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概略叙述一下高千昨今两晚假设中的共同基础。”
高千从包包中拿出自己在国民旅馆设施导游手册背面画下的R高原简图,默默地递给我。她那宛若因重获自由而安心的松懈表情上,浮现了过去从未见过的淘气微笑。
或许我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加上这句前言后,我一面指着简图,一面开始说明。
“爸比开车载着睡着的小孩离开老二之后,先走干道前往老大,途中被禁止通行的立牌挡住去路,无可奈何,只得改走迂回路线。外公的部下们原本计划待爸比的轿车走远,再集结到老二搬运家具;但领头的卡车却不慎从后方撞上爸比的轿车,爸比和外公的计划只得因而延期——这是昨晚的内容概要。”
“——我当时是如此煞有介事地说明的。”
“嗯,那时我也不由得赞同;而修正后的假设——双方各自于今晚再次挑战昨晚无法实行的计划——也相当有说服力。只不过,高千这两个假设,从一开始就有某个重大瑕疵;这个重大瑕疵,便是碰撞事故现场的位置。”
“你现在应该很清楚——”高千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滑上简图的车祸现场位置,在碰上我的手之前停住了。“我的这个X画法有点狡猾了吧?”
“我不觉得这是作弊。这个记号的确是画在老二的右边——亦即东边——与事实相符;是我们自己错以为在老二门前。不过老二的记号画得很大,确实有点投机就是了。”(请参照插图阅读)
“但我进行说明时,的确故意误导大家认定车祸现场位置是位于老二门前啊!”
“这依旧算不上作弊。若我们的判断材料只有简图,那么高千的做法是有点不公平;但我们都亲眼见过车祸现场,去找老二时也曾实际经历过,知道现场离老二还有一段距离。”
“你这么袒护我——”高千又开了罐啤酒,以莫名拘谨的动作倒入我的杯中。“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我并不是有意袒护你,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换句话说,倘若高千的假设为真,碰撞事故的位置该在老二的正面才是。
卡车的工作,便是等爸比开车离去后,将老二的家具全数搬上车,再走干道至老大即可;因此卡车部队只需在老二门前集合,不会经过老二往东开。
然而,卡车碰撞轿车的现场却位于老二东方,显然是矛盾。
或许领头的卡车把部分老二家具堆上卡车后,先一步出发——这种论调是无法成立的。纵使他们能在爸比看到立牌并折回的期间内堆好家具,卡车仍无继续进入迂回路线之理;因为这么一来,就失去放置假立牌争取时间的意义了;也就是说,无论几台卡车单独出发或是一起出发,都应该走撤去立牌后的干道才对。
换句话说,碰撞事故现场位于老二的东方,便代表高千的假设有根本性的错误。当然,不光是昨晚的原始版,今晚的修正版亦然。
“高千发表假设时,表现得像是从禁止通行立牌及事故现场的位置推理出另一座别墅的所在地;但其实你早在事先便已经得知老二的存在,根本无需推理,对吧?”
高千的嘴角仍浮现方才那种淘气的微笑,眼神却有些朦胧;说来难以置信,她似乎已有醉意。当然,过去她也曾在联谊或宴会上醉过酒,但这却是她初次显露自己的醉态;至少我从前未曾看过。
“——那是三天前的事了,所以应该是我们投宿国民旅馆的第三天;那天我不是租了自行车远游,直到晚餐前才赶回来?”
“是第几天我不记得了,不过的确有这回事。”
“我就是在那天发现老二的。”
“你跑得那么远啊?”
“因为天气很好嘛!骑着自行车很舒服,不知不觉就走远了。当然,我没走迂回路线,而是走干道去的。”
“然后呢?”
“我看导游手册上说有迂回路线,起先一派轻松地盘算回程试走看看;但是走了一段以后,发现太过费时,只得打消念头。我就是那时候发现老二的,当时心想:‘咦?这种地方竟然有房子耶!是谁的别墅啊?’还大量了好一会儿呐。”
“你发现老二的过程我明白了,不过——”
“我还没说完。”高千白了我一眼并打断我。“——当时老二已经是‘啤酒之家’了。”
朦胧醉眼的高千瞪起人来没什么魄力,还是平时面无表情的她比较可怕……此时的我正如此悠哉地感慨着,是以迟了几秒才开始惊讶。
“……你说什么?”
“三天前,老二已经是‘啤酒之家’了。说归说,我当时并没进屋,只是从外头观察而已。那时我看见面向道路的窗户上没挂窗帘,觉得奇怪,才靠近观看;一看之下,房里除了单人床,竟然什么都没有。”
“等……等等,高千。”
“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把其他窗户也全看了一遍。”高千并不等我。“每个房间都是空的。当然,我没看过二楼,但想必那个关键的房间里也已经藏着冰箱和啤酒。”
“这不重要……”
我如此脱口而出,内心又顶了自己一句:哪里不重要了?
换句话说,‘啤酒之家’真的有两座,并非将家具从其中给一方移至另一方;打从一开始,就有两栋神秘莫测的宅邸。
这种情况下除了困惑,我还能怎么办?解谜工程非但毫无进展,反而深陷于绝望的迷宫;这可不是一句不重要就可以搁下不理的问题。
即使如此,我仍不由自主地以不重要三个字带过——因为对我而言,眼前有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现象。
即是高千。
“你既然知道,为何昨晚没告诉大家附近有座和老大相仿的建筑物?为什么要隐瞒?”
“当然,起初我是要说的,并没打算隐瞒;我也想请大家帮忙思考是怎么回事。可是,就在我斟酌开口的时机时,却突然鬼迷心窍,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鬼迷心窍?”
“不说老二是我之前发现的,而是装出单凭逻辑推导而来的样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啊……”
她满脸困扰地拄着脸蛋,令我有种自己在欺负她的错觉。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玩。而且我认为你会点出车祸现场的矛盾——”
“你还真瞧得起我,是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就算匠仔没发现,小漂和小兔应该也会察觉,到时候一句‘还是不对’,问题就结了。再说,只要我暗示有另一座别墅的存在,小漂一定会因为好奇而前往一探;一看到第二座‘啤酒之家’,就知道我的假设有误了。我想,届时再和大家一起探讨两座‘啤酒之家’之谜,也还不迟。”
“既然如此,你今晚就可以向大家坦白了啊!”
“我不是说了?我觉得难为情嘛!”
“那你干嘛重提昨晚的假设?”
“那是为了给你——和大家第二次机会。我想你们或许会察觉车祸现场位置的矛盾;一旦有人发现,我就坦承自己是在三天前发现老二的,再和大家一同探讨两座‘啤酒之家’之谜。不过,结果如你所知,我吹的牛皮竟然又替讨论划下了休止符。”
“这么说来……”我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酒杯;琥珀色的泡沫接二连三地冒起,显得相当机械化。“你事先准备好啤酒,表示你早料到我们会背叛你的期待——不,我这话不是要讽刺你。”
“我知道。不过,事情就是这样。对不起,匠仔,硬把你拉来。”
“不会——”
“当然,我并没有试探大家的意思;但就结果而言,我是这么做了,我自己也觉得很过意不去。鬼迷心窍真是可怕,我原本只是想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是啊!这回我可学到教训了。脑子里明明想着要坦白,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我的酒似乎醒了。不,正好相反;应该说是沉淀于脑浆中的酒精量已达饱和,产生了纯粹的幻觉。
高千的告白便是如此超现实,对我而言,甚至比‘啤酒之家’之谜更为不可思议。
当然,对于高千鬼迷心窍这一点,我到不是不能理解。套句老套的说法,她毕竟也是人类;纵使是冷若冰霜又处事淡漠的她,偶尔也会产生世俗的冲动。
我无法理解的是理由。高千说是一时鬼迷心窍,但我不认为。她会有这种反常的恶搞冲动,固然可以‘人之常情’四字解释;但会化为行动,绝对是基于某种理由。若说没有理由,我无法相信。
而最为反常的一点,便是高千竟会拿不定主意对众人坦白。我隐隐约约地察觉,让她踩下心里刹车的因素,和她将恶搞冲动化为行动的原因应该相同;虽然我不只该因素为何,但在高千这个存在的根基之中,显然有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决定性问题存在。
只不过,无论高千的‘个人苦衷’是什么,为何会牵扯上知心好友之间的‘游戏’?我实在无法想象。
“——你不必放在心上。”良久,我才发觉这些探究毫无意义,并为此陷入自我厌恶。“我敢打赌,漂撇学长和小兔也绝不会介意的。”
“先买好啤酒,果然是正确的抉择。”
“咦?”
“假如没买啤酒,搞不好我今晚依然无法下定决心对匠仔坦白。幸好先买了‘保险’;我就是想到匠仔不来,这些啤酒便浪费了,才提出勇气相邀的。”
“虽然你拐了好几个弯,但我懂你的意思。幸好啤酒派上了用场。”
“还有喔!你要喝吗?”
“好啊!其实该打住了,不过已经灌了这么多酒,我看喝不喝都一样。”
“你自己回得了家吗?”
“应该可以。”
“要是走不动,我会替你叫计程车的。”
“我的公寓没那么远啦!又不是在山里。即使脚步有点不稳,还是走得回……”
发现自己的声音突然转弱,我颇为困惑;一时间,我怀疑自己饮酒过度,竟使得声带受创。
“怎么了?”
“不,高千,呢……”看来声带没问题,那我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大为慌乱。“我刚才说了什么?”
“啊?”
“你记不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说会替你叫计程车之后的话吗?”
“对、对、没错。”
“你说没那么远,即使脚步有点不稳——然后就突然不吭声了。”
“不,不对。”
“你真的有说啊!”
“我是有说,但还漏掉了什么。呢……”
“你是说‘又不是在山里’那一句?”
“对!”虽然我用力点头,却不明白自己拘泥于何事,心里一阵焦虑。“对,没错……”
“这句话又怎么了?”
“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有某个地方不对劲,梗在心里……”
“那可怪了。不过既然提到山里,或许和昨晚的体验有关?”
“对!”道理如此简单,真难相信自己竟未立刻发现。“没错,山里没有计程车。”
“匠仔,你在说什么?”高千一脸担心地停下开新啤酒的手。“快不行了是吧?”
“呢,是快‘不行’了,不过——你还记得吗?高千。”
“记得什么?”
“昨晚的事。不,我知道日期上已经是前天了,但为了方便起见,还是称为昨晚吧!我们开到车祸现场后无法前进,只得顺着迂回路线折回来,但途中漂撇学长的车子却没油了,你记得吗?”
“怎么可能忘记?我还是头一次碰上那么悲惨的状况,更何况是昨天刚发生的事,谁都忘不了吧?”
“对,是很悲惨。后来我们弃车步行;我记不太清楚了,应该走了两、三个小时吧!”
“应该是吧,那又怎样?”
“在这段时间里,没有计程车经过。”
“当然啊!计程车怎么可能会经过那种偏僻的山路?”
“但至少也该有计程车以外的车辆经过吧?可是当时半台车都没有,为什么呢?”
“哪有为什么?当时迂回路线上发生了交通事故,消防车为了阻止森林火灾,正拼命灭火,车子当然开不上来啊!”
“的确,从山下开不上来,但从山上开下来可就不奇怪了吧?”
“只是碰巧没有车子从山上开下来而已吧?”
“为什么?明明有啊!”
“咦?”
“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高千似乎完全忘了在国民旅馆停车场碰上的那个妄自尊大的年轻男人;她虽然试着回想,却显然
没有把握。
“那个汽油被偷的车主?”
“对,就是他。”
“穿得既暴露又自恋,像个小混混的年轻人?”
“对,就是他。”
“他又怎么了?”
“他的车为何没经过我们的眼前?”
“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出发后,他没隔多久也跟上来了。对吧?”
“那倒是。”
“虽然漂撇学长曾加速甩掉他,除非他半路折回国民旅馆,否则应该会在我们之后下山吧?”
“对。”
“倘若没有别的理由,他和我们应该是走同一条路线下山;在干道途中,自然也该看见那个禁止通行立牌,跟着绕路行驶。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我们离开碰撞事故现场到弃车的这段时间内,可曾有车辆经过?”
“呢……有吗?”
“我那时候打了一阵子瞌睡,无法确定。怎么样?有没有?”
“没有。”思考片刻之后,高千如此断言。“没有车经过。假如有,我应该会有这样的念头;‘啊!前头有车祸。路堵住了,这台车等一下也得和我们一样折回来。’但是我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种念头,所以当时应该没有对头车辆经过。”
“换句话说,当时那个墨镜男还没赶上我们——这么解释应该没错吧?”
“嗯,绝对错不了。”
“后来我们弃车步行约三小时,才发现老大;这段时间内,没半台车经过我们面前。就时间上而言,你不觉得太不合理了?我不清楚那个人下山的车速多快,但和人类的步行速度相比,同时间内汽车的移动距离应该要大上许多;按照常理判断,早在我们走到老大之前,墨镜男的车就该出现于我们眼前了,对吧?”
“这么说也对。”
“但是他的车却一直没有现身……”
“为什么?”
“可能性只有两种。”
“哪两种?”
“第一种是他根本没有走迂回路线,而是开到县境道路去了。不过——”
“不可能啦!除非他走错路,不然哪有人会故意绕那么一大圈下山?”
“嗯,所以可以单纯地解释为他走错了路。不过我觉得另一个可能性比较高。”
“另一个可能性?”
“就是他直接走干道下山了。”
“咦?可是……”高千双眼朦胧,宛如陶醉于某种事物一般。“可是那个禁止通行立牌呢?”
“在他开车经过时已被撤走了。”
“你是说,在我们看见立牌并折回以后?”
“没错。”
“是谁开这种玩笑?”
“当然是放了假立牌的那帮人。”
“放了假立牌的那帮人……”
“虽然我没有确切证据,但我认为当时应该有人躲在路边监视。毕竟立牌是假的,总不能放上一整天,说不定会有人起疑而报警;要是在达成目的前发生这种情况,可就功亏一篑了。”
“那他们的目的是?”
“当然是为了让来车不走干道,改走迂回路线。确定目的达成后,他们便在其他车辆经过前撤去立牌。”
“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帮人是谁,目的为何?把我们的车引进迂回路线想做什么?”
“不,不对,高千,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们。”
“不是我们?那——”
“对。”见高千浮现恍然大悟之色,我点了点头。“那帮人搞错了。”
“他们误以为我们是那个墨镜男?”
高千恍惚下垂的眼睛突然涌现活力,那推论时的活泼魅力再度苏醒过来。
“漂撇学长的车和墨镜男的同款同色,因此那帮人误以为我们是墨镜男,摆出立牌赶我们回去,随后又立即撤除。”
“而真正的‘目标’墨镜男却是浑然不觉,悠哉悠哉地循着少了立牌的干道下山。”
为什么我们得当他的替死鬼?高千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悠然长叹的模样教我忍俊不禁。
“应该是。盯上墨镜男的,八成是个人数不少的集团;他们联手起来设计陷害他。我猜,国民旅馆应该也有人监视,确认墨镜男开车出发后,再以无线电或手机联络干道上的监视人员,指示放置立牌的时机。我们比墨镜男早一步出发,才误中陷阱。”
“简直是无妄之灾。”高千竖起眼,却又认为生气亦是徒增疲劳,因此最后只浮现了无力的微笑。“原来我们是卷入别人的纠纷,才吃了那么多苦头。话说回来——不知道用纠纷二字形容恰不恰当?”
“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为避免混淆,我们照例替各个角色取个代号吧!首先是那个男人——”
“既然戴墨镜,就叫他小墨吧!”
“小墨?好是好,可是用在那个一脸阴险的男人身上,似乎太可爱了。”
“这就是不协调的奥妙啊!那企图陷害他的集团呢?”
“呢,既然是策划隐瞒的团体,就叫阴谋团……会不会太没创意啦?”
“叫什么都行,好记就好。”
“阴谋团的目的是将小墨引进迂回路线,而非引诱我们。”
“这我知道,但他们为何这么做?”
“没别的可能,就是为了把他引入‘啤酒之家’。”
“咦……引入‘啤酒之家’?”
“就和我们误入‘啤酒之家’的情形一样。”
“我不懂,完全不懂。这么做有何好处?再说,就算成功将小墨引入迂回路线,他也不见得会到别墅去啊!这种事根本无法预测嘛!”
“可以预测。”
“咦?”
“就靠那些偷油贼。”
“靠他们?难道那些小偷也是阴谋团的同伙?”
“八成是。他们从小墨的车里偷走适量汽油,让他在开进迂回路线后便耗尽汽油。”
“怎么可能!”
“但只能这么想啊!那帮人的计划是经过缜密的计算而订立的,目的即是让小墨的车停在迂回路线的某处。”
“这道理表面上说得通,其实是纸上谈兵。匠仔,你想想,小墨又不是笨蛋,他是驾驶人,当然会注意剩下的油量;更何况我们已经告诉他有人偷油之事。虽然个性别扭的小墨不但没感谢我们,还无赖我们或许是小偷;但既然发生过这档子事,他开车之前怎么可能不坚持剩余的汽油量?”
“他当然会检查,但假如他检查完毕后,发觉剩下的量恰好够他循着干道开回市区呢?”
“什么?”
“小墨打算走干道回市区,检查油量时当然也是以行驶干道为前提,对吧?他判断汽油还够,便从国民旅馆出发,谁知途中却多了块禁止通行的立牌。此时的小墨自然担心油量不足,但他别无办法,只能听天由命碰运气,走迂回路线下山。这些都在阴谋团的预料之中。”
“可是啊,真能这么顺利吗?我实在很怀疑。”高千浮现了微笑,仿佛表示她不会轻易接受我的论调。“即使小墨的车真如他们所愿,停在迂回路线上;接着他会采取什么行动,却还是个未知数啊!”
方才为了自己的肤浅而消沉的高千似乎已完全振作起来,眼睛散发着挑战的光彩。当然,这是件值得高兴之事;我不愿见她在外人面前示弱,纵使是吐露心声亦然。后悔是最不适合她的行为。
然而,我的心情却又是五味杂陈。高千重新振作,令我开始意识到与她独处的现状;从前来访时,我完全没这种闲情逸致。
“若是附近有民家,自然会前去求助啊!”
“是啊,假如民家就在附近,且小墨有发现的话。但要是他开车时没注意到,说不定最后就直接走路下山呢——那个阴险男有没有这股毅力,我是不清楚啦!”
“正因为如此——”
“咦?”
“正因为如此,阴谋团才打造了两座‘啤酒之家’。”
“什么?”
“以备小墨在迂回路线的任何一处弃车。”
“什么?”高千显然怀疑我的精神状态正常与否,或许她以为我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便以时钟般单调且倔强的语气重复同样的话。
“什么?”
“他们在迂回路线的出口及入口布下‘啤酒之家’,如此一来,小墨即使错过老大,也绝对会发现老二。阴谋团便是借由这个万全之计,将小墨引入迂回路线这个‘捕鼠器’中——不,是试图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