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不容易说服宁嫂先暂住在招待所里,尽量不外出活动。宁嫂虽然到后来勉强答应,但妻子还是不太放心,又在瞒着二十多年前的那宗火灾的情况下,把驱车前来的马所长忽悠一遍,让他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马当即让柳村长锁了招待所楼后门,并安排下两个人在招待所门口设岗,轮流值班,进出人员都要登记。我们见事情已经妥当,便安心地吃了午饭,妻子和小余又安慰宁嫂一番,便真的按事前安排地分头行动去了。
我想去找“维生素团”的人套套近乎,但叵耐这一天他们好像都早早出去了,等半天也不见人回来,毫无进展。等妻子和小余回来后,才知道她们的查访也没有多少成就,这一天便在平平静静中度过,我总算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第二天一早,我还沉溺在自己美梦中就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妻子像只小猫一样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就看见小余在门口偷偷做个“嘘”的姿势,然后四顾无人才说:“王国宝又早早出去了,我马上就跟过去。”
妻子点点头,示意我赶快起来,然后对小余说:“这里的村民都惧生,昨天光跟他们套近乎了,没有打听到情况,今天我会再去,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急事就给我们打手机。”
小余会意,隔着妻子朝还在穿衣服的我做个鬼脸。妻子佯怒道:“你俩在眉来眼去的,当心我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小余笑道:“我巴不得呢,反正我又不损失什么,这才叫完美杀人案呢哈哈,我走了,你好好揍他一顿,刚才他冲我抛媚眼来着……哈哈……”
我捂着被揪红的耳朵独自一人下到餐厅吃饭,为避开大师傅怀疑的目光,特地选了一个侧对厨房窗口的位置,把受伤的耳朵背过去。大师傅看到我来,高兴地喊道:“你婆姨刚走,还夸我做的荞麦饸饹地道呢!也来一份尝尝?”
我点点头,大师傅给我端上还带着温气儿的饸饹和一碗八宝稀饭来。我赶紧拿捂着耳朵的手做不经意挠头状。
“咦,言Kun,你也在这里?”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怪怪女声,不用说也知道樋口在我身后。
我捂着耳朵带着哭腔说:“Youko,以后千万别这么叫我了,你也看到有的女人很凶的!”
“可是我从小习惯了和同学之间这么互相称呼嘛,这个,不好改口的,以后当着奥库桑的面不叫你好了。啊,言Kun,你的耳朵好像坏掉了的样子。”
虽然“坏”这个词有点别扭,但我心里念她作为外国人,难免词汇贫乏,尚可原谅,便顺口胡诌说:“没什么事,中耳炎,中耳炎而已。”
“中耳炎怎么会长到耳环上去呢?言Kun不要以为我是外国人,就什么都不懂的。我从小就在新泻学中文,要不然怎么会来中国呢?”
“为什么你要学中文呢?”我忽然想到,如果阮家的女儿活到现在,估计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再如果她飘洋过海去了异国他乡的话……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
“因为……”樋口有些费力地选择着词汇,“因为我父母认定我同中国有缘。”
“恕我冒昧地问,你父母是日本人么?”
“是呀,爸爸是新泻人,妈妈是福冈县人,有什么问题么?”樋口忽闪着她的大眼睛问。
“啊——没有,你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从侧面迂回问道。
“不,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哥哥,他在东京工作,怎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阮家的大孩子不就是一个大妹妹十岁的男孩么?
“那,请不要介意,你哥哥,嗯,又没有跟你说过他小时候遇到的奇怪的事情?”我试图尽量选择恰当的、不敏感词句的来提问。
樋口的脸色似乎有些怪异,但她还是坚定地摇摇头说:“好像没有过,我们兄妹俩年龄相差很大,哥哥总是在外地求学,基本上没有怎么在一起过。”
我看她脸色又变,赶紧收住话题,改口道:“昨天你们团里人都去哪里了?想找你们出去玩,但是一个个都不在。”
“啊,这个啊。”樋口的脸色又晴光灿烂起来,“昨天我们去寻访竹里馆的遗址,现在都成了稻田了。坐在其中都感觉不到‘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意境了。”
“可是这里还是和唐朝一样宁静的山谷,不是么?时间变迁并没有改变这点。从这个意义上,辋川还是辋川。你怎么会喜欢王维的?”
“我跟妈妈回福冈县,在那里的圣福寺看到过后人临摹的《辋川图》就被打动了,所以特意选修的中国文学,特意申请到西安来留学的。”
“昨天去‘竹里馆’的人都有谁?”
“我、柏小姐,还有陈Kun——对了,言Kun,听说赵团长出事了,是么?”
“他只是过度伤心而已,没有大碍的。”我在心里默数着“维生素”团的名单,发现少了一个人,急忙问,“那个崔强没有去么?”
“啊,崔——”樋口费了半天劲儿才发出这个音来,“崔Kun是搞摄影的,跟我们这些人的兴趣不一样。所以,我们要是有什么活动,一般都不叫他。”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马所长在为赵滔之死盘问崔强时,他的支吾不清以及Lina挺身而出为他作证的情景——这个神秘帅气的崔强究竟是什么背景呢?
“喂喂,言Kun,今天我想去‘鹿柴’,你陪我吧?”
“他们也去么?”我赶紧问。
“柏小姐今天要去写生,陈Kun要陪她。我一个人又不敢擅自行动……”樋口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吧。”我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又想想说,“不过鹿柴离这里很远,要徒步过去得要一个小时吧?咱们,嗯,能不能绕开村子走?别误会,我妻子今天在那查案,如果被她撞到的话……”
“如果被撞到的话,言Kun的另一只耳朵也会变红的吧。”樋口咯咯笑着说。
樋口换上一身Gore-Tex的户外装,拿着两根登山杖递我一根说:“言Kun,拿上这个爬山很轻松的。”
我接过手杖,她把烫得像绵羊卷的长头发简单扎了一下,然后戴好帽子,用生硬的语调说声“Let's go”,我们俩便噔噔噔下楼去。
我临走时曾敲敲宁嫂房间的门,她打开门,继续呆滞地忘着我。我好不容易找出几句话,告诉她暂时也不出去,她木然地“哦”了一声,便甩手闭上了房门,搞得我好不郁闷。
我和樋口刚走到楼门口就被老马安排的两个保安叫住,让我们登记姓名和时间。我一看这势必要和樋口写在一起,将来万一妻子一查,就算跳进黄河也别想洗清。所以我赶紧给他们好说歹说,两个保安也算通情达理,所以大手一挥放我们过去后,就又回到休息室里打牌了。
樋口指着工厂北面,眨眨眼对我说:“那里围墙上有塌掉的地方,为言Kun的生命安全起见,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直接上北山,怎么样?否则往东走怎么也要经过村子的。”
我笑道:“那最好不过了。”
樋口也嘿嘿笑了,然后挥起登山杖,穿过几处破旧的厂房,领着我直向北边走去。
远远经过宁权的实验室的时候,我不禁下意识望了一眼,发现那里居然还亮着灯!这个宁权每天总是早早就窝在那里,我不禁怀疑他究竟在捣什么鬼。
樋口见我注视着那边思索的样子,也插嘴说:“你是在看那所青房子么?那里的人的确很怪,赵团长好像跟那家主人是好朋友。他经常去他家,回来总像打过架一样。”
“打过架一样?”
“啊,就是像在地上摔跤过一样,我是不是表达不好?”
“很清楚了。”我安慰她说,我不得不承认语言不通有时候会造成重大影响,不然通天塔怎么会半途而废呢?
我们从北面一处颓圮的厂墙处走了出去,前面是一条被人天长日久踩踏出来的羊肠小路,逶迤通向野草丛生荆棘遍布的北山。我忽然想起那天崔强不是说自己在北山摄影呢么?可这座荒凉凌乱的小山丘上,究竟有什么能值得切入镜头的美景呢?
樋口似乎很轻盈地在灌木丛中穿来穿去,我来不及多想,只好快步跟随。我俩翻过北山,又在山麓小路上绕了许久。估摸已经远离柏家坪之后,我们才走出山去,然后横穿山与河之间的大道,下到辋川河谷地。沿着布满大大小小的卵石路走了一会儿,很容易就找到一片水流宽浅的地方,我搀着樋口从裸露的石头上越过浅滩,然后爬上河谷彼岸走了半天小时,便可以看见鹿柴山顶那块标志性的巨石了。
目前“辋川二十景”中,可考证方位的大略有一半左右,其中“鹿柴”就是因为那块山顶凸出的巨石(当地人称之为“老虎石”)而最好辨认。
我们俩一股作气爬上了山顶。虽然现在山上松海无存,麋鹿难寻,但是还有稀稀落落的树木和灌木。坐在树下的荫凉处休息时,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到“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清宁意境。我和樋口爬上老虎石,悠闲地仰坐在上面,看着秋天的日光从东边慢慢移过来,让它尽情懒洋洋地洒照身上。
“你和其他团员很熟么?”我想尽量趁机从樋口嘴里多套出些情报来,谁知道话一出口不免有些后悔——自己本来是想来此“朝圣”,体味摩诘诗中的画意的,怎么如今被案子影响的沦落成功利主义者了?
樋口正摘下帽子,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她漫不经心地说:“也不是太熟,他们好像有些排斥我——是因为我是日本人么?”
“恐怕有一些,”我故意装作开玩笑,旁敲侧击地说,“没准你还有中国血统呢!”
樋口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矢口否认道:“这倒不会的,我只是,和中国有缘。”
“柏芽儿这个人怎样?”我看她不承认,便尴尬地转移话题问。
“柏小姐么?我觉得她这个人,有点……像演戏一样,那个词叫什么?”
“做作?”我问道,心想突然想:如果说旁观者清的话,那么樋口发现柏芽儿有点演戏的样子,是不是她在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呢?从她清高冷傲,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来看,到还真有些像心里有过阴影的人呢。
“我可能语言表达不清,言Kun,你不要介意啊,如果拿酒来比的话,我觉得柏小姐就像是加冰的威士忌。”
“哦?”我好奇地问,“那陈光辉呢?”
“他啊,是加可乐的罗姆酒。”
“崔强呢?”
“没兑水前的法国茴香酒。”
我本来就对酒感兴趣,听了这些更加兴致勃勃地笑着问:“那你呢?”
“嘿嘿,加苏打水的特基拉。”
“我呢?”
“加上一片柠檬的金酒。”
“茴香酒的味道是我最讨厌的。”我想想说,“你为什么会用酒来比喻这些人呢?”
“因为我们家就开酒吧啊,我又不能用很好的中文语言来描述他们,再说说出来可能会得罪人,所以就把我对酒的感觉转移到他们身上。言Kun,看样子你也喝过不少酒吧?试着去揣摩一下我的意思吧。”
樋口以酒喻人的比方让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挥才华的机会。没错,她那活泼可爱的感觉不正像一杯带着苏打气泡和龙舌兰轻松幽香的特基拉吗?而对我自己来说,一杯略微浸染清柠味道的平淡杜松子酒,不也是自己希图安谧生活,出世超尘的心境么?
我正在在思绪中恬不知耻地给自己使劲拔节,樋口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端坐起来,低声对我说:“言Kun,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我吓得也一骨碌起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果然又听到旁边一座竹木交织的山上又传来“砰”的一声。樋口警惕地让我赶紧蹲在山石后面的隐蔽处说:“这是第二枪了!”
“你确定是枪声?没准是车胎爆掉呢。”我早惊讶地出了一身冷汗,“在中国不准私人持枪的啊。”
“没错,真的是枪声。我小时候常跟爸爸去北海道看打猎,对枪声印象深深的。”
“不会这里又出现命案吧?”我急忙站起身来,虽然自己的腿还有些颤抖,但毕竟人命关天,刻不容缓。我咬着牙冒着挨狙的危险,不顾一切地朝那座小山冲去。
樋口也撒开腿紧跟上我,我们俩冲下山腰,又气喘吁吁地钻进那座山上的竹木林里,朝着刚才枪响的方位疯狂奔去。
樋口边跑边喘着气问我:“言Kun,这里不会是辋川诗中的‘斤竹岭’吧?”
“可能吧。”我也顾不上思考这些了。樋口却好像精力充沛的样子,不仅紧跟我的步伐,还继续问道:“‘暗入商山路,樵人不可知’,这里是不是还有那条通向远方的秘密小路呢?”
我还没顾得上回答,就看见前面竹林里面有个穿绿衣的人影一闪。目光敏锐的樋口顿时轻呼一声:“一个女人!”但她话音未落,就见那个人影轻忽地消失在茂密的竹林中,只留下一片发出“沙沙”声的竹子继续摆动着。
“言Kun,小心!凶手可能就在附近!”
我把樋口的警示抛在脑后,因为一股对真相渴望的力量驱动着我朝前冲去。我拨开噼里啪啦反弹回来的竹枝,任凭锋利的竹叶在我手上划出伤口,一味朝前冲跑着,连方才一直步履轻盈的樋口也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越过最密的一丛竹子后,我忽然怔住了。在这堵“竹墙”后面是一块不大的林中空地上,宁嫂俯倚在两块滚圆的手头中间,一手捂住自己的左肩,那里有血正在点点流出,滴在地上散落的五颜六色的野花瓣上。
我赶忙跑过去,扶着受伤的宁嫂问:“你没事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宁嫂面容痛苦地连连摇头,这时樋口也跑了过来。她瞥一眼宁嫂的伤势,赶紧从背包里掏出医药包给她包扎起来。
“这医药包放在里面一年,终于能用到了。”樋口边跟我一起包扎边说,“言Kun,快给医院打电话嘛。”
我这才意料到这点,刚要去摸手机,忽听见竹林里又传来一阵哗啦声,抬眼望去小余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她看一眼躺着呻吟的宁嫂,又看一眼手拉手跟我同攥着纱布的樋口,嘴里立即下意识地喊道:“你们……”
“人不是我们伤的……”樋口慌慌张张地摆手道。
“小余,你快来!”我也想忙着用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尴尬,所以赶紧说,“我们听见两声枪响,跑过来时就发现宁嫂不知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看看伤势重不重,要不要赶快送医院?”
宁嫂忽然张开眼睛,忍住痛说:“我没事,好象只是擦破皮的样子。不用去医院,我一辈子只去过两次医院,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
小余蹲下仔细查看一下伤口说:“子弹是擦肩而过,没有大碍。还是去医院简单包扎一下,消消毒,打针破伤风疫苗吧——言桄你快去打电话,我把她背下去——不过,宁嫂,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宁嫂咬着牙勉强张开嘴说:“有人写纸条约我……”
宁嫂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因为送到医院的过程中失血不少,身体很是虚弱。马所长面对区区几天来发生的第N宗案子,暴跳如雷地把招待所两个看门保安骂得连姥姥都不认识了。两个嗜牌成性,根本就是玩忽职守的保安看着上司的脸色从红心变成黑桃,也不免心虚了起来。
辋川乡医院虽然有“只要进医院,一切我来办”的雄心壮志,但毕竟受级别所限,不能包治百病,所以以前送来急救的徐源和赵景骞已经转到了县医院里。宁嫂伤势不重,但也需要在这个小医院里养上几天。我们原本打算问她一些详细情况,但看她身体和精神现在都比较脆弱,再加上我们几个人和马所长一直忙里忙外,也就只能等康复后再说。所以我们只好急匆匆跟着他奔赴现场进行勘查。
我们虽然不能确定是什么人把宁嫂约到那个偏僻的山岭去,但是如果有那样一个人的话,必定是楼里面的人。因为老马留下的两个草包保安想当然地秉持一种“攘内必先安外”的政策,对招待所里的人出去很少过问,但对外人进楼却查得分外之严。连送气的送水的送面的送菜的送礼的都登记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其他外部人员乎?那么,这个神秘的送信人,又是谁呢?
再有一点就是我和樋口当时明明听到两声枪声,可进行现场勘查时,老马和他的同仁们地毯式搜索了半天,却只在宁嫂身后不远的竹林里找到了一发弹头。妻子却似乎对这些毫无兴趣,她蹲在宁嫂倚靠的那两块石头下,在仔仔细细观察着什么。
醉醺醺的马所长气急败坏,领着手下的警员们像野猪一样把那侧的林子踩踏个遍,依旧是没有线索。小余在旁边看着直笑,老马的忍耐力终于达到了极限,如同被忽然解开绳线的气球般直冲过来,对小余吼道:“你笑什么?你笑什么?有种你找出一发弹头来让我瞧瞧!”
小余特意装出一副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来,假惺惺做出抹眼泪的动作说:“马所长你好凶啊,我好怕怕,不过如果我要找出那发子弹来,你会怎么样呢?”
马所长鄙夷地看她一眼说:“就凭你?好,你要真找出那枚子弹来,我就地给你磕三个响头。”
“那倒不用,我怕折寿——这样吧,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你就戒酒一个月,怎么样?”
这句话差点没把老马噎死,他额头上顿时青筋暴露,考虑半天才咬咬牙下决心说:“好的!不过,你要多长时间找到?别告诉我一年内找到都算。”
“只要十分钟?怎么样?”小余自信地回答说。虽然我和妻子知道她是个狠角色,但十分钟的时间也太短了吧?我俩不仅为她偷偷捏一把汗。
老马听了她说的话,开心地差点把脸都笑歪了:“好好,就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你要是找得到,我再加一个月,两个月内滴酒不沾,怎么样?”
小余打个响指,说声“一言为定”,然后在我们目瞪口呆地注视下,轻盈地走向发现弹头对面一侧的竹林里,弯着腰仔细搜寻一番,然后捡起一枚铜黄色的金属,笑着朝我们挥手说:“呶,马所长,就是这个咯。你不要食言啊。”
我眼睁睁看着马所长的脸由红变绿,由绿变紫,由紫变白,然后一下子瘫坐在石头上面。我和妻子赶紧跑到小余跟前,妻子使劲拧她一把,低声说:“鬼丫头,嘴还挺严,你肯定看见是谁开枪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