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班长订的餐厅是一家自助餐厅, 两个班级的学生，几乎坐满了整整一层楼。
大概也是因为比较熟了，一班的学生和九班的学生也没有分得很开，两个班级的学生就混着坐了。
一些比较熟悉的朋友, 干脆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两个班级的班长在清点了班级的人数后, 就让大家先随便坐, 敞开了吃。
有人看着只有他们，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老班呢？”
九班的班长无奈耸肩：“胡老师说怕她来我们会不自在，所以她待会儿会晚点来，她让大家敞开吃，不用管她。”
一班的班主任也说了同样的话, 在分别的最后一天里，老师们都不愿自己的加入, 让部分同学觉得不自在。他们都选择了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了孩子们自己。
听到这个消息, 绝大多数人有些遗憾，但他们也知道这是老师的好心，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着一道道菜品端上桌，餐厅的氛围也逐渐变得火热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带头, 拿了一瓶啤酒, 从餐厅的第一张桌子开始，一张桌子一张桌子敬酒。
后面加入敬酒队伍的人越来越多, 觥筹交错中, 酒水洒了一地。
众人高谈阔论, 憧憬着未来大学美好的生活, 聊着人生谈着理想，幻想比现在遥远但迟早会到来的未来。
但更多的，还是不舍。
高考已经结束, 属于他们的高中生涯也彻底结束了。
今天之后，天下之大，各走一方。这屋里满座的众人，再难欢聚一堂。
也不知道是谁先抱住了旁边的朋友，一声压抑的哭声刺痛了旁边人的神经。
大厅里，一群又一群的少年少女互相拥抱着嚎啕大哭。旁边的人想要劝，却劝出了自己的满脸泪。
江云谨看着前方的又哭又笑的人群，鼻尖也有些酸楚。
把整个餐厅悲伤气氛推向高潮的是胡月和老林的到来，情绪激动的学生们，甚至没等胡月开口说句话，哭声就“吓得”胡月也红了眼。
老林到底是个男人，他只是微微仰了仰头，半晌后调整好情绪瞪了眼哭成泪人的学生们：“考试结束了你们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个个都落榜了，明年要来六中复读！”
他这话一出，好些原本哭得不行的人也乐了。
是啊，高考已经结束。他们已经经历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无论未来如何，他们应该做的都是往前走，往前看。
老林递给胡月一张纸巾，自己清了清嗓子，也没接服务员递过来的话筒，声音一如之前的宏亮：“今天，是我们第六中学高三一班、高三九班最后一次班级聚会。同学们，大家的高中生涯终于到底告一段落。高考已经结束，大家也在昨天和今天的考试中，上交了一份属于你们高中三年的考卷。”
“但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你们成长路上的一次重要经历。高中毕业，代表的只是你们高中学习的结束。等待你们的，还有大学、研究生等等。”
“只是未来，可能没有我们再陪你们走下去了。你们不要迷茫，不要害怕，你们要大胆地走下去。朝着你们划定好的未来，坚持不懈地往前走！”
“终有一天，我相信，你们终会达到你们想要的未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祝在座的各位，前程似锦，一路安康。”
说完最后一句话，老林眼角似乎有一抹晶莹一闪而过。
雷鸣般的掌声在此时响起，这次没有了放肆的哭声，有的全是无声的泪水。
老林说完，胡月也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了旁边开了瓶盖的啤酒，举起酒瓶。
有男生眼疾手快，反应了过来赶紧按住了胡月手：“胡老师，你——”
胡月轻轻拍开他的手：“哎，都毕业了请你们老班喝瓶酒都不行？”
男生脸色一变，赶紧道：“不是我……”
其他人也道：“胡老师……”
胡月朝众人笑笑，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不在意地耸肩笑：“就一瓶啤酒而已，你们是小瞧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胡月红着眼睛笑道：“好了，都最后一次聚会了，我敬大家。也不多说什么，只祝你们所有人都取得满意的好成绩，前程似锦！”
说着，胡月举起啤酒瓶，仰头灌酒。
“靠——”不知道是谁压抑着骂了一句。
江云谨实在是没忍住，眼睛一红。
班长率先站了起来：“我也敬胡老师！”
其他人纷纷跟着站起来：“敬胡老师！”
江云谨也站起身，倒掉了被子里的果汁，白洛笙帮他换成了啤酒。
一杯喝完，众人这才看见胡月竟然还在喝。
“够了——”
“别喝了，胡老师！”
“胡老师！”
众人上前抢了胡月的酒瓶，没有让她再喝。
胡月灌得太急了，眼睛鼻子都呛红了。压抑了许久的学生们，又再次哭了起来。
江云谨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白洛笙跟着起身，把他的手轻轻握在掌心，搓了搓那颗血红的小痣。
“没事，我在呢。”白洛笙突然说。
江云谨怔了一下，偏头看了眼白洛笙，随即也收紧握着白洛笙的手。
目睹了全程的景睿：“……”
哎，他也是惨，毕业了都还要吃狗粮。
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景睿仰头喝完。
算了算了，反正他也习惯了。
景睿叹了口气，笑着又看向了前方。
胡月和老林也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在胡月准备离开的时候，班里的男生还自发说送她回去。
胡月有些无奈：“我连一瓶啤酒都没有喝完，哪里会醉？不用担心我，你们好好玩。我和李老师走就行。”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坚持，只能目送着两人离开。
江云谨是真的有些不放心，不等他开口，白洛笙便说：“我们一起送一下他们吧。”
“可以吗？”江云谨下意识问。
白洛笙弯了弯唇角：“当然。”
江云谨很是欣喜，跟班长说了一声就跟了上去。
胡月和老林没走多久，两人站在楼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暖黄的灯管洒下，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影。
“胡老师，林老师，我们送你们回去吧。”江云谨出声道。
胡月转头，看见江云谨，露出一个很是无奈的笑：“怎么还真的追上来了？”
老林原本手指燃着一支烟，看见江云谨和跟在身后的白洛笙，把烟给掐了：“啧，怎么，你俩还担心我们走丢了不成？”
江云谨抿了抿唇，他们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白洛笙不客气说：“不，是怕你把胡老师弄丢，你走丢了是真的没事。”
胡月没绷住，瞬间乐了。
离开了校园，她也没了之前的严肃，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生动许多。
江云谨也没忍住，偷偷弯了弯唇角。
老林瞪了白洛笙一眼，最后看着白洛笙那一脸严肃的表情，自己也没绷住，乐了。
“行了行了，”最后还是老林妥协了，率先移开了视线，“你们快回去吧，我们真的不用你们送。俩个人加起来快六十多岁的人了，还需要你们加起来不到四十岁的小孩送？”
听了这话，胡月不乐意了：“我们加起来哪有六十岁？你一个人五十岁？”
老林：“……”
江云谨嘴角就没放下。
白洛笙也难得有些忍俊不禁。
最后还是胡月笑着说：“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说着，她看向身后的两个男生说，“你们回去吧，我们真的不用你们送。”
江云谨没动。
胡月抢先说：“云谨，你以后要再自信一点。”
江云谨愣了一下，抬眼看向胡月。
胡月朝他露出一个笑，这才把她埋在心底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老实说，江云谨初来班级的时候，胡月看着那个腼腆又内向的孩子，其实很担心。
成绩虽然好，但是成绩好也解决不了很多事情。所以才会有了后面江云谨成绩的突然下滑，那时候胡月也不是没有找过江云谨谈话。
只可惜，当时的江云谨半点都没有听进去，死心眼地认准了自己“唯一的好朋友”。
胡月失望了，干脆也就放弃了江云谨。
可让她想不到的是，后面江云谨竟然自己醒悟了过来。胡月很是惊喜，但是更多的还是心疼。
一个人难得糊涂，可当他从糊涂中清醒过来前，谁知道他又经历了什么？
江云谨的经历在场的人都清楚，了解得越多，胡月更是对这个学生上心。
好的是，江云谨没有因为那件事情沉沦，而是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把重心重新放在了学习上。
胡月真的很欣慰，所以才会三番五次麻烦各科的科任老师。
这也是她这个做老师的，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云谨，你很优秀，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罢了。以后再自信一些，老师相信你会越来越好的。”胡月拍了拍江云谨的肩膀，“好了，我和林老师就先走了，你们快回去吧。”
说完，胡月也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了，戳了戳旁边的老林，就先迈开了步子。
直到两人都走了很长一段路了，江云谨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扬声喊：“胡老师！”
胡月闻声回头，朝江云谨摆摆手。
江云谨眼睛一红，朝她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
胡月眼睛一弯。
老林停下脚步，笑着道：“回去吧！”
直到人走远了，江云谨都没直起身。
白洛笙轻轻拉起了江云谨，把人揽进怀里。
江云谨没有挣扎，只是把头死死地埋在了白洛笙的肩膀处。
半晌，他察觉到衣衫被透明的液体打湿了。
白洛笙抱着人的手又收紧了些，眼眸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幽深，他哑声说：“怎么哭了？”
江云谨身子一颤，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嗡声嗡气说：“没哭，只是眼睛有些酸。”
白洛笙无声轻笑：“哦。”
江云谨知道骗不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猛地抬起头，平常冷淡的桃花眼染了湿意，平添了几分潋滟。他皮肤白，眼角的红痕更是明显。
也不管自己脸上还挂着泪花，江云谨硬着脖子说：“我就是因为毕业了有些难过了，刚刚胡老师说的那段话也感动到了我，所以就哭了，哭了又怎么了？”
白洛笙抬眼静静和他对视，伸手轻轻抚去江云谨脸上滚烫的泪花，重新把人拉进怀里，声音很低，细听还有一丝伤心：“没怎么，就是看着你哭，有些心疼。”
江云谨嘴巴微微张大，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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