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枪有子弹的概率是五分之一。
宁锦年接过手枪,手指僵硬而凝重,却没有颤抖。缓缓地把手中的枪抬到了自己的太阳穴。宁锦月止了哭,惊恐地看着他。
而倪珈咬着牙,心里不断地祈祷,一定要枪响,一定要枪响。
宁锦年拨动扳机,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转轮转动一格,寂静了。
宁锦月直接瘫软在地上,而倪珈的脑筋像是被人拿刀割了一下,宁锦年逃过一劫,接下来就是越泽了。
宁锦年不动声色地稳稳吸了一口气,把枪往桌面上一推,滑到越泽面前。
越泽神情淡漠,不做停留,手中的枪就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这一枪有子弹的概率已经提高到了四分之一。
或许就是这一枪……
倪珈再也承受不住,朝他跑过去。她决定,若是真的枪声响了,他坠落下去,她也要扑上去抱住他。
可倪珞拦腰紧紧搂住了她,另一只手却捂住了她的眼睛。视线被遮挡之前,她看见越泽手指扣动了。
这次心底的悲痛和恐惧让她连喊都喊不出声,心脏真的停了跳动。可寂静中传来左轮转动的声音,再无其他。
倪珈扯开倪珞的手,见越泽的手枪已经离开了头部。
现在的概率高达三分之一。
越泽把枪扔给了宁锦年,重压随之转到后者身上。这下,宁锦年的脸色更白,虽然缓慢但最终还是举起了枪,执着地睁着眼睛,扣动扳机。
又是一声转轮声,倪珈的心狠狠地咯噔了一下,为什么他还是没死!!!!
心里焦灼恐惧到几乎放声尖叫才能发泄。
枪再次推到越泽面前,二分之一的概率。
这下,众人都没有呼吸了,就是这一枪!要么越泽死;要么剩下最后一发,宁锦年必死无疑。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狠狠盯着越泽。
他竟还是一副沉稳至极的模样,和之前一样,至始至终波澜不惊。
风吹着他的头发嚣张地乱舞,他深色的眼瞳里没有一点儿光亮,漆黑沉静到令人胆寒,让人奇怪这样的从容和镇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倪珈定定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像是放下了什么,平静地说:“倪珞。”
“嗯?”
“记得照顾奶奶和妈妈。”话音没落,倪珈猛地挣开倪珞的怀抱,头也不回地朝越泽奔跑过去。
她扑到他背后,死死搂住了他的腰,用力之大,像是在拥抱她的整个生命。
越泽始料未及,骤然被她这么一撞,仿佛什么东西狠狠撞进了心里。
她白皙的手臂环住他的胸膛,冰凉的脸颊贴在他的背后,声音很轻很软,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反倒是前所未有的释然和安宁。
就像,找到了归处。
她说:
“阿泽,我们一起!”
如果枪响了,如果你要坠落下去,我们一起。
这一刻,她什么都放下了。仇恨,苦楚,欣慰,冤屈,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的挣扎,一切的一切,她都放下了,抛诸脑后。
今天是她的新生,这一刻是她的新生,她要和他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不分离。
越泽愣了半晌,心里渐渐升起熨热而滚烫的情绪。她这一刻的选择,让他觉得,这一辈子,总算无憾,总算完满。
他抬手握住胸前她的手臂,心里轻轻地笑:傻丫头,我怎么舍得?
他笑容绽在唇角,抬起手枪,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里,在宁锦年疯狂怨毒又带着诅咒的眼神里,扣动了扳机。
天地间,一片宁静,只有转轮再次转动了一格的声音。
阿明阿亮十几个汉子头一次后怕得腿脚发软,当即便是一反常态地击掌相庆热烈拥抱,好些人甚至激动得红了眼眶。
倪珈仍是闭着眼睛,搂着他不放手,安静地依偎在他的背后。心中情绪复杂得难以言表,欣喜,庆幸,温暖,放松,再也说不清了。
这样安全而安心地靠在他背后,真好!凉风仍是呼啦啦地吹,倪珈闭眼听着风声,发自心底地弯起唇角。
他的身体还是温暖的,他还活着,真好!
越泽一手把枪沿着桌面滑过去,一手把倪珈从背后扯过来,紧紧揽在怀里,他摁着她的后脑勺,低头靠近她的耳边,只语调缱绻地说了一个字:“傻。”
倪珈没和他辩,专心像小狗一样贪婪地吮嗅着他脖子上好闻的气味,拿脸蹭了蹭他。
他心思一动,嘴唇贴近她耳边:“订婚搅黄了,要不结婚吧?”
倪珈一愣,求婚?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要知道他们两个现在立在一群人奇怪的眼光里,还站立在高楼的边缘啊。
太坑爹了。
可谁叫他刚好就是她想嫁的男人呢?
“好呀。”她快乐的声音从他脖颈间溢出来。
越泽会心一笑,这才看向宁锦年。
与越泽这边劫后余生的庆幸气氛不同,宁锦年那边全是愁云惨雾,宁锦月完全吓傻了,剩下只有一枚子弹,她哥哥必死无疑。
宁锦年面色惨白,面对毫无疑问的死亡,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右手震颤地握起枪,却像是拿着千斤的铁,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脸上大汗涔涔,迟疑了半晌,终于拿枪口对准太阳穴,隔了好一会儿,却突然对越泽说:“我死了,就放过舒允墨吧?她跟着我,算是我对不起她。”
越泽挑眉,没回答。
宁锦年也没有逼问,又看向一旁脸色冰冷的宁锦昊,哽了一下:“昊,妹妹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