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回到家时,三名弟子都在等他。查理趴在地上摇尾巴。
“我非常、极度地疲倦。改天再跟你们说吧。”丹尼尔恳求弟子们后,瘫坐在椅子上。
他觉得被逼到了绝境。
哥哥被无法指望还清的债款所逼迫,而丹尼尔耗费半生心血制作的标本就要被人夺走。只要东西还放在哥哥的博物展览室,不管哥哥如何主张东西属于他,也不怕失去,因为只是保存在哥哥家里罢了。可是万一落到别人手中,不晓得会被转卖给哪里的什么人。标本很抢手。
“老师,我想您已经听爱德说了,知道壁炉构造的不只有我们而已。”亚伯说。
“我听说了。”
“我把那个人的名字也告诉克伦和班了。”
“是罗伯特吗……?”
“是的。”
“我们也同意亚伯的说法。”克伦说。“除了罗伯特医师以外,不可能有别人了。罗伯特医师没想到我们会知道壁炉的构造,所以以为那里是绝佳的弃尸处,加以利用了。”
班也点头同意。
“尸臭的问题,如果藏在这里,就可以被其他尸体的臭味所掩盖。”亚伯接着说。“等到壁炉开始生火的季节,尸体就会变成熏肉。他认为应该不用担心被发现,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把尸体的衣服剥光,把脸捣烂。我们也是,如果不是在安装绞盘的时候注意到,也没有机会得知壁炉的构造。我是不欣赏罗伯特医师,但也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可是……”
“那具尸体究竟是谁呢?”
“爱德和奈吉在二楼吗?”
“他们还没有回来。奈吉不是跟老师一起出门的吗?您没在银行遇到爱德吗?”
“中间出了很多事。”
“老师把奈吉带出去以后,法官的女助手跟‘铁夹’来了。”克伦说。
“铁夹……?哦,那个人。”丹尼尔龇牙咧嘴做出对咬的动作。
“就是他。他们说约翰阁下请老师过去。”
“嗯,我在路上遇到了。”
“老师去了法官那里吗?”
“对。”
“老师,我们交换一下讯息吧。”皮包骨亚伯难得强硬主张。尽管他年纪最大,但几乎总是话匣子克伦在主导场面,所以他通常没什么声音,但这时他的语气魄力十足。“老师的问题就是我们每一个弟子的问题。我们都清楚解剖教室是靠着罗伯特医师的资金才能运作,如果失去罗伯特医师,解剖、实验和研究都不能继续了。所以如果丹尼尔老师叫我们不要把罗伯特医师的事情说出去,我们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泄露给任何人。不管碰上任何事,我们都会为老师的利益行动,所以请让我们协助老师吧!这是我们讨论出来的结果。”
“没错。”班和克伦齐声说。“我们是光荣的巴顿弟子!”
“你们的好意我真的很感激,可是我现在满脑子混乱。”
丹尼尔思索了一会儿,“无脸男的身分差不多查出来了。”他接着说。“是一份叫《公众日报》的报社社长帕汀顿——不对,哈灵顿。”
“那份黄色报纸啊。”班说。
“约翰阁下说那是一份很糟糕的报纸,原来你读那种报吗?”
“上面的花边新闻很有意思。”
“那个社长先前被判了示众刑呢。”克伦说。“我去看了。”
“我也去看了。”班说。
“是几个月前的事?当时不是有一场要把维克斯送进议会的示威游行吗?”
“还有琴酒工厂被烧掉了。”
“《公众日报》老是刊登一些煽动文章,所以社长被抓去关了。”
“那家伙应该要被判更重的刑的。”亚伯愤恨地说。“他操作消息,炒作股价,或是让股价暴跌。”
“你说南太平洋的事吗?那件事我从约翰阁下还有休姆先生那里听说了。你对这些知之甚详呢。”
“我父亲是贸易商,对社会动向很敏感,而且也玩一点股票。幸好我父亲只投资可靠的公司,就跟银行一样踏实。南太平洋那件事很有名哦,有很多人被那件事搞到公司倒闭或上吊自杀。”亚伯说道,“啊”一声露出想到什么的表情。“罗伯特医师在搞投机吗?”
“你怎么知道?”
“听到刚才的话,任谁都猜得到呀。如果罗伯特医师是在南太平洋的投资大亏了一笔,当然会想杀了那个社长吧。”
丹尼尔呻吟说:“他是被仲介人陷害的。”虽然他觉得不该拿这事让弟子们操心。
“那个仲介人是谁?”亚伯逼问。“该不会是叫做艾凡斯的家伙吧?”
“你知道艾凡斯?”
“果然是艾凡斯吗?我父亲说过,南太平洋那件事就是叫艾凡斯的仲介人策画的——仲介人跟哈灵顿两个人勾结。仲介人这种人,全凭一张嘴皮子骗人上当,而且听说艾凡斯是当中特别厉害的高手。他都巧妙地让当权者捞到甜头,所以能得到政府相关人士的庇护。”
“休姆先生也这么说……我到二楼休息一下。爱德跟奈吉回来的话,叫他们到我房间来。”
丹尼尔留下这句话,神情悄然地上楼去,三名弟子在楼梯下目送他。查理也趴卧着仰望,摇摇尾巴。
“连我们都一下子看出来了,约翰阁下当然也已经在怀疑罗伯特医师了吧。”
“解剖教室会关掉吗?”
“怎么可以!”
“何必做到杀人嘛。”
“既然都杀了人,想救也没得救了呢。”
“那另一个怎么了呢?”
“你说那个少年?”
“对。”
“等爱德跟奈吉回来,就算把他们吊起来,也要问出个水落石出。”克伦说。
“别这样。”亚伯制止。“他们可能有什么苦衷,万一逼得太紧,奈吉搞不好会自杀哩。”
然后亚伯又添上一句:“相信我们的爱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