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长戈。
才刚辛苦赢下全京书院综武精英赛八进四比赛的锦绣队员们齐齐将目光望在他们这位教头的刀疤脸上。
消息是比赛刚结束时直接由宫差送到备战馆来的, 锦绣众人众脸懵比地看着武长戈淡定接旨——天下平民千千万, 怎么皇上就突然挑中了武教头呢?
武长戈的确是平民啊, 终身不能入仕, 平得不能更平的民了。
“恭喜啊。”燕七撩嫌,“能重新为国出力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
武长戈淡冷地看着她:“燕子忱的主意?”
“说好了啊,冤有头债有主, 想撒气找正主啊, 我不接受父债女还。”燕七忙道。
武长戈不再理会她,冷着疤脸走了。
武长戈一走众人也跟着解散,备战馆里剩下燕七元昶萧宸和武珽, 燕七又撩嫌武珽:“是不是特羡慕?”
武珽气笑:“少得瑟你!”
“我听阿玥说你悄悄儿的往上递申请参赛的帖子了?”燕七继续讨人嫌。
“燕小七我告诉你,今儿谁也救不了你了!”武珽大步过来作势要收拾这货, 被元昶一偏身挡住。
“别为老不尊啊,欺负小孩儿算什么男人。”元昶说他。
“我还是个孩子。”燕七在后面道。
“行,这就开起夫妻店了是么?”武珽似笑非笑地看着元昶, “下一场对阵麒麟队, 我看我们的战术需要变一变了,燕小七主攻西路,元昶你主攻东路怎么样?”
这是要生生把鸳鸯拆散啊,元昶转身严眉肃目地对燕七道:“闹什么闹?!多大了?!”
燕七无神眼:“……”
武珽摇头笑叹:“还真是羡慕你们这两个家伙!”
“我感觉你会有机会的。”燕七道, “不是说剩下的一半人由对方来挑选吗?只要你的申请帖能进入最后的备选范围,到时候就要拼一拼你的人品了。”
“但愿如此吧。”武珽笑道。
“萧宸呢?”燕七看向萧宸, “是不是也偷偷递帖子了?”
萧宸默默点头。
“我觉得你没希望了。”燕七铁口直断。
萧宸:“……”是说我人品不够好么……
“你是家里独子, 朝廷不会让你去冒险的。”武珽代为释疑。
萧宸垂了垂眼皮, 看得出有些失望。
“急什么,”元昶把胳膊搭在他肩头,用拳头凿了凿他的肩窝,“日子长着呢,机会多的是!”
萧宸抬眼,“嗯”了一声。
那厢武珽好笑地低声和燕七道:“行啊燕小七,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们两个和平共处的?”
“……”燕七冷漠脸,“别为老不尊啊。”
几个人一厢说着话一厢向外走,武珽和燕七走在一起,低声问她:“让我十二叔参赛真是燕二叔的意思?”
“谁知道呢,”燕七道,“大叔们的感情世界我哪儿懂。”
武珽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笑了笑:“也罢,有些心结,这么多年了也是该解开了。”
“可不是吗,解开了就赶紧让十二叔干点儿正经事儿吧,老婆娶了吗?”燕七道。
“你先别操心别人,你的事儿什么时候办?和元昶进行到哪一步了?”武珽笑着问她。
“太八卦就没有男人味儿了知道吗?”燕七无语。
“有没有男人味儿都不是你能肖想的了。”武珽笑,拍了拍燕七的肩,“回去好好准备,和大摩的比赛,没有几天了。”
“是啊,没有几天了。”燕七道。
鉴于比赛场地位于山区,占地广袤,且无法令观众现场进行观摩,也很难引入裁判在场中进行监督,因此综武的角色担当似乎失去了其特殊性,针对一些特殊角色的特殊限制,都因为无法有观众和裁判进行现场观看而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所以双方针对比赛磋商和谈判的结果是:每队十六人,除将帅必须由文官担任外,其余角色一律取消任何限制。
比如马担当,因为比赛场位于山区,马匹无法在未经开发的山中行进,所以马担当可以不骑马进入山中。
而其他角色担当也都取消了关于武器方面的限制,毕竟进入了山中以后,在没有观众和裁判的情况下,发生什么事外人都无法知晓,所以索性取消一切限制,将自由度扩展到最大,终归这是一项搏命的比赛,要给参赛者们最大的发挥空间。
于是到最后更改规则的结果是所有人都可以使用武器,并可以携带任意数量任意形态的武器。但有一项例外,那就是不允许携带火器。比如炸药,比如炮仗,比如连大摩人都听说过的火铳。
至于比赛规则,正如最初商定的——杀光对方所有参赛者的一方,获胜。
时间上的限期为七天,如果七天后双方还有残余的人员,则将在山区外的平整场地上进行一对一的斗兽厮杀,亦即杀到有一方死亡为止。
这是一场非常残酷的比赛。即便如此,天.朝男儿们也在十分踊跃地报名参加,毕竟这也是扬名立万为国立功的大好时机,跃跃欲试的人们热情空前高涨。
直到比赛开始的前三天,最终入围待选人员的一百个名额才正式确定了下来。这一百人要等到比赛开始的当天前往赛场,由对方进行挑选。所以这三天时间里,这一百人都要进行充分的准备,随时等着加入比赛。
武珽果然进入了百人名单中,按燕九少爷的说法是,武珽十有八九是会被选中的,首先武家子女多,说句难听的话,他们是经得起一些“损耗”的。其次,这是个难得的成名机会,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说来也是一种无上的殊荣,朝廷乐意将这个殊荣给到武家头上是为了安抚还在边疆镇守的武长刀,收买一下京中的武家人的心。
但朝廷能做的也只到这儿了,毕竟最终的选择权在大摩人的手上,想来大摩人也定是会挑着天.朝人阵营中看着比较瘦弱、比较好对付的选,武珽最终能不能中选,那就要看天意了。
由于这是一场国家之间的比赛,不能儿戏,所以这一百人中除了年轻人,也还有一些早已成名的战将和老将,年轻人只占少数,也都是这一辈人中的佼佼者。
比赛开始前的最后三天,燕七向书院请了假,书院当然立刻就批准了,知道她是要代表国家去参加和大摩的综武大赛,是为国、也是能为书院增光添彩的事,书院甚至还考虑要给她开一个壮行会,让她以“我院优秀青年代表”的身份给大家发表个讲话什么的,被燕七拼命拒绝了。
剩下的这三天,燕七要么和也已请下假来的崔晞泡在崔家木铺,要么就在家里陪大人们喝茶聊天,还和小十一一起见证了小十二的降生。
大战前两天,俟着放学的时候同武玥陆藕吃了顿饭,吃完饭就是逛街购物一条龙,丝毫没有即将参加生死大战的紧张感。
“你不紧张我紧张。”武玥嘟哝。
“会平安回来的。”陆藕也是十分紧张并故作平静。
“当然会啊,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燕七道。
陆藕头一次对这话没啥反应,只顾着担心,在燕七脸上看了又看,莫名觉得心下难安。
大战前一夜,燕府全体成员在上房聚完餐后就各自散了,二房一家人聚在坐夏居的上房,其乐融融地享受难得的全家团聚的时光。
“臭小子天天都他娘的吃了些什么?!看这肚皮滚瓜溜圆的!”燕子忱把小十一拎在半空瞪着他鼓鼓的小肚皮。
“飞高高!飞高高!”小十一没心没肺地尖笑着要求。
“飞个屁,再把你这一肚子屎洒出来!”燕子忱拒绝。
“别逼我脑补那画面啊……”燕七无语脸。
燕子忱把小十一丢给二太太,大马金刀地往燕七面前一坐,双手撑在膝上探肩看着她:“准备好了么?”
“妥妥的了。”燕七比出两根大拇指。
“别轻敌。”燕子忱正色告诉她,“对方可都是功夫好手,而且是要玩儿命的,玩儿命和正常对打绝不一样,战力往往能飚升五倍甚至十倍。”
“我有爹在我怕谁。”燕七道。
“别都指望着我,”燕子忱瞪她,“轻敌之心不可有,我还要照顾你大伯,更要杀敌!……我把你托付给元昶,届时尽量莫离他左右。”
“你就这么放心把我丢给别的男孩子啊?别忘了大家要在山里待七天呢。”燕七道。
燕子忱哼笑了一声,丢她一记眼刀,半晌才道:“至少我相信那小子关键时刻肯为了你豁出命。”
燕二太太在旁边听见,不由笑道:“这次赛完了,请那孩子到家里来吃顿饭吧。”
“请他干甚?!”燕子忱翻着白眼看她。
燕二太太抿着嘴笑不接话。
“干!”小十一响亮地道。
一家子说说笑笑到了月上中天,各自回房洗漱休息,与平日看着没什么两样。
一夜很快过去,天未亮时燕七已经起身,泡了个热水澡,长发编起来,高高地在脑后绾成利落的玫瑰髻,贴身穿了又柔又软的中衣,套一身既轻又方便行动的薄棉衣,外面是合体裁成的男式棉麻料子的龙葵紫劲装,扎一条黑皮腰带,穿一双黑靴,利利落落地迈出门来。
到得前头,见燕子忱已经在院子里练完一套拳了,打着赤膊的身上热汗腾腾,汗珠子顺着虬结的肌肉线条滑落下来。
“我帮你擦汗啊爹。”燕七道。
“省省吧,”她爹一无所觉地扯过架子上的大巾子先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笑着上下打量她几眼,“难得穿的这么俊俏,再给你身上沾上汗。”
“好吧,真遗憾啊。”燕七道。
早饭就在坐夏居吃,外头天还黑得很,二房所有人就都已经起身了,连小十一都从被窝里被挖了出来,坐在二太太腿上边吃边睡。
谁也没有提到今天便要开始的生死大战,只如往常般平静地吃着这顿送行饭。
吃罢饭就出门,要赶在老太爷和老太太起身前离开,免得又是一番哭闹不舍。燕七披了一条黑色毛披风,拎上自己的弓和箭,跟在燕子忱的身后出了坐夏居。
燕二太太抱着小十一,和燕九少爷三个只将父女俩送到了坐夏居门外,而后就这么目送着两人消失在了黎明未至的竹林深处。
七天。一家五口,两个在山中生死搏命,三个在家中挂肚牵肠。
谁都不会好受。
这一日,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天。阳光似乎格外的耀眼,街道也似乎格外的热闹,每一个人的嘴里都在谈论着这场即将打响的“国际”综武战,无需上班和上学的人们早早地就开始向着北城门外涌动,虽然无法现场观摩比赛的进程,但能看一个开幕式也行啊,生命不息,热闹不止,一颗爱凑热闹的心也绝不会死!
京城以北,群峰林立,十万大山连绵无际,而极少有人能够进入到以葱茏山为界限的更北的地方去,更北的地方非但未经开发山势险恶,且还有各类凶猛野兽和夺命毒虫,再远一些甚至山间还会有毒瘴,以及传说中那些逃进山里躲避官府的强盗土匪杀人犯。
前些天燕子忱带兵清理赛场,说是清理,其实也不过是带着大摩的人确认了一下赛场的范围,双方谁都没有真正深入赛区,所以比赛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处于同一起跑线,跟开荒差不多。
——有时候天.朝人也觉得奇怪,大摩人好像知道天.朝人极少有人进入过这片山区似的,所以才敢提出要在这片山区进行比赛,否则若天.朝人极为了解这山区,大摩人岂不是要吃了不熟悉赛场的亏?
这便是大摩人将比赛场选在这里的原因,既然大家都不了解赛场内部的情形,那么起点就相对公平,至于比赛中要怎么应对那些不可测的自然难题,就全靠双方自己的实力和运气了。
当太阳高高升在天空时,天.朝的天子携众臣及即将参赛的人员、各国派出的来为本场比赛做见证的使臣们,已经抵达了山区边缘临时建成的、用来作为出发点和返回点的一块平整的赛场上,这片临时赛场甚至还分出了观众席和比赛区,比赛区其实就是一片平坦的场地,如果七天内双方中的一方并没有完全被杀光,那么残存的队员将返回到此处进行一对一的死斗,以此决出比赛的胜者。
此时此刻,赛场上已经列队站满了天.朝的兵士,赶来凑热闹的百姓们全都跪在赛场的最外围,皇上和大臣、使臣们则立在高高的观众席台子上,待天.朝人全体下跪山呼万岁后,赛事进入了第一项程序——双方参加比赛的内定队员出列。
于是万众瞩目之下,天.朝一方第一个出列站到焦点中的,是一位萧清俊朗气度吸人的官员,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内蕴天成的风雅,迈了闲云野鹤般的步子行至前端,听得主持官报他的名字:“帅担当——燕子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