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液体从通红的眼眶滚落, 顺着清瘦漂亮的下颌线坠落到贺裴侧脸。
贺裴缓缓抬起头。
夏思乔神色迷离又惶乱，瓷白的脸上挂着两道湿痕，贺裴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 他手指无意识地抓握着爬山虎的枯枝，粗粝干裂的表面带来一点刺痛。
“别哭, 乔乔。”
“别哭。”
贺裴双手捧住夏思乔的脸, 轻柔地啄吻着湿咸的泪水, 顺着细腻瓷滑的下巴一路向上, 直到被氤湿的颤抖羽睫。
微薄的双唇带着奇异的触感，肌肤的相触激起陌生的欲/望。
憧憬又恐惧。
懵懂又抗拒。
墙角堆落着残雪，不知道被谁画了个简陋的心形，透露着少年的欢喜, 仓促又放肆。
墙边有Alpha身型忻长, 微垂着头似拥非拥，像呢喃也像轻哄。
放学铃响彻学校, 一墙之隔传来欢呼声, 有人凑在一起像是在报复这会儿的学习压力似的, 大声合计寒假去哪旅行。
夏思乔的身体比意识更先做出反应。
不同于在食堂的儿戏, 拳锋猛砸在贺裴侧脸上的时候夏思乔骨节处传来切实的疼痛。
贺裴脸被砸得偏了偏, 颧骨处即刻浮出深红的印痕。
打人的那个率先脱了力, 靠坐在墙根边上, 双手抱膝，脑袋深深埋在其中。发茬细碎，有点儿硬, 像他的拳头。
夏思乔心脏像被尖刻的针扎一样微微蜷缩，一阵一阵的痉挛让他泪腺不受自己控制。
“你不要脸！”少年嗓音带着委屈的鼻音，闷在膝盖里囫囵不清的。
夏思乔从来没有设想过某一天会跟一个什么样的人亲吻，几个月前的他甚至都不会去设想对方是男生这个选项。
贺裴蹲在旁边侧头看他，面容清俊，侧脸狰狞伤痕给他深黑长眸染上几分阴郁，连信息素都带着肆无忌惮的侵袭欲，他坦然道：“我想不要脸很久了。”
凉飒的晚风吹过，夏思乔身上多了件外套，带着Alpha的热度和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除了莫名多出来的占有欲和侵略欲。
“我不会把这当一回事的。”夏思乔垂着脑袋藏起自己，腺体却大剌剌地给人看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橙花和咖啡香气甜腻地盘桓，激起Alpha天生的征服欲。
“把什么不当回事？”贺裴盯着淡红色的血管，缓慢重复道：“把我亲你吗？你是说，把我亲你不当一回事？”
“行，既然你这么想得开我也就放心了，亲一下一个拳头，我付得起。对了，包年能有优惠吗？一次两次的可能不太够。”贺裴声音带着冷意。
Omega说被亲了也不在意，那就让他在意起来，
明明是个漂亮爱心软的Omega，拳头真砸起来人来却比Alpha还重，贺裴说话间颧骨处传来阵阵钝痛。
夏思乔僵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抬头，把搭在他身上的衣服往地下一扔，侧过脸跟贺裴对视。
夏思乔手捏住贺裴脖颈，贺裴顺从着他的力道被按倒在墙角，喉结的滚动牵带着肌肉的动作轨迹，一起传送到夏思乔手心里。
他眼角和鼻尖都泛红，声音却沙哑又凶戾。“你他妈别太过分，真觉得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吗？”
…
贺裴黑眸定定看着他，夏思乔下手不轻，捏得他嗓音微哑。“你跟方远关系怎么样？”
夏思乔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紧拧着眉头不说话。
“要是他亲你，你会不会在最开始就躲开，或者直接给他一拳？你会等便宜都被占完才想起来还他一下吗？”贺裴目光毫不退让。
“谁亲完你你都会说你一点都不在意是吗？”
“你是这么想得开的人吗？”
贺裴接连发问。
枯枝轻晃的窸窣伴随着教室的清亮的笑闹声回荡在耳侧。
…
夏思乔垂着眼松开了他，缓缓站起身来，耷拉着脑袋往前走。
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贺裴脑袋垂在他清瘦挺直的肩膀上。
夏思乔脊背微绷。
“对不起。”
“可我不是一时冲动。”
贺裴说。
…
夏思乔盯着脚尖看了好一会儿，肩膀缓缓塌下来。
他抬起手臂，轻抓了抓贺裴的发顶。
“别跟我说话，我还生着气呢。”少年混杂着鼻音的声线软糯。
*
夏思乔失眠了。
松软干燥的床褥间带着安心好闻的皂角味道，他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愤怒与惊愕过后就是晕头转向，手脚发飘，嘴唇火烧火燎的，闭上眼就是那个人的双唇和放大了的脸。
夏思乔后知后觉，愤愤地坐起来砸了砸床。
狗逼贺裴还我初吻！
辣鸡贺裴还我清白！
夏思乔有点恨铁不成钢。
当时自己为什么没咬他呢？
怎么就那么老实让他亲，没撕他嘴呢？
楼道里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哪个宿舍在过生日，生日快乐歌以后就是一阵尖叫，宿管大爷跑过去说了几句之后安静了片刻，然后就是一阵压抑的笑声。
继砸床之后夏思乔又捶了捶自己脑袋，然后猛地冲向浴室。
夏思乔抬着眼皮看向自己嘴唇。
浴室的顶灯明亮刺目，将他眉眼里的不自然和带着一点诱惑的迷离照得清晰透彻。
他对着镜子向左照了照，又向右照了照，鼓了鼓腮帮子以后，才抬手，指尖试探性地触了下嘴唇。
像被电到一样一触即分，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重新覆上。
指腹柔软，按在嘴唇上却不是那种感觉。
夏思乔蹙了蹙眉，瞪着镜子里那个脸色透着不自然薄红的漂亮少年看了很久。
然后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发出了金鱼吐泡泡的“啵”声。
又抿了抿，也不是那种让他从脊背酥麻到头皮，然后缓缓在脑海里炸开花的感觉。
夏思乔魂不守舍地回到床上。
困意姗姗来迟的时候夏思乔忽然咬了咬牙。
草，亏大发了。
他还挺会亲。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
第二天早上夏思乔拎着书包有点蔫头搭脑又有点戒备警惕地走进教室的时候，贺裴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座位上。
除了颧骨处开始发青的印痕，给他好看又清俊脸上描绘出一点儿脆弱感，多了几分别的味道。
方远正走来走去，聒噪地围着贺裴连连发问。
“不是，贺哥，谁打的？”
“哪个孙子打得你，你说一声哥们儿立刻把他腿卸了去，反了天了他，也不看在什么地界儿，敢在贺哥身上撒野！”
方远角色扮演十分投入，一瞬间觉得自己还真有点当校霸的天分。
夏思乔面无表情地把书包重重的往椅背上一撂，不咸不淡地瞥了方远一眼。
方远对危险毫无察觉，犹自为了贺裴挨打而愤愤不平。
“我非抓着他一顿暴打，让他找不着北不可！”
贺裴靠着椅背，一手懒洋洋搭在桌面，一手指尖抚上淤青，表情散漫又疏懒。
接收到少年警告的视线，他慢悠悠地看向方远，重复着他的问题。“还有谁能在我身上撒野？”
碳素笔灵活地在指间旋转，贺裴语速不紧不慢。“我正追着的那个O呗。”
这人还是欠打。
夏思乔肘间一个用力把橡皮蹭掉到地上。
方远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虽然曾经胆大包天地私底下说过贺哥有O了，但是他也就胡说八道过过瘾啊！
方远咽了咽口水。
“还追着呢？什么样儿的O啊，这么难拿？”好奇宝宝方远不可置信，有点难以消化这个消息，原地使劲儿蹦了蹦发泄了一下自己要疯的精神头。
贺裴扬了扬眉，赞同道：“是挺难拿的。”
“他这么大手劲儿啊？我靠，真莽，整个一怪力O。”方远啧啧称奇。
周嘉伟艰难地从题海里伸出脑袋来，沉醉地说：“我们家小晗就可温柔了，那小拳头跟捶背似的。”
…
夏思乔对着自己拳头瞪了瞪眼。
“那他为什么打你啊？”方远仗着自己没心没肺的，什么都敢问。
“因为我轻浮。”贺裴今天看起来还挺宠方远的，心平气和地有问必答。“我对他动手动脚，他生气打我，现在也不啃原谅我。”
夏思乔磨了磨牙。
“还没确定关系你就敢动手动脚？”方远倒吸一口气。“那你倒不冤枉。”
方远想着贺裴大姑娘坐轿头一遭，热血上了头也能理解，开始分享起经验来。“你得嘴甜，多夸人家，不能自己一上头想干嘛干嘛，得征得人家同意。”
“哦。”贺裴缓缓点头。“那我下回问问他。”
方远正在贺裴边上瞎转悠，冷不防被夏思乔背着身叫住了。
“方远，你追到陈小小了吗？”夏思乔声音冷酷极了，毫不留情揭人短。
方远跟陈小小正在暧昧期，马上就能修成正果，四舍五入他已经是恋爱中的油腻Alpha了。
急着跟同道中人分享经验，他摆了摆手。“马上了，对了，他是男O女O啊，长得漂亮吗？”
“男的，漂亮。”贺裴想了想，补充道：“在我眼里他最漂亮。”
豁！你可够能吹的！
还最漂亮！
方远这直□□本想不出区别来，指着夏思乔。“跟小夏比呢？谁好看？”
贺裴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少年浑身散发着火/药味儿，估计想把方远和自己放一个锅里炖了。
贺裴缓道：“都好看。”
方远智商上线了，逻辑十分够用。“不对啊，你说他最漂亮，那怎么能跟小夏一样呢？”
夏思乔把语文书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
“哦。”贺裴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正经说道：“我跟小夏是兄弟，所以觉得他好看；我看他哪哪儿都喜欢，所以也觉得好看。”
方远细琢磨了一下，简直是满分的答卷。
“行吧，那我祝你早点把人追到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三年抱俩，争取生一个足球队。”方远给予了兄弟间最崇高的祝福。
夏思乔举起拿反了了的语文书一板一眼地背古文。
心不在焉地想着，方远也有点欠练了。
贺裴唇角微微扬起，像是在跟方远漫不经心地开玩笑，又因为眼底的神采多出几分认真。
“借你吉言，生不生的再说，主要听他的。”
说完他弯腰捡起被抠得快散了架的橡皮，礼貌地轻拍了拍夏思乔椅背，举止斯文。
好像一直很有分寸一样。
夏思乔有点儿警惕地向后靠。
“兄弟，你的橡皮掉了。”贺裴递上去，规规矩矩的，没有一点儿身体接触。
夏思乔没回头，一手煞有介事地举着书一手向后捏起一点点儿橡皮边缘，活像贺裴是个病原体似的一点不沾他。
手机震动，夏思乔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贺】：兄弟，你语文书拿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母亲欣慰x2
兄弟好啊，邪笑.JPG
白天叫兄弟，晚上兄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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