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珈呐呐地仰起小脸,黑暗中,他的眼睛愈发深邃,似笑非笑:“那就练习一下吧。”
倪珈这才把空出的那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跟着他挪动步伐。
没有开灯,只有走廊映过来幽暗的半壁光,半明半暗里,没有音乐,只有两人和谐一致的舞步声,倪珈心里一片安静,随波逐流,跟着他的步子移动,像蝴蝶追逐阳光,像小舟迎着波涛,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仿佛是心有灵犀。仿佛黑暗中有一首无声的歌,韵律优美,从空气中,心尖上,悄悄地弹过。
等一曲舞罢,越泽问:“还紧张吗?”倪珈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于是十分钟后,倪家宅子旁边的草地舞池中央,所有人都看到王子与公主翩翩起舞的一幕。乐队现场演奏的华尔兹舞曲,极尽缠绵,两人的舞步纷繁变化,时而婉转浪漫,时而飘逸如仙。众人纷纷赞叹,多好的一对啊,无论相貌还是姿态都无可挑剔;
跳舞的年轻男子一袭剪裁得体的墨色西装,眉宇之间蕴着淡淡的清华,高贵得像是古典时期的王子;而他怀里的女孩,优雅蓬松的发髻,随风翻飞的白裙,像是最美丽最优雅的公主。
午夜的夜风很好,托起她白纱的裙摆,像花儿般绽放。
原本柔顺的长裙,在夜风中白纱翻飞,简洁的裙子仿佛生出层层叠叠繁繁复复的白色裙摆,像入梦般清雅的雾,又像一朵肆意绽开的花。
而倪珈处在怒放的花心里。
那飞舞的轻纱裙摆,似乎也得了灵气,随着他们俩的舞步翩翩起舞。
夜色中,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人群中的目光,或艳羡,或祝福,或嫉妒,或憎恨,倪珈都没有看到,这一刻,她只看到越泽深邃的眉眼,她跟着他一起,自由地旋转着。
她看着他,白皙的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从嘴角一直弥漫到眼底,她快乐地想,今晚,真的会很好。
跳了不知多久,快乐地忘了时间。直到,人群中有人开始倒计时了:“10,9……”
时间再次被记起。倪珈的心全然被一种激动的情绪满满覆盖,她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越泽?”
这是她第一次好好地叫他的名字,不是规矩的“越先生”,不是不正经的“越泽哥哥”。
此刻他们的舞步已经缓缓停了下来,可他的手却没有松开,这次,手心熨烫,一手握着她细腻的小手,一手搂着她软若无骨的纤细腰肢。他觉得,这一刻心思有些混乱:
“嗯?”
人声渐渐变大:“8,7……”
夜幕中,倪珈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她欢欢喜喜的,像个孩子:“谢谢你,越泽!”
他没有回话,看住她夜色下莹白的小脸,夜风吹拨着她鬓角垂缕的发丝,在她粉色的脸颊划过,有一种拨人心弦的美。
越来越多的人在呼喊:“6,5……”
他突然心头一动,好像想起有一个习俗,人们倒计时迎接新年,在新年到来的那一刻要亲吻身边的人。
此刻的倒计时:“4,3……”
他觉得,或许是夜色在捣乱,让此刻的她前所未有的美丽,他生平头一次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心底苦笑,没事想那种新年习俗干什么,这种时刻会害死人的好吗?
倒计时和夜色真是一种让人失控的东西,可他从来不会失控的。
人声已经达到鼎沸:“2……”
可,突然,一切,戛然而止,最后一刻的“1”再也没有到来。
越泽诧异地抬头,望向倪珈身后,眼眸中的一丝柔和,一瞬间,被深深的震惊取代。
倪珈不明所以,回头一看,整好一股猛烈的冷风刮过,夜色中,她白色的裙子像幽灵一样疯狂飞舞。一阵冷气席卷全身,她的心猛然下沉。
LED显示屏上是混乱不堪的照片,她看到了她的脸,虽然倪珈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可打了马赛克,反而让人觉得什么事都发生了。
为什么人的噩梦,真的会重复上演?
这一刻,她的24岁,又被毁了。
倪珈坐在椅子里,望着落地窗外空荡的宴会场地出神。草地中央的白光灯把黑夜衬得愈发幽深。不久前人声鼎沸的会场人去楼空,杯盘狼藉,异常寂寥。
那时LED上的照片模糊不清,可人有联想力的,所有人都惊愕。只有越泽,眼眸比一贯的柔,他上前一步似乎要拉她,想对她说什么,可有人跑来,拿着不断唱歌的电话说:“老爷子的电话。”
他不理,还要向倪珈靠近,那人催得更急:“老爷子电话,急事。”
越泽看看亮闪闪的手机,又看看独自发懵的倪珈,说:“倪珈,你等我一下。”
可,等什么呢?
隔壁小客厅传来倪珞的暴吼:“宋妍儿,你是找死啊!”
宋妍儿从半个小时前就一直嘤嘤哭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我U盘里的图片换了,本来是要给珈珈惊喜的。真的不是我。”
倪珈:“把门关上。”苏贤起身去关了门,世界终于安静。
倪珈看了一眼电脑上的照片,指甲紧摁着椅背,有些发白,一看就知道是谁做的。
她曾受舒允墨所骗误入一个不雅聚会,但苏贤及时赶到救了她,什么也没发生。
倪珈盯着屏幕,语气寡淡:“这张照片里的人不是我。”
苏贤稍稍一怔,又明白了。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他知道实情,要不是这张照片出现在生日现场引发了人的联想,他也不会认为照片里的女人是倪珈。
照片里只有一个男人,女人却不止一个,全昏睡在桌子上。
因为拍摄角度,只看得见男人的身体和离镜头最近那女人的侧身,后面几个全被挡住了,只看得到脸,且不清晰,越往后越小越模糊。
倪珈的脸很模糊。如果不是放在今天,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是倪珈,可对手就是利用了人们好事的心里和想象力。
如果不及时消除误解,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这个不清晰的人不是我。照片上的这个时间点,我在别的地方。”
她说得斩钉截铁。遇到这种情况,她能做的就是否认。承认错误请求谅解这种事,放在她身上根本不可能。别人只会揪住她的承认,从此讥讽一辈子。如果谅解那么容易,人心的邪恶从哪儿来?
苏贤点头:“我明白了,这张照片我们不会管;如果有谁指出那个人是倪家小姐,我们就会发律师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