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说,你不说话,我就不说话。
越泽很是随意地眼波一闪,就不动声色地,把她上上下下扫了一遍。
说实话,他还没见过她现在这样不染尘埃,清汤挂面的样子。
她没有化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张脸也是水洗过的白皙,脸颊有霏霏的粉色,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又略微好奇地看着他,嘴唇轻轻抿着,或许是有一点儿很细微的不自然。
夜色把她的脸衬得像是某种稀有绝美的玉,好像一捧就会细碎。
她也没有穿着华服,只是很普通的棉布长裙,规规矩矩的学生模样,单纯又可爱。脚下,居然踩着人字拖,几只粉粉的小脚丫还无意识地翘来翘去,跟弹钢琴一样。
越泽收回思绪,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语调平稳而有张力:“貌似你手机掉了!”
倪珈奇怪地接过来看,是和她被舒允墨偷去的那个同款的手机,“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弄丢了?”
越泽似乎斟酌了一下,答:“收到了奇怪的短信。”
舒允墨那个神经病!倪珈心里暗骂了几句,谨慎地问:“什么短信啊?”
这次他回答得又迅速又简单:“忘了。”
倪珈差点儿翻白眼,谁信啊?不过,他不愿说,她也没那个好奇心追着问。
倪珈握着手机盒子,思量少许,觉得他应该是那种不容许别人拒绝的人,所以,语气有些为难:“你的东西,我不好收……”
越泽无所谓地说:“反正也是别人送的,还有很多。”
你是倒卖手机的么?这种谎话真是一点儿水平都没有。
但倪珈也懒得拆穿,笑出一口漂亮的牙齿:“那我就开心地收下啦!作为回报,我请你吃宵夜吧。”
一个手机换一餐宵夜,挺公平的。
话说拿人家手短,所以倪珈很热情地提建议:“那个购物广场三楼的小龙虾很好吃,还有烧烤,我们去吃那个吧。”
夜里,她洁白的笑颜似乎放着光。
他没有意见。刚走一步,某人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咕~
倪珈片刻前还笑嘻嘻的,此时一脸窘迫,嘿嘿干笑了两声。
越泽唇角有一瞬间柔和的笑意,问:“没吃晚饭?”
倪珈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实话实说:“太困了,从下午一直睡到刚刚才起来。”
“那就别吃这个了,太晚了,还是空腹,吃点儿清淡的吧?”他说着,垂首看了一眼身旁走得慢吞吞的她,带着一点儿等待回应的意思。
倪珈抿着唇,认真点点头。
这一点头,夜风吹过,耳畔的几缕发丝就调皮地飞舞了起来,他心头一滞,有种想要帮她把细发拂到耳后的冲动。
他眸光微闪,忽的想起她生日前夕,他搂着她起舞时心底的悸动。
或许,夜色总有一种让人不可自控的邪恶力量。
他没什么表情地抬起手指,模糊不清地指了指她的耳畔,“那个……”
他目光移过去,就注意到小丫头的耳朵小小的,白白的,几近透明,给人一种细软细软的感觉。
倪珈诧异地歪头看他,不知他怎么话才开头,又安静地放下了。刚要问为什么,又是一股睡意来袭,要打哈欠了。
倪珈拿手背遮住嘴,极力控制着,小幅度地轻轻呼了一口气,“呜~~~”完了后,眼中还含着朦朦的水雾,继续歪头,有点儿呆呆茫然地看着越泽,等他继续说话。
她丝毫不知,她这眼中水波闪闪,一脸懵懵懂懂,傻里傻气的样子,足以让人乱了心跳。
“你刚才要说什么?”她问得很认真,眼中因哈欠而起的水雾,渐渐散开。
“嗯,你的头发乱了。”
“哦。”倪珈满不在乎,小爪子一扒拉,头发就乖乖顺顺地贴在了耳后。
越泽:“……”
越泽平静地往前走,低眉瞥一眼她有些倦怠的容颜,问:“不是说刚睡醒的吗?又困了?”
倪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脸,嘟哝道:“或许最近睡少了吧。”
他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声音淡淡被夜风吹散,再无言语。
越泽带倪珈去了公司西门的粥店,海鲜粥,蒸南瓜,叉烧包,蒸蔬菜,各种摆满了一桌。倪珈早就饿了,胃口很好,欢欢喜喜地吃着。
他却兴致一般,有一口没一口地,更像是陪着她,跟着她吃上一点儿。
他从来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晚上七点之后再吃东西,就会肠胃不舒服。可看着她这么欢快的样子,心里又比平常多点儿吃东西的兴致。
他时不时随意看上她一两眼,心想,她这种见到食物就两眼放光的样子,好像一直没怎么变。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瘦瘦小小的,盯着桌子上的剩菜,乌黑的眼睛,亮得像狼一样。
那时候,他看着她,默默地在想,刚死了父母的他,和这个没父母要的她,是两种怎样的可怜?
小时候的她,他还见过两次。
一次是冬天,少年的越泽坐在车里,等着苏叔去路边药店给他买药,目光无意一瞥,就看见有个稍稍眼熟的小女孩,抱着作业本,趴在便利店门口的破箱子上写作业。
小女孩冻得瑟瑟发抖,一边写字一边朝冻得通红的小手哈气。
便利店大妈拉开门,冲她叫嚷:“舒允墨你这晦气的死丫头,别在我门口挡生意啊!看见你这倒霉样子,客人都不来了。”
小女孩还振振有词:“这块地方是公家的。”
那时候的小越泽,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走进便利店里,买了一大堆东西,抱着纸袋子走出门的时候,掉了一双手套在地上。
他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安慰,可,刚要上车,身后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