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远在办公室哭了一会儿, 挂着满睫毛的小泪珠,耷拉着脑袋,回到教室更蔫了。
拿出周记本,在上面一字一字地写下:“在我看的故事里, 诚实守信的主角总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但现实却不是这样。说出真相等于自取灭亡, 而瞒到最后的人总平安无事。原来诚实需要付出代价,而逃避和隐瞒只需要克服自己的心。”
“我的心告诉我……”
黄河远停下笔, 没有继续写下去, 合上周记本, 吸了吸鼻子, 又趴着了。他已经把作业做完了, 原本该是看漫画的快乐时间, 他却没有心情。从下午开始,他脑海里总循环播放起白云间那句“你觉得和我一起走丢脸吗?”
他俩那样算不算吵架?他伤白云间的心了吗?但白云间突然不和他吃饭的举动也很过分吧。这怎么办?黄河远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而在大家看来, 黄河远是被严辉叫到办公室骂了。到底是怎样惨痛的骂法才能把黄河远骂哭?
俞飞戳了戳黄河远,递给他一张纸条,顺嘴安慰道:“大吊不哭,站起来撸。”
黄河远:“……”
展开纸条,一行字映入眼帘:“需要帮忙吗?”那字是端正至极的楷书, 仿佛是用word打出来的。
这谁的字?可以排除顾海宇,顾海宇的字很潦草,和鬼画符似的。除了顾海宇,谁还会关心他呢?
“……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俞飞偷笑道:“白大佬那边。”
黄河远啪一下把纸条扣桌子上,脑子嗡嗡响。白云间什么意思?他们都吵架了,他传一张纸条过来是求和的意思吗?
黄河远心烦意乱, 稍微抬起屁股,伸长脖子看白云间,他正低头看书,头发别在耳后,垂下了一缕挡在侧脸。并没有抬起脸和他进行眼神交流。
下课去和白云间解释清楚吧?他从来没觉得和他一起走在路上是丢脸的事。
这么想着,黄河远心情好了一点,翻开严辉给他的字帖,一直练到了晚自修下课。
第三节晚自修下课,大家都混在一起交作业,黄河远正要往白云间座位走,徐不倦却拿着数学作业本过来让他教他做题。
那题挺简单,黄河远快速讲完,再回头时,白云间却已经走了。可恶,讲题时间连一分钟都不到!自从白云间穿了女装,交作业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黄河远大失所望,突然想起一件事——白云间每天晚上都要夜跑。只要他去操场,就能找到他。
“大吊,这步是怎么推出来的?感觉跳了珠穆朗玛峰似的。”徐不倦对着草稿纸摸不着头脑。
“我有急事,你自己好好悟一悟。”黄河远背上书包,蹦出了教室。
操场矗立着一盏极其明亮的路灯,灯下人影绰绰,黄河远一时看不清谁是谁,就蹲在地上捧着脸看路灯下面最亮的地方。一个大汗淋漓的肌肉男快速跑过去了,接着是两个气喘吁吁的女生手牵着手慢慢跑过,过了一会儿,一个散步的大妈拍着手走过。
白云间不会不在吧,黄河远这么想着,隔着跑道和草坪,忽然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顿时来了精神站了起来。起得太猛,脑供血不足,黄河远满眼星星,白云间的身影就在这一片星星里。他穿着运动鞋,脚步轻盈有力,裙子随着他的脚步起伏着,像会呼吸一样。随后黄河远眼睛不花了,白云间正好跑进光里,黑色的短发飞扬,脸上沾着汗,皮肤闪着润玉一样的光。但这只是一眨眼的事,白云间很快掠过了路灯,披在他身上的光消失了。
黄河远眨了眨眼睛,冲着白云间跑去,离他还有两步时,弹簧似的猛地一蹦,勾住了白云间脖子。
白云间万万没想到,女装第一天就在操场遇到了色狼,但他很镇定,微微侧身,反肘一击,黄河远战术后仰,惊叫出声:“白云间!”
白云间的手肘已经碰到了黄河远的脸,及时停住,布料擦过皮肤,黄河远闻到了白云间身上的汗味以及薄荷的味道。
“你……你想打我?”黄河远委屈地撅起嘴巴。
“下意识的举动。”白云间匀了匀呼吸,“为什么勾我脖子?我记得你不喜欢肢体接触。”
“我……”黄河远跺了跺脚,“你不是说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丢脸吗?我告诉你,我没有!我甚至还能勾着你脖子一起跑步呢!”
白云间:“……真的吗?”
黄河远:“……”
“勾上来吧。”白云间弯了弯唇。
黄河远其实只是随便说说,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而已,没想到白云间竟然当了真。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黄河远咬了咬牙,搭上了白云间肩膀,“跑跑跑,算本王欠你的。”
“好。”
白云间居然真的开始跑了。
白云间的腿总是会擦到他的腿,每擦一下,黄河远都呼吸一窒,头皮发麻。他为了保持平衡,踩了白云间好几脚,哪怕是这样,白云间依然没提出异议,继续往前跑了一百多米。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黄河远停下脚步,“……差不多了吧,你不准生气了。”
白云间也停下,“我没有生气。”
黄河远狐疑道:“但是……很多女生说她没有生气,其实就是生气了。”
“我不是女生。”白云间在心里补充,我也不是你,没那么容易生气。
黄河远反将一军:“但是我生气了!你竟然在食堂门口和我分道扬镳,big胆!”
“……生气就多跑几圈。”白云间邀请黄河远搭他肩膀跑步。
黄河远对跑步没有丝毫兴趣,二中原本就有晚跑,每天绕学校跑一圈已经够够了。他陷入了激烈的心理斗争。白云间没有生气,那要不要把那件事情告诉他?
他老爹在告诉他坏消息之前,总会买点礼物补偿他。他充分掌握了这个哄人技能,从书包里拿出一罐可乐递给白云间,“送你了。”
白云间没接,他晚上没有喝可乐的习惯,正想拒绝,黄河远自顾自地拉开了拉环。
“等……”
来不及了,只听滋啦一声,可乐源源不绝地从易拉罐口喷涌而出,撒了黄河远一手。
黄河远目瞪口呆,盯着满手的可乐恍然大悟,“噢!我刚刚跑步的时候晃它了……碳酸饮料真是烦死了!”
“……去洗洗吧。”
白云间这么说着,“我再跑一圈。”
“不行!”黄河远抬起一只脚划拉跑道,怂不拉几的,“你陪我去……你一个人跑步多吓人啊。”
白云间:“……”应该是你一个人上厕所多吓人吧。
白云间可悲的发现,他已经习惯了黄河远的怕鬼日常,陪着黄河远往厕所走。
“为什么你胆子这么小?”白云间问。
“哈?好笑,我胆子大着呢!我只是谨慎,谨慎而已!”
黄河远平举着沾满可乐的手,独臂僵尸似的穿过大半个操场。站到洗手池前,快速搓手手。突然,肩膀搭上了什么东西,他慢慢地抬眼看镜子。白云间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脸色雪白,双眼无神地盯着镜子里的黄河远,仿佛被鬼上了身。
“白……白云间。”黄河远浑身僵直,“你怎么了?”
白云间慢慢凑上前,在黄河远耳边轻声说着,“我……”
“在……”
“吓……”
“……你。”
声音入耳,黄河远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白云间在说什么,扑棱着蹦起来,炸毛咆哮:“卧槽,白云间,我再也不和你好了!怎么会有你这种老阴比!”
白云间突然笑了笑,无神的眼睛有了奇异的神采,显然很高兴。黄河远见状,更是气到爆炸,DuangDuangDuang地往外走,路过器材室,猝不及防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拍门声,以及女人的叫声。
这次黄河远连叫都叫不出来,扭头就跑,白云间从厕所里出来,与他撞个正着。黄河远躲到他背后,双脚离地,搂着他脖子挂在了他身上。
“……我错了,我不该吓你。”白云间艰难撑住身体,“请自己走回寝室。”
“艹……”黄河远凑到白云间耳边,颤抖的热气呼进耳道,“器材室……有那个东西……”
白云间偏了偏耳朵,只想到一件事,刚跑完步,他身上应该不臭吧……
“怎么办?”黄河远拿出手机,“呼叫顾海宇过来超度吗?”
“别紧张。”白云间拖着黄河远往器材室走,黄河远虽然怕,但他绝对做不到放任白云间这种弱者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危险,终于把脚放在了地面上,扒着白云间一起前进。
“你别拱我。”白云间深吸一口气。他们现在的姿势别提有多奇怪。
在鬼面前,黄河远的恐同情结不值一提,搂着白云间腰往前拱,“我,我怕。”
白云间:“……”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惩罚我,而不是让黄河远拱我屁股。
拍门声不断,女人的呼救声更加清晰,白云间走到门口,好家伙,黄河远又爬到他背上了。
“稍等。”白云间也拍了拍门,“我们马上把门打开。”
拍门声顿停,传来女人沙哑的声音,“谢谢。”
黄河远:“我们去找老师或者门卫吧……你没看鬼片吗?这……这是校园怪谈标准开头啊……”
“我从不看鬼片。”
器材室的门锁是老式挂锁,白云间从头上拔下一根细长的黑色发夹,插进缝里,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咔哒一下,锁开了。
黄河远严阵以待,白云间淡定地把锁拿下来,打开门轻声道:“没事了,出来吧。”
一个身材瘦小的女生从门后面走出来,她穿着二中的蓝白校服,哭肿了眼睛,皮肤有点黑。比起超级白的白云间,她看起来不太像鬼。
黄河远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里面啊,吓死我了。”
“我在器材室里睡着了……”女生揉了揉眼睛,“老师没发现,不小心锁了吧……”
“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啊?”黄河远又问。
“我叫……郑潇。”女生小声说,“快熄灯了,我得回寝室。谢谢你们!”
郑潇快速看了黄河远和白云间一眼,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拢着衣襟跑了。
黄河远也拉着白云间往外跑,直到两人重新站在操场上,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太吓人了。”
白云间心想,你才是最吓人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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