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在大白天光明正大的违反了交通规则,但出奇好运的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咲的助动车终于抵达了嵯峨野家。我看了看手表,按学校来看的话,现在应该正好是午休刚刚结束的时间吧。咲刚才说直到放学时间为止都不会发生什么事的。这样一来的话说不定也没必要这么焦急,但虽说是这样,当我看着咲小心翼翼的把风衣整齐的叠好放入助动车后备箱的动作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冲着她大吼道‘现在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直到把U型锁也扣好之后,咲终于起身,露出了一副苦笑般的神色。
“我说你,抱得的也太拼命了吧。”
“……”
“稍微都有点难受了。”
连一句抱歉的话也说不出口。虽然这不是出于我的本意。
只是,不想道歉也是出于有着正当的理由的。看了我的脸色之后,咲稍微皱了皱眉头。
“难道说……是太冷了吗?”
点头。
在防寒服的厚度方面,我和咲基本上没什么差别。但是却只有我像这样的冷到骨髓一般的情况……说不定这很糟糕吧。或许是因为在东寻坊的时候被风吹的,也说不定是因为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的关系,总之有可能是感冒了之类的吧。在这种情况下生病了的话,那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不要紧吧?”
“……大概。”
“喝点什么?”
一边问着,咲从钥匙圈里挑出了家门的钥匙。
虽然我也怀揣着这个家的钥匙,但这把钥匙和这个家的门锁并不匹配。两天前我对这件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现在的话倒是清楚了。大概,无论是在咲这一边还是我那一边,一开始的门锁都应该是一样的,但是在我那一边,哥哥稍微有些不良的嗜好,曾经有一次把门给搞坏了。这么一说的话,那之后门锁确实有调换过。
门被打开了。
“进来吧。”
我被不属于我的‘我的家’招待了进来。
进入客厅后,咲首先打开了空调。对着不久之后便吹来的温热的空气,我从正面将身子迎面而向。看了看挂着墙上的时钟,咲嘀咕道:“这样啊,差不多到了午休的时间了吧。”
然后稍微思考了一下:“我是没什么时间吃饭了,但是会帮你弄点稍微暖和点的东西。”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从昨晚开始要说有吃过什么东西的话,那也就是今天早上咲给买的牛肉干了。但是,也没觉得肚子有特别的饿,现在就算是在我眼前帮我准备好吃的,自己有没有心思吃也不知道。比起这种事情,希的事情才更让我在意。
“……我,想去学校。”
但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就不要做了。乖乖的在家里等着吧。”
就被这么一句简单的话给回绝了。
“就让我这样坐着干等?”
“没,站着也行啊。反正你又进不了学校。要不就站着校门口,要不就坐在家里等,仅此而已区别罢了。”
被说道这份上了的话,再怎么说想要去学校也是徒劳的了吧。看来现在也只能把事情交给咲来处理了。‘现在’也是,吗。
“意大利面就行了吧,马上就给你做哦。”
连回答都没来得及,咲就手脚麻利的朝厨房走去,先是往锅里倒入热水,打开灶头之后:“到水烧开这段时间我先走开一下。”
说着离开了客厅,然后听到了蹬蹬蹬的上楼梯的脚步声。上到二楼之后朝右边的房间走去,在我那边的世界里,这就是我的房间。这边的话,这就是咲的房间了吧。
开水煮开提示器中还处在半沸开的热水,在咲还未归来之前就已经早早的开始冒出热气了。意大利面在厨房的什么位置,大抵我是猜到了。但是,作为客人的我还是决定遵循主客之道。
走下楼梯的咲,裹着一身水手服的学生装。见惯了她平时又是皮草背心又是黑色牛仔的装扮,所以此时在她身上的这套学生服怎么看怎么别扭。如果是这个学校的校服的话水手服的上身应该是有个打领结的地方的,但咲却偏偏没有打这个领结。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次赶时间,还是说平时她就是这幅装扮。她看到了从锅里冒出的热气。
“我、我说你就不能帮忙关个火啊!”
说着慌张的跑到厨房。
因为说是要做意大利面所以还以为她要做其他什么料理,但事实上咲所说的“制作”,也就好像只是将冷冻的意大利面酱汁加热一下而已。将意大利细面条倒入开水中,再顺便将意粉酱的冷冻包装也一起放入后,咲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不知是不是顾及到长时间被放置不管的我的情绪,她一边打着消息一边告诉我说:“要是从现在开始算起的话,能碰到希的时时间应该是在第五节课之后了,要赶快和她约一下时间才行。”
原来如此。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稍微借用一下厕所哦。”
“啊,好啊。地方,知道吧。”
我苦笑了一下:“知道。”
完事回到大厅后,在玻璃茶几上放着一大碗盛着浓厚意粉酱的意大利面。这是张在我那个世界里没见过的大大的盘子,在盘子里面盛着的是看上去毫不用心制作的厚重的酱汁和意大利面条。且不论外观如何,看上去还是挺温热的。咲从一旁拿来了叉子。
“给”
“啊,多谢……”
不知道是不是上学才穿的,一边披着一件黑色的及腰外套,咲匆匆的说道:“那我就先出发了,老妈的话大概会在四点左右从商场回来,那时候如果我还没回来的话,你就随便找个地方避避吧。不行的话,躲到老哥的房间里也行。不过我想那之前我应该是能回得来的吧。”
刚想回答说我知道了。
玄关处的门就早早的发出被打开的声响。
我吓的一身冷汗,估计在一旁的咲也是一样吧。一副明显动摇着的背影朝着我转过来。
“怎、怎么会?”
就还在咲暗自嘀咕的这段时间里,从玄关而来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随后,一阵粗犷的声响。
“哦喂,有谁在家?”
完全没有来得及躲避或者藏起来,立刻出现在客厅的这个身影是个显得稍有些发福的短脚的男人。
……总之,大体上来说,这样的模式我算是见怪不怪了。咲的世界和我的世界的“大家来找茬”。我在心里也暗自的体会到,反正事情大致就会变成这样。所以也就没觉得有什么惊讶的。
只是,真的是不管是生还是死、也不论是在咲的世界还是在我的世界,就算是故意在找我麻烦似的老是在出现在最坏的时机。环视着正单手拿着叉子的我和正在整顿外套的咲:“这家伙谁啊?”
向咲发问的这个人,正是我的哥哥,嵯峨野哉。
啊啊,时机太差了。我听到了咲这般嘀咕着。难不成对咲来说哥哥也是个总是在最坏的时机出现的男人吧。只有大概一秒钟左右的犹豫,咲便马上取回了一如既往的果断的神情。
“为什么老哥你突然就回来了啊!”
哥哥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愤慨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回自己的家难道也有错?”
“那也要看看时机吧”
“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不知他此时是否正好回过了神,哥哥在这么说的同时笑的特别的贱。
回想起在我那个世界里的哥哥,长期的意识不明,且终于在两天前不幸去世。像这样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健谈的声音本来是永远也见不到了的,这点和希是一样的。那么,对我而言,在心里似乎留存着一点温热的感动才是最好不过的吧。
但是,这种幻想仅在瞬间就被吹飞湮灭。让人厌烦且没有品位,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那副笑脸和他所说的话。哥哥耸了耸肩膀:“今天下午和明天早上的两个课时都休讲,所以就算留在那里也只是自修而已。大学生和高中生终究是不一样,各种情况都是可以变通的。”
“这算哪门子可以回来的理由啊”
“马上要和我兄弟出去喝酒去了,你真他妈烦。”
哥哥有些故意的对着咲虚张声势。
“我说你才是啊,怎么没去上学?”
“当然去啊,现在马上就去。”
“然后呢?”
对着将叉子插入意大利面当中,抬头看着哥哥和咲而纹丝不动的我瞥了一眼后:“是谁啊,那家伙?”
咲叹了一口气,挠了挠自己脑袋上的短发。然后一口气说道:“这人是希以前的男朋友,你应该认识的吧,诹访希。那个从横滨搬家过来的。他是希横滨时候的男朋友,这次是因为特殊原因周末的时候到这里来了,因为据说是错过了列车所以周日当天是回不去了,所以希拜托我就白天这段时间让我照顾他一下!”
这个故事,就仅在刚才挠头的一瞬间想出来的?原来如此,不愧总是拿自己的想象力来说事啊。于是我也尽量顺着咲的段子,配合她圆场。
“实在不好意思,给嵯峨野桑带来麻烦了。……请问您是她哥哥吧。”
“是她哥哥吧”,我还真是有点太明知过问了,再怎么看他就是嵯峨野哉本人吧。只是,比起我看到的他的最后的身影相比,体型还要更加的胖上一圈而已。
虽然咲所虚构的这个故事还不能完全解释为什么她要放弃上学而留下来照顾我,但似乎仅凭哥哥那贫瘠的脑容量显然无法看破其中的疑问。“啊,这样啊”的说着,朝着我带着礼节性的微笑说道:“那还真是千里迢迢的辛苦了,午饭只能吃咲做的料理那还真是太可怜了。”
冷冻食品还有什么料不了料理的。但是,这里我也故作姿态的接着话:“多谢招待。”
咲朝我看了过来,然后又瞪了瞪哥哥,随后又将视线转移到挂在墙上的时钟上。然后,又再一次的将视线和我汇合。就像是询问似的目光,在我看来像是在问我就剩下你和哉的话有没有问题?。说实话我还真是不情愿,但也不能在这里多耽误咲的行程了。虽然还不清楚其中的奥妙,但咲明显是要去阻止希发什么意外。所以这时千万不能给她带来什么障碍。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确认到我的反应之后,咲提了提音调。
“那我就去学校了,亮君你好好呆着吧。”
然后咲便驱身而去,客厅只剩下我和哥哥两个人。我是有点可惜难得的意粉酱也快凉的差不多了,所以一边在意着哥哥的目光,一边卷着意大利面。但要说起来,越想越觉得这时机来的可真差。如果咲不给我做什么意大利面的话,我就可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大摇大摆的从这个家里走出去了。因为托眼前这盘午餐的福,在没有好好的解决掉它之前,我就没法顺畅的从客厅走出去了。
哥哥露出一副可疑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家伙就是一副吵吵闹闹的老样子。”
我只是默默的搬运着叉子上的食物。
但话说回来,还真是能变得什么都不一样啊。连哥哥都能无事生还着,这还真是让我觉得有些悚然了。
在我那一侧,嵯峨野哉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就是在平凡的终端,无故自爆了吧。
沉浸在‘一个恶劣的家庭环境下的牺牲者的我’,这样一个角色中无法自拔。想要填补这个感情上的空缺而去追求一些类似纯爱的情感。但天性的平庸导致这个计划破产,后来又心血来潮的想要奋发图强的埋心于高考之中,然而这也不幸的失败了。
在哥哥口中流传下来的名言中的NO.1非要属‘大人什么的完全不可信’不可,但能与之匹敌的则是在他高考落榜后吐露的那句,居然说什么‘我要是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要是作为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无意义的激励的话也就罢了,从头彻底就是自己在那里造句这一点才是其最经典之处。而且此后他还老是不断在那里反反复复的碎碎念个不停。哥哥那强烈的没有体面感,以及几乎快被误解成是否就是盯着这个效果才这么干的没有个性的模样,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哥哥的自我怜悯也好、被局限在家人和恋人以及高考的眼界的狭隘也好,虽然是一副平平凡凡的样子但却总能挂着毫无根据的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于是不得不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刻板无比的印象,当我每次看到这幅模样的哥哥时,心里总是无比的鄙视着他。但这却也是在我失去希之后,可以说唯一的一处可以让我的心绪得到休整的地方。
随后,在哥哥落榜的这段时间里,做了我认为他可能会这么干的事情,就是“寻找自我的旅行”。
从母亲那里得到了充分的资金后,哥哥立马启程,随后便一去不返。
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从金泽出发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国道八号线上发生了一起单独的事故。从那以后,意识就没有苏醒过。当然对我来说,起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觉得哥哥非常的可怜。然而,随着他意识毫无恢复的征兆过去了两三个月之后,我开始觉他总该够了吧。在每天不断加深的‘嘛,哥哥的事情随他去吧’的情感之下,我感受到的是自己阴暗的愉悦,以及一丝微薄寒意。只是,在我看来这样的一种认识,却是在嵯峨野家之中少有的,我和父亲以及母亲所共有的情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变得无法抑制的鄙视起哥哥来。应该也称不上是讨厌他之类的吧。
眼前的哥哥一副平和的神态,在那里侃侃而谈。
也不是说,他身上有什么过错吧。我和哥哥之间肯定是因为,在长久的岁月里互相之间慢慢养成了彼此鄙视对方的习惯,而现在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嵯峨野哉来说,我们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芥蒂的。
但是即便如此,我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做到把他们两者分的一清二楚。
淋上意粉酱的意大利面条并不是很美味,也不是很难吃,我只是反复操作着将面条卷上叉子送入口中这样一个简单的操作。
“好像还很好吃啊。”
带着敷衍的口气一边说着,哥哥在地毯上盘腿而坐。伸手取到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不断的切换着频道,直到听到有搞笑艺人在那里大声高笑的声音后才把遥控器放了下来。随后应该说是没朝着我看,或者说没有从正面和我的视线相交的模棱两可情况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这样问了过来。于是我本着客人的礼节回答道。
“不,我想应该是没见过。”
“这样吗?我老是觉得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你才对……有没有谁说你像哪个艺人之类的话啊?”
我微微的笑了笑。
“不,并没有。”
哥哥交叉起手臂,脸上露出一副假笑,歪了歪头。
“到底是谁呢,我是说真的,肯定有见过。和哪个谁好像啊。”
我想他指的肯定是妈妈那边的祖父吧。我在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里面,最像母方祖父的一个人。另外,因为是兄弟的关系,我和哥哥也经常被人说长得很像。但是我却从来不这么认为。大概现在如果对哥哥说‘是和你自己长得很像吧’之类的话,他也不会承认吧。
只是在一旁一味的吃着面条的我,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副想要和他搭话的样子吧,但哥哥似乎还是觉得找到我们之间会话的突破口。盘着腿将身子稍稍向我倾斜过来:“从横滨来的吧,好远啊。”
“是很远啊。”
“我跟你说,我也去过横滨呢。”
在我那边的哥哥,大概是没有去过吧。话题稍微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同时,因为我从来没去过,所以为了防止露馅还得多堤防着点。
“这样啊。”
从哥哥的口吻中,似乎看到了一丝自满的情绪。看来是用惯了这个套路了。
“我原来是打算报告横国立的,所以去过那里的开放式校园。”
我还在疑惑着‘横国立’是什么意思,但又不能开口这么问他。但是从开放式校园这个单词中,我大致了解了其中的含义。大概他指的是横滨国立大学吧。
因为哥哥的自尊心很强,所以选择报考的大学也往往都是超出自己实力范围的学校。就算在金泽,哥哥所在的高中也不是什么头等学府,而且以他那种离开第一集团不知有多远的成绩来说,口里总是念叨着东大、京大什么的,脑袋没问题吧。
而这边的哥哥对认清事实这方面来说,要比我那边的好多了吧。但,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谈自己最后还是没能考上学校,又是在想什么呢?
“是个不错的地方吧。”
放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后:“嗯…….,我也不是抱着玩的目的才去那里的。”
好像很高兴似的回了这么一句。从电视里有传来一阵大笑的声音。我继续的搬运着盘子里的面条。
像是害怕这种无言的沉默似的,哥哥继续开口说道:“所以说,你是特地从横滨跑到这个地方和从前的女友见面来的?”
诹访希是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到金泽来的,所以‘从前’这个词对应的时间也就变成了小学左右了。我在想这世上会有哪个傻帽会为了小学时代的恋情或者类似这样的感情而横跨日本列岛专程跑到这种地方来,但是哥哥似乎对这样的矛盾没有丝毫的察觉。大概,真的只是对妹妹的朋友什么的,毫无兴趣吧。
哥哥的脸上,像是浮现出了一股下作的笑容。
“大老远的还真是辛苦啊,果然是为了那个吧?想要和她破镜重圆吧?”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的我将视线和哥哥面对着,不知道他对眼前的这张毫无表情的脸是如何理解的,随即,哥哥笑着挥了挥手:“不不,不用说了!不用和我讲的这么明啦!怪我,这可不是什么随便能问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自己看到了他。
“我吧,也有个很特别的朋友。虽然现在是分了。所以你的这种感情,我自觉的还是能够理解的。只是从我的角度来说,那也是一段很好的经历啊。稍微变得有点像大人的感觉吧,之类的。再说,一般就这么过日子的话也不会感到有什么迷恋之类的,对吧?所以接下去啊我就……”
我在心里将耳朵堵了起来。开始滔滔不绝起来的哥哥的话题反正肯定就像是那些在摆在地摊上成堆的便宜货一样不值一提,真要去听这些废话的话,难得咲给我做的热腾腾的的面条也就冷掉了,所以他的话就是如此让人觉得浪费时间的东西。当然,因为我也算是客人,所以虽然还是板着一副一本正经的客人的脸在那里不停的点头,但实际上完全就是当做耳旁风。所以哥哥在那边滔滔不绝的所谓‘我的恋爱论’,不出意料的没有一句话能引起我的注意,全部左耳进右耳出的过去了。
“……分手的时候作为男人一定要干脆利落,虽然说女人在分手之后马上会把男人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实际上从我的情况来说……”
吃面条。只要把它搞定,我就可以从这个地方离开了。
哥哥没有发来‘你有在听吗?’的质疑,对于接受能力见长的我来说,假装在一边倾听别人说话的本领也是不一般的。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能够做到旁若无人般的滔滔不绝的哥哥的心态我也琢磨的一清二楚。我在嵯峨野哉看来就是一个后辈,而且是一个受着妹妹照顾的蹭食客。从立场来说就是在他之下。跟这样的一个对象单方面的灌输自己的言论在哥哥看来大概是十分的满足吧!
……不行了。
就是摘不下这有色眼镜。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我现在立马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的话,就再也没办法和嵯峨野哉这个人说上话了。而哥哥现在也没有说什么特别让人觉得不愉快的的事情。但到底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心烦意燥呢?
偶然间从我一边点头附和一边慢慢的消灭意大利面的侧脸上,哥哥似乎看到了让他以为是某种忧愁的神情。于是在他毫无节操的自言自语的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总之,等你稍微再成熟点,对你来说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经验吧。”
大部分的人所说话都有借他人之言的成分在其中。就算是咲恐怕也难以逃出这样的枷锁吧,但是对于在别人面前如此得意的套用别人的话的时候,可以做到连一丁点的羞耻之心都毫不顾忌的份上吗?
我感到很害臊,看着这样的哥哥,我始终都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我总是长话短说,故意和哥哥唱反调。
为什么哥哥总是让我觉得这么心烦意燥……
要是这时是咲的话,她又会怎么说呢。我好像变得总是会从这方面先去考虑。
从电视那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女人的笑声。明明谁都不在看,节目还是自管自的在那里播放着。
哥哥抱起了膝盖。
“说起来……”声音轻到不行。但,那副可疑的笑嘻嘻的样子还是没有变。
“关于咲的事情啊。”像是要刻意做出一副深刻的表情。
“那家伙,嘴上说什么要照顾你,反而没给添什么乱吧?”
“……”
“那家伙多成啊……”
抱着双臂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于是我停下刀叉,静静的问道。
“多成什么?”
“在多管闲事吧。”
真是这样的话,我也就干脆的承认了。虽然咲的确实是有这方面的毛病吧。但是哥哥看到我似乎有赞同他的迹象后,更加得寸进尺的说道:“对不该管的事情老是要去多嘴,虽说是自己的妹妹,但真怀疑她是不是个白痴。老是让别人很费神,自己却毫不在意,神经真是太大条了。要是有什么因为她插手的事而给你添麻烦的地方,我代她先给你陪个不是。”
像是半开玩笑的低下了头。
俯视着这个低下去的头,我犹豫着是否还是要保持沉默比较好,稍稍的考虑了一下。当然作为客人来说的话,当然是应该客套的回应他‘哪里的话,承蒙你妹妹的关照才是’。
我真的想对他这么说。如果,如果要是没有咲的话……要是作为咲的替代出生的人是我的话,你早就死了。还说什么要替咲给我道歉,岂不是笑死人了。硬要我说的话,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啊。
当然这话不能这么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我将视线放回到意大利面上,低声底气的说着:“没有这种事。咲……嵯峨野桑是个豪杰,我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人。我觉得啊,希的,诹访希的身边有嵯峨野咲这个人存在真的是太好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不是我这个人,真的是太好了。我真切的这么想的。”
哥哥愣了一下。想必是对作为立场应该是在他之下的我,居然在应该墨守成规的附和他之外发出如此言语而感到惊讶了吧。但终于哥哥还是露出一副不悦的神情,撅着嘴唇说道:“你可不该这么讲啊。”
“……”
哥哥像是在教化一个顽固不灵的孩子一样,啃啃而谈的说起教来。
“听好了,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有些地方可不能误会啊。因为啊,每个人都他自己擅长的地方。虽然说,我妹妹确实很聪明。是个能干的家伙。脑袋瓜比较好使,人缘也好,这些虽然都没的说,但是啊,正因为这样,你也没必要感到有什么卑屈的。因为你说不定也有比我妹妹更加优秀的地方。不光如此,与众不同的个性什么的,可以说人人都是具备的。
“你就只有一个你,用只有你才能做到的方法,努力的和那个叫什么的女孩去交往不久得了。”
……是啊。哥哥所能说的大道理,能达到这种程度想必就是极限了吧。
终于,我明确的意识到,就算是这个世界的嵯峨野哉,我也是无法接受的,这样一个事实。
生活态度也好经验也好,连心里怀揣着的情感都显得如此贱薄的男人,这样一个总是‘超凡脱俗’的他我恐怕是这辈子也抵达不了的,真的有活着的必要吗?总是一副义正言辞的套用别人的话语的样子简直就是荒谬。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没有一点想法,还想要去教训别人的,真是让人觉得而可笑。我并没有将此化成言语,而是在心底里默默的鄙视着哥哥。
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是不能像平时那样,咽下这口气。
盘里的面条也被我消灭的差不多了。将最后的一点意大利面咽下之后,我对着对我循循教导的哥哥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有个地方非去不可。麻烦告诉你的妹妹,我会在昨天的那个地方。”
“啊,要走了啊。”
哥哥正要站起来,我用手制止了他。将盘子放入水槽后,之后就准备带着微笑,以一个客人应有的方式离场。
像是被抽去毒气后一副痴呆模样的哥哥、嵯峨野哉。电视也还是继续开着。
“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想要一个聊天的对象吗?对着说出这番像是充满留恋话语的哥哥,我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并没有,……我只是,讨厌电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