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间半夜睡醒, 有点想上厕所。
冬天睡觉时,他喜欢卷着被子睡, 现在正如一份安详的老北京鸡肉卷,直直一条躺在床板上,温暖又舒适。厕所有点远,一去一回,被窝可就冷掉了。
倒也没有那么急。白云间喜欢半夜醒来发现还能睡好几个小时,而且被窝暖暖的感觉, 眯起眼贴贴枕头,平静地闭上眼,准备二次登录梦境服务器。
“啊——!!!”
隔着门传来一声洪亮的尖叫, 此后再无声音。白云间猛地睁开眼睛, 有些迷茫, 是做梦吗?还是那真的是黄河远的声音?
白云间不确定,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把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拖鞋,顶着冷空气往外走。
504寝室的门开了,黄河远气势汹汹地从里面冲出来,他穿着连体小黄鸭睡衣,似乎刚睡醒, 脸颊泛红, 脑袋上翘起两撮毛, 翘得前所未有得高,仿佛毛上凝聚了愤怒的力量。
“白云间?”黄河远看见白云间时,鼻子一酸, “你怎么在外面?”
“……来上厕所。”白云间说,“做噩梦了吗?”
“……比噩梦操蛋多了。”黄河远遍体生寒,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浑身发抖,“你说,雷锦龙是不是脑子有病?”
白云间:“……”
“他梦游爬我床,还摸我脚,从我那个角度看特别像鬼,我都觉得他马上就要七窍流血了,”黄河远又气又怕,“吓得我想嘘嘘!”
白云间:“……那一起去吧。”
很奇怪,两人做了几个月同学,却从来没有一起上过厕所。白云间占据了第一个小便池,黄河远扭头进了隔间。
白云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黄河远在隔间里问。
白云间坦然自若地问:“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并排嘘嘘?”
黄河远:“……”
白云间:“你怕我看你吗?”
“爬,你怎么那么多破问题!?”
“因为我想不明白,”白云间认真推理,“男人可以并排尿尿。你是男生,我也是男生。所以我们也可以一起。”
黄河远:“……”
白云间来了个经典三段论后,又举了一个实际例子,“你和大仙就能一起,他还夸你尿得响……”
“白云间……!”黄河远低吼,“你闭嘴,我尿都尿不出来了!”
“嗯?”白云间贴心地问,“要给你吹口哨吗?”
“……不要!你闭嘴就行!”
黄河远撒个尿被白云间气得满脸通红,但因恐惧而渗入骨髓的寒意倒是消退不少,只是不太敢回寝室。
黄河远跟着白云间回了507,爬上了顾海宇的床。
顾海宇的床,有点臭。
黄河远捏着他的臭袜子扔下去,嫌弃地躺上了硬硬的床板。床板虽硬,但顾海宇的被子并不冷硬,昨天出了灿烂的大太阳,白云间刚替他晒过。晒得松松软软,如果他回来,一定可以睡得很好。黄河远闻着又臭又焦的味道,有些想哭。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想顾海宇了。顾海宇在的时候嫌他烦,他不在,饭也吃不香了。特别是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又想念又担忧,而他什么也做不了。黄河远想着想着,眼泪又唰唰地下来,一点也睡不着。
他听见徐不倦的呼噜声,听见厕所传来冲水的声音,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等等,这时候浴室怎么会有水声?黄河远摸出手机看了看——02:17。大冬天的,谁会在半夜洗冷水澡???
黄河远把脑袋缩进了臭臭的被窝,心扑通扑通跳,满脑子都是校园怪谈恐怖片。
过了几分钟,水声停了。黄河远听见走廊传来吧唧吧唧的走路声,走得不快,听起来很悠闲。这很不寻常,因为大冬天去上厕所的人脚步都不会很淡定,大家被冻得斯哈斯哈的,都是跑着去的,绝不会走得那么闲适。
走路声越来越清晰,突然停了。随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嘎吱。”——507的门被推开了。
黄河远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床摇了几下,过了几秒,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他的脚踝。
他喵的雷锦龙,有完没完了!!!黄河远抬起腿就是一脚。
“卧槽!!!”
一声闷响落地,507的人都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徐不倦惊恐地坐起身,“谁摔下来了???”
潘达:“哎,我手电筒呢?”
白云间亮起手机,朝着地上的黑影打了一束光。
地上的黑影上身赤.裸,只穿着一件裤衩,白色的皮肤闪烁着亮晶晶的水光。
“嗨,我回来了。”顾海宇脸晒得黑了三度,笑出一口白牙,“大家都在啊,那我床上的是谁?”
徐不倦:“……???”
潘达:“……???”
他俩刚才都在睡觉,并不知道黄河远躺在顾海宇床上,吓得一哆嗦,鹌鹑似的不敢说话了。
507只住了四个人,是有原因的。上届有个学生从床上摔下来,磕到后脑勺,摔死了。所以,每个学生入住507前,班主任都会问过家长和学生的意见,要是忌讳,就可以换寝室。所以,507就只剩四个人了。
白云间知道真相,但是他不说,反而关掉了手电筒,让寝室陷入了一片恐怖幽深的晦暗之中。
徐不倦大气不敢喘,“大仙,你别一回来就开这么大的玩笑,你的床那么臭,谁要躺啊。”
“鬼敢躺啊。”顾海宇笑,“等我上去把他物理超度了。”
顾海宇说着顺着梯.子往上爬,被子突然动了动,黄河远钻出来,幽幽道:“是我啦……”
众人大松一口气。徐不倦躺回去,“艹,我吓出一身汗。”
潘达:“……我离去世就差那么一点儿。”
白云间笑了笑,附和一声:“我也是。”
顾海宇真的以为是小偷,微微一愣,“黄桑?你想我想到这种地步了?”
“爬,你这个狗人!还知道回来!”黄河远含着眼泪哼唧一声,“你去哪里了?”
“人家回来期末考试嘛。”顾海宇打了个哈欠,“我从广东走回来的。明天再和你说,让点位置给我。我真的困死了。”
黄河远作势要下床,顾海宇拉住他,“黄桑,一起睡啊?”
“不要,你浑身都是水,床还臭。”黄河远下了床,准备回自己寝室了,白云间扒在床边问:“我床不臭,来吗?”
黄河远:“……”
“远哥,”白云间扒在床杆边上,低低地说,“我有点冷。”
黄河远动摇了,一方面他真的不想回寝室,另一方面白云间听起来特别可怜,虽然说他和别人一起睡会失眠,但回504肯定也睡不着了,反正都是睡不着,不如替白云间暖暖。黄河远别别扭扭地爬上白云间的床,低声说:“你别贴我,知道吗?”
“嗯。”白云间侧身躺好,尽量不去碰黄河远。
躺了良久,其他三个人都睡了,两人都没睡着。
“你还醒着吗?”白云间低声问。
黄河远没说话。他当然没有睡着。太近了,近到可以听见白云间的呼吸,闻到淡淡的薄荷味,能安静躺着都是一种挑战,更别提安然入睡了。
白云间小心起身,将黄河远妥帖地裹成老北京鸡肉卷的形状,轻声说:“我去睡你床,晚安。”
黄河远不知如何回答,假装自己睡着了。
白云间推开504的门,爬上黄河远的床,有些惊讶。
黄河远的床,非常软。床垫垫了三层,两层羽绒被,软鼓鼓的羽绒枕,仿佛某种高贵鸟类的巢穴。
白云间躺进去,不太习惯。虽然可能睡不着了,但对于他来说,闭眼也是一种休息,安静地躺着,闭目养神。
睡意模糊之际,他感觉到一只凉凉的手摸上了他的脚踝。
白云间顿时理解了当时黄河远的恐惧,然而他不是黄河远,他连动弹都没有动弹一下。
接着床摇了几下,似乎有人爬了上来,更离谱的是,躺到了他旁边。
白云间睁眼一看,果然是雷锦龙。
白云间有点想笑,抬手摸了摸雷锦龙的头,含笑低语说:“这西瓜不错,切成两半带回去。”
雷锦龙猛地瞪起眼,震惊地看着白云间。
“没想到吗?”白云间笑容消失,冷漠地看着他,“想拿第一名就堂堂正正地去拿,别耍弱智把戏。你梦游爬床,我也可以梦游打人。或者说,哪怕我把你推下去,死了也算是意外。”
雷锦龙:“……”他焦虑得睡不着,想着自己睡不好,黄河远也别想睡好。他知道黄河远胆子小,随便吓几下,说不定明天根本没有精力考试,但他没想到他会和白云间换床睡!
雷锦龙:“白同学,你别激动。我……只是有梦游的毛病,走错床了而已。”
“哦。那现在,从他的床上滚下去。”白云间冷冷地说,“你听着,考试期间,哪怕黄河远摔了一跤,我都会算你头上。你最好祈祷他吃好喝好睡好。”
“算我头上……”雷锦龙瞪着白云间,“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吧,”白云间拍了拍雷锦龙的头,老实巴交地说,“也就切个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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