抚这些为他出生入死的人,熟习谋略之道的赵怀谨自然知道赏罚分明的重要性。
这样一来,他难免就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情,不能让别人察觉他的过分偏袒,冷了人心。
可琳琅不一样。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是赵氏王朝的女主人,唯一一个能与他并肩齐行的人。李贵人的挡剑是护驾,而妻子的挺身而出,全是出自对丈夫的一腔情谊。
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肯回心转意呢?
他这样想着许久,搂了人睡着了。
中途这人又踢被子了,赵怀谨只得半睁着眼将被子扯回来,盖好继续睡。
冬至日,祭天大典。
“愿我赵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赵怀谨着了大裘,庄严的黑色衬得眉宇愈发冷凝,百官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然后,某人突然就加了一句。
“也愿吾儿早日投胎,承欢朕与梓童膝下。”
琳琅斜睨他,“陛下,你这就不太厚道了,咱们是为了百姓祈福,怎么可以掺杂个人意愿呢?”她这完全是嘲讽,岂料对方跟她的脑电波根本不是同一频道的。
帝王一脸认真解释,“朕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你早日生下储君,朕便能早些教导他成为一代明君,念书,习武,天文地理,琴棋书画……”
这一次,他定好好护她周全。
琳琅心想,这娃要是真生出来,赵怀谨还不得把人给虐死。
赵怀谨看琳琅的脸色,还以为她在纠结,于是宽慰道,“你别担心,等会朕让人多献一次太牢之礼,这样山神便不会追究我们的私加之愿了。”
琳琅还能说什么?
重点都抓的不对。
这男人,说他精明吧,有时又傻得可爱。
下天坛的时候,风有点大,琳琅差点站不稳。
一截饰有日月星辰的袖袍递了过来。
“抓好,摔疼了朕不哄你。”
琳琅挑眉看男人的背影,手还没伸出来,对方已经不耐烦了,明明是背对着人,却准确攥住了她的手指,牵着人一步步下了玉阶。
“陛下,这不合规制。”
“无碍,他们不敢乱写,你身体要紧。”
“陛下,臣妾忽然觉得您特别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你牢记心里便好,每日默念三遍,不必说出来。”
“……”
臭不要脸。
祭天回程,帝后同坐一辆马车,途经青女河,突然涌出一大片刺客,显然是早就在此地埋伏,想要来个瓮中捉鳖。
刀戈声中,琳琅被赵怀谨一直捏着手腕,她倒是想要自个儿逃生,结果被某人拉着去跳河殉情。
没入河水的那一刻,琳琅多嘴问了一句,“陛下,你会泅水吗?”
“不会。”即使身体被水波颠来倒去的,赵怀谨依旧以一副优雅的姿态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浅笑道,“朕记得皇后的水性极佳,朕的性命、天下黎民的希望就托付于你了,望皇后不要辜负朕的信任与真情。”
还真情?琳琅的真情是手刃渣男。
青女河的水流湍急,琳琅被男人紧紧拥在怀里,漂到了和缓的下游,此时男人已经昏厥过去了。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拖上岸,用脚尖戳了戳皇帝陛下的脸蛋,“陛下,赶紧起来了。”
没动。
有些细微的小动作没逃离过琳琅的法眼。
装睡吗?
琳琅的眼珠一转,拧了裙摆蹲下来,开始利索解男人的衣裳,一只大掌抓住了她为非作歹的手。
“做什么呢?”男人黑着一张俊脸。
本以为等来会是一顿卿卿我我的真情告白,结果对方不按牌理出牌,二话不说就解衣服。她究竟有没有把他赵怀谨的尊贵龙体放在眼里?这是可以随便暴露的吗?
“臣妾这不是怕陛下穿湿衣服着凉了吗?”
琳琅的借口张嘴就来。
“朕看是你想要破坏朕的体面,让朕丢尽面子。”赵怀谨冷笑,自家皇后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他还不知道?最近这人正是越来越猖狂了,真得治疗治疗,不然还不得爬到他头上来作威作福。
“陛下真是的,臣妾也就想想罢了。”
琳琅小脸可委屈了。
“想也不……”他正要反驳,见琳琅水润的瞳孔,又轻轻咳了一声,“罢了,私底下朕任由你处置,不过,出门在外,一切小心,不可如此任性。”
青女河的下游是一处密林,两人在里头兜着圈子,天黑也没走出去。堂堂赵氏王朝的至高掌权人,七岁涉猎帝王心术,十三岁在朝之上翻云覆雨,奈何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路痴。
“陛下,我求您了,您能别带路吗?”
“别吵,朕快找到路了。”
“这话说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朕练过的,不怕。”
琳琅有些震惊。
完了,这狗皇帝绝对是鬼上身了,居然一本正经夸自己。
赵怀谨皱着一双浓墨剑眉,“你为何如此吃惊?朕五岁起便跟随在大师傅身边勤修武艺,每日午时必扎马步,身体康健,自然不是区区小风能击败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琳琅:“……”
直男思维说得好有道理,我特么竟然无言以对。
“怎么不走了?”他停下来。
“腿麻了。”她可怜兮兮地说,为了博取男人的同情心,琳琅还故意往脸上抹了点泥巴。
赵怀谨伸出手指,轻轻揩去她颊边的污渍。
一只手不动声色摸了摸对方的膝盖。
“还撒谎,明明是想赖着不走了。”他立刻就沉下脸了。
琳琅眼波流转,转头又使出一招,以退为进。
“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臣妾呢?把臣妾扔在这里喂狼吗?陛下就不心疼吗?”
“……”
这女人,以为自己宠着她,还打算得寸就进尺。
“算了,你骨头硬,别祸害这山头的公狼了,还是待朕扛回去熬汤吧。”
男人细瘦的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
清月的辉光洒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眼底游着几分温柔的情愫。
他绝对没有很喜欢她,只是想多宠她一分,仅此而已。
他是天子,一国之主,怎么能有软肋呢?
赵怀谨心里头想着,却小心翼翼将人背起来,托着她的腿儿。
真沉呢。
沉得他手都在发抖。
“熬什么汤?美人汤吗?”
琳琅趴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数着手指,兴致勃勃列举了好几个汤名。
“不,说笑罢了,朕怎么舍得梓童被烫伤。”
他低低轻笑,如暖阳,如春光。
陛下,说好的淡漠皇帝人设呢?
你这样不按套路说情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