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个笼刚破的时候,名谱图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于破完之后的第一天都是相对安静的,也许某一刻有过动静,但只是刹那间,并没有被人注意到。
所以入笼的那帮人最初也都“正常”地出来了
孙思奇是被周煦叫车送回家的。
他妈给他俩开门的时候脸上的面膜没卸,乍眼一看连周煦都吓得差点崩出粗口,孙思奇一个条件反射,跌坐在门口就开始哭,还攥着周煦叫“大仙”,弄得周煦差点被他爹妈当场扣下。
好在他没说出什么名堂,笼里的场景忘了大半,只觉得自己好像在车上睡了一觉,囫囵做了一场逼真的噩梦。周煦才得以被释放,忙不迭滚回自己家。
周煦倒是体质特殊,笼里发生过什么记得清清楚楚,但架不住是个脆皮,进门没一会儿就发起了高烧,也是睡睡醒醒。
大东在笼里也受了点罪,但毕竟判官出身,反应没有周煦那么大,强行灌了一包感冒冲剂当作预防,只头疼了半晚,睡一觉就好了。
相比而言,他那搭档耗子就麻烦多了。
虽说入笼皆是虚相,但只要在笼里真出了事,结果都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笼迟迟没人解开,那世上可能会多一个沉睡不醒的人或是多一个疯子。如果运气好,笼很快被解了,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病缠身,噩运不断。
最惨的是困进笼里的“死地”,那解不解都是不得超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耗子不是最后这种情况,又刚好有闻时在,给他把笼解了。但他还是径直被送进了医院。
大东回住处呆了一夜,便去医院照应了。张家其他几个跟耗子关系不错的人,也都跑了一趟。但那时候还没惊动到本家。
张家本家觉察到不对劲,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了。
彼时张岚刚从外地回来,一路风尘仆仆。这位姑奶奶边忙还边跟人吵吵关于某个笼的事,沈家徒弟被她忘到了脑后,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跟大东联系。
而张雅临也刚解决完一个很棘手的麻烦,姐弟俩在回来的时候碰了个照面,干脆拉上了同行的几个人,又叫了住在本家这一块的几个同辈、小辈,在他俩那个偌大的厅堂里,搞了个接风洗尘宴。
相互接,一道洗。
这帮人最开始还比较收敛,因为怕吵到后屋的家主。后来喝了点酒,氛围便渐渐放松下来。毕竟都是一帮年轻人,本性还比较活泼,尤其是张岚。
张大姑奶奶带头,以逼疯她弟弟张雅临为基准,闹到了将近12点。
本来是个挺尽兴的夜晚,坏就坏在有两位朋友喝大了,非要争论两人最近解的笼哪个更难一点,于是他们做了那晚最后悔的一件事勾肩搭背扭到了判官名谱图前,试图给自己找理论依据。
一个人说“我那笼解完,当天就往上蹦了一名。”
另一个人说“我虽然没动,但是”
后半句还没说完,他就“嘶”了一声。因为他发现自己旁边出现了个新名字“诶等下,张效东这谁啊有点耳熟。”
餐桌边有人听到了这句话,趴在椅背上嘲讽他“你喝晕了吧,还耳熟呢,那不是大东么”
贵人多忘事的张大姑奶奶这才一拍大腿,说“哦对大东你不提我都忘了,我还让他跟耗子帮我跟着人呢。”
她一边掏手机,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大东怎么了,值得你那么嚷嚷”
名谱图旁的那个人用一种怀疑人生的语气说“他都跟我并行了”
这话一说,桌上的人都瞪向了名谱图“开什么玩笑”
在座但凡认识大东的,都知道他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性格够闹、话够多,是个能热场的人。所以都跟他有几分来往。
但重点在于水平不怎么样。
这人能在名谱图上占个还可以的位置,纯粹因为因为闲不住,进笼多。
“他最近进了几个笼啊,这就往上跳了一名”有人咕哝了一句。
“谁他妈告诉你他只跳了一名。”名字跟大东并行的那个人不乐意了,戳着某个位置说,“他以前在这”
那就不是蹦一下的事了,那是蹦了三蹦。
名谱图上中间这块以年轻一辈为主,这群人精力旺盛,普遍进笼解笼比较多,排名常有浮动,但都在一个范围内,蹦上蹦下都是以“一名”为单位,毕竟都是小笼为主。
像大东这样一跳三下的,就有点超限了。
“我昨天听谁说的,他刚进过一个笼。”
“我靠,一个笼蹦三蹦他是老祖宗上身了还是傀线镀金了啊”
“没准那小子一个灵神爆发,搞出真大鹏了呢。”
一帮人七嘴八舌,半是争论半开玩笑。
张岚自己常年占着最顶上的位置,对于其他人怎么跳,其实并不太在意。准确而言,是没有概念。
她自己当初刚上名谱图,几乎每天都在往上窜,最夸张的一次是解了个大笼,在笼里被逼出了潜力,借着符纸和另一个小辈的配合,搞出了当年老祖宗卜宁专擅的一个大阵,直接从中游位蹦到了第五。
后来连续几个笼都发挥很稳,不是昙花乍现,她就顺理成章登了顶。
张雅临的经历跟她差不多,甚至老一辈有人说过,他冲一冲,没准儿能把他姐姐压下来,从万年老二翻到第一。
但是张岚知道,不可能。
除非她弟弟突然转性变得勤快,不再抱着他偶像的小匣子一天擦三回这种事情,得靠雷劈。
所以其他人在激烈讨论大东蹦三蹦的时候,张岚依然没抬头,只是给大东去了一条信息,询问情况。
结果问出来的结果让她有点上头
大东回复说我们解了三米店的笼。
张岚盯着那一行字看了三秒,当场提高调门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们解了什么”
姑奶奶嗓门大,满厅堂的人都安静下来,眨巴着眼睛看向她。不明所以、也不敢动。
就连喝多了开始入定的张雅临都忍不住说“你小点声,什么事这么叫嗷嗷叫唤”
他刚问完,就听到了他姐公放出来的语音,大东回复道“岚姐,我说我们解了三米店的笼,就那个原本是密室的地下通道,云锦路那个,记得吗”
张雅临“”
他诈尸而起坐得板直,盯着张岚说“那他妈不是一个笼涡么”
因为过于震惊,他连君子教养都给忘了。
这下没人怪张大姑奶奶嗓门高了,因为整个厅堂寂静了几秒,瞬间就炸了。
不是说解个笼涡就能上天入地,毕竟张岚和张雅临都解过,但这话从大东嘴里说出来,那效果真是堪称一绝。
好在有人还算理智,横插了一句“先别这么激动,还真当大东能解三米店那种笼啊,肯定是有别人在场,他顶多打个副手,你们清醒一点。”
刚巧张岚发了一条语音问大东“你说你们解了那个笼,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在”
果然,大东很快回复道“对,八个人进的笼。”
这话一出,大家迅速冷静下来。
“还真是,八个呢。”
“我就说嘛。”
“所以还有谁在场”
“他师父”
“有可能,但应该不止这一个吧”
众人掰着指头排了一些人,觉得如果有那么几个长辈级别的人在场,也还是可以理解的,没那么夸张。
张雅临也恢复了淡定,让小黑给他拿了条热毛巾,擦了擦脸,醒酒。
毛巾捂在脸上的时候,他听见他姐又给大东去了一条语音,说“噢,你吓我一跳。主要是你在名谱图上窜了好几名,他们正吃惊呢。所以另外七个都是谁是云齐老先生他们吗”
张云齐就是大东的师父,虽然排位不如张岚他们,但跟张家家主关系不错,年龄相仿,资历挺高,值得一个尊称。
片刻之后,大东的回复来了。
他非常详细地罗列了进笼的人名“我、耗子、周煦、周煦他同学、谢问、谢问的店员、然后是沈家俩徒弟,夏樵和陈时。”
张岚“”
这踏马还不如不列。
因为张雅临毛巾掉了。
其他人直接疯了。
周煦
周煦他同学
谢问
谢问他店员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更重要的是,又有沈家那个见鬼的大徒弟。
张岚于是怀着不详的预感,问了大东一句“你就说谁解的笼吧。”
大东说“沈家大徒弟。”
张岚一阵窒息。
大东意犹未尽,又补了一句“岚姐我跟你说,简直绝了。我在笼里差点吓死,还丢人丢大了。那个沈家大徒弟根本不是什么弱鸡”
这踏马还用你说
在所有人都一个想法你都说他能解三米店了,这要还是弱鸡,在座的活不活
“所以”名谱图旁边的那位兄弟开口了。他现在已经不纠结大东了,注意力全在张碧灵上面的那条线上,“一个能解笼涡的人,怎么也不会不够水平,沈家这条线是不是该出现新名字了”
不止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到了那条全员已亡故的线上。
算一算,笼解完到这个点,差不多也稳定了。既然大东都有了动静,那沈家也该有了。
这下,连张岚和张雅临都呆不住了,一并到了名谱图旁,等着看那张图添一个新名字,也等着看那名字能蹦几下。
这么静了有几分钟吧,那图果然变了,就是变得有点骚。
他们的料想只成真了一半
线它是真的蹦了。
也不对,不该叫蹦,叫发射。
那条排在倒数第二的线一个原地起飞,直接窜到了上游。
在它旁边,紧紧挨着另一个人
人叫张雅临。
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人就已经不行了。
还有更不行的
就算这线快蹦到顶了,那个所谓的新名字依然没出现。
线上还是江山一片红,各个都死得明明白白。
当时正是闻时人事不省的时候,灵神不稳。可能是名谱图太敏感吧。
就见那线窜到顶后,呆了不到三秒,又落回了倒数第二的原位。
隔了三两分钟,又窜上去。
然后又掉下来。
再上去。
再下来。
如此循环往复。
看了一会儿之后,张岚感觉自己能当场犯癫痫。
他们还算好的,至少有一点点心理预期,多少算有准备,也知道一点情况。
其他不知情的人就要了亲命了,全程懵逼地看着那条线在图上舞动。
于是大东和周煦这两个精神状况还可以的人,被直接提溜到了张家本家,在层层包围之下,讲三米店的故事。
当听到沈家大徒弟掏出一条蛇的时候,张雅临跟上一回的反应终于有了区别。
他表情裂了一下,抓住周煦比划的胳膊,幽幽地问“你说那蛇什么颜色”
周煦“黑色啊。”
张雅临“身上带火吗”
周煦回忆了一番“不带吧,从火里游过去算吗”
张雅临还不放心“那蛇具体什么样你再形容一下。”
周煦“特别长,特别大,气势汹汹,背后有俩骨头还是什么的凸起,身上的锁链”
张雅临突然打断“身上有锁链”
“当然啊,傀不都有么。”
“你确定看见它有锁链了”
周煦点了点头,心说我又不瞎。
张雅临瘫回沙发上,似乎是松了口气,但又很恍惚。
有人没忍住问道“雅临哥这是想到啥了”
张雅临摇了摇头说“没,我可能是疯了,没可能的,那人的傀不带锁链。”
这话说完,疯的就成了别人。
因为傀不戴锁链,意味着傀师强到完全不怕压不住傀,一点都不用收敛。
这样的傀师,总共就两位。
不能细想,想多了就是鬼故事。
他们也不懂张雅临为什么突然要讲鬼故事。
张雅临仰在沙发背上,想了一会儿,突然对张岚说“要不把老爷子请出来问问吧,我实在想不出那图该怎么解释。”
张岚却说“请老爷子要万一搞个大乌龙呢。”
张雅临“那你说怎么办”
张岚“先让小黑算一卦。”
我
张雅临简直不能骂的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姐。
过了几秒,他说“要不这样吧。”
张岚觑了他一眼“嗯”
张雅临“咱俩去找他。”
张岚“然后呢”
张雅临“下个笼。”
张岚“”
他们正游移不定的时候,周煦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消息。
内容写着
我是陈时,方便么。
这个消息动静很小,但还是有人朝他看了一眼。
依照周煦以前的性格,这种出风头的事他一定咋呼得所有人都知道,恨不得举起手机说“你们讨论的那个谁给我发消息了。”
但这一次,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吭声,甚至还下意识把手机往后缩了一下,以免被人瞥到内容。
然后他迅速回复道不方便接打电话,但打字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