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碗汤(九)
徐小姐……徐小姐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一双柳眉不点而黛,美目似水含情,冰肌玉骨有倾国之色,更是透着一股贵气,一看便是娇贵之人。一袭粉白的罗裙让她看起来宛若是下凡的天仙,虽眉宇间有几分病气,可这病气更凸显了她脱俗的气质。这、这哪里像是商户女,怕是金枝玉叶,也不敌她三分美貌一分气质!
而且她看起来好小,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哪里像是传闻中的二十几岁?
被那一双乌溜溜似是会说话的眸子一看,方秀才整个人都僵硬了。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口水都流了出来,看着不像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倒像是个痴呆。
他从未见过徐小姐这般的美人,平素那些话本子里总说女子如何如何的美,如今见了徐小姐,方秀才才知道,世上果真有如此美人!他登时就失了言语,只直勾勾地盯着清欢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挡住他的视线。方秀才心头一恼,抬头一看便被吓了一大跳,这、这是哪里来的煞星?!他是没怎么见过市面的穷读书的,根本不懂阮易身上这股气势是什么,只觉得双腿酸软站都站不稳当,那人又淡淡看他一眼的时候,他竟然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阮易是上战场杀敌,浴血而还的猛将,只在破屋子里读个之乎者也悲春伤秋的穷酸秀才,哪里能懂。
“你就是方秀才?”美人开口了,还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你要见我做什么?”
方秀才刚才还怕着阮易,这会儿见阮易到清欢身边坐下,还给她剥核桃,二人之间十分亲密,超出了常人应有的范围。心中顿时恼火起来,他已经认定了徐小姐心悦自己,此刻见她与外男亲热,便不悦道:“小姐这是做什么,须知男女有别,这般放浪,让人瞧见了也不怕笑话。”
清欢早知道方秀才是个奇葩,所以一点也不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她偏偏气人,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对阮易说:“阿阮,这椅子我觉得坐了不舒服,你抱抱我。”
垫了软垫,还说不舒服,分明就是娇气的不行。
阮易二话不说将她抱到腿上,二人虽都是女子,但阮易自幼习武又生的身材高挑英挺,清欢因为病气显得娇小瘦弱,在阮易怀中坐着,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看的方秀才快要晕过去。
他手指头一直颤抖指着清欢:“你你你你……你如何这般不知羞耻!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似你这等不守妇道之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阮易也好,从夏水寒也好,都听不得有人说清欢半句不好,个个脸一拉,水寒脾气暴躁,就要上去把这傻逼秀才打个生活不能自理,清欢却道:“那你走啊。”
方秀才涨红了脸:“我……”
清欢笑起来,“给你脸了是吧?”
她对待敌人,从来是寒冬般残酷,半点情面都不给,这方秀才在外头败坏她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名声,恬不知耻的说他是她未婚夫——她何时有了这么一个又丑又酸的未婚夫?这天底下美男无数,她就能看上这么个读书不行干啥啥不行倒是占人便宜很行的穷酸?
阮易抬起眼皮起瞧方秀才,见那人面上似是受了天大的屈辱,脚跟却磨在地上不肯动一下,便露出轻蔑的笑:“还不滚。”
方秀才脸涨的更红:“你怎的如此说话……真是有辱斯文……”
从夏哈哈大笑起来:“酸极了!”
小皇子怀里抱着清欢的奶猫,这会儿躲在阮易后头也偷偷的笑,他虽然怕阮易,可不知为何,躲在阮易身后,叫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方秀才见自己被嘲笑,便将气都往清欢身上撒:“我是看你这么大年纪,又是商户女,不嫌弃你的出身,才愿意同你共结连理,如今你却任由刁奴辱我,当真是低贱的出身低贱的主子,才做出这般与男子搂搂抱抱不知廉耻的事来,还啊!!!!”
阮易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抱歉,手痒。”
方秀才脸肿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又气又怕:“你、你竟敢打我!便是我说中了你们这奸夫淫妇的龌龊事啊!!!!”
水寒吹了吹手:“抱歉,手滑。”
承继心疼地抓过她的手:“师妹疼不疼?这等货色怎能让你出手,看我把他打的他娘都认不出——”
话没说完,怕死的方秀才竟然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骂:“你们给我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等你妈的头啊!水寒跳脚,就要追出去揍,承继先她一步飞身出去,一脚将方秀才踹飞,越过大门趴在了大街上扫开的雪堆里。然后承继拍拍手:“天黑了!关门!”
清欢笑不可仰,阮易叹了口气:“这人不除,定要嚼你的舌根子。”
清欢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承继这一脚够他受的了,躺床上得十天半个月起不来。”日后徐氏商行他门都别想进,还说她坏话呢,先活下去比较重要。
方秀才那个老娘也是有意思,没有那大嘴巴老娘,光一个方秀才,能说的左邻右舍都知道徐家小姐是他们家的未来儿媳妇?一个个心比天高,不仅白吃还想白拿。
“你看,贪心多可怕啊。”清欢对小皇子说。
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很是可爱,于是清欢忍不住揉了他一把。
方秀才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第二日徐氏一族就有人上门来了,拖家带口的,大概是徐小姐的大伯二伯三伯二叔三叔大姑二姑三姑之类的亲戚……多得很,清欢就没仔细去记过,除了大伯父。
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徐小姐大概五岁,刚刚懂事,大伯父一家养她养的可轻松多了。不请教养嬷嬷,也不请先生,不让她学读书写字也不让她学管账,总之就是要将她往废了养,而且在她发烧生病的时候还不给她看大夫。就是想让她早早夭折了而后霸占家产,谁叫徐氏一族本来都是普通老百姓,偏偏徐小姐的爹娘有本事呢。
大伯父家有几个表姐,个个都嫉妒极了徐小姐,镇日的欺负她,抢她的衣裳首饰,有时候还会打她。大伯父知道了也就不疼不痒的说几句,还是不管她。
若非清欢来了,徐小姐早死了。
就这一家子,后来被她收拾了个生不如死,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还要朝徐府跑,想着占些便宜,无耻至极。
这不,一来就说她将方秀才给打出去的事儿了,说什么邻里之间都晓得了:“……你看此事要如何收场?岂不让人觉得我们徐家都是这般不讲理之人?清欢,快快去同方公子赔个不是,到底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好好说呢?难道日后你想要夫妻不睦吗?”
清欢好想打他哦,大伯父家的大表哥,今年听说是中了进士,因此刚老实了一年就又想蹦跶了是吧,觉得很了不起,一个进士就想拿捏她了?这世上进士多了去了,有些人中了进士,一辈子也不过是个进士。
她有些提不起劲儿来,挠着阮易的手心,完全无视大伯父的瞎逼逼。此刻清欢坐在主位,完全没有给这些“长辈们”看座的意思,因此大伯父等人还站着呢,包括他家里那些表姐们,总之乌压压一群人,看着就烦。“阿阮啊,咱们没必要浪费时间,跟这些人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浪费。”
阮易也烦了,他自己被缠着没什么感觉,可清欢不行。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一旦动怒就更不妙了。于是他轻轻将她抱起:“我送你到后头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来处置。”
她嗯了一声,打了个呵欠。
徐氏的族人们见她想走,自然不肯,可刚要拦,阮易冷冰冰的眼神看过来就都不敢动了。他们都知道这位是谁,皇帝见了都要忌惮三分的人,他们哪里敢造次啊。
水寒跟承继挡在门口,嘴角冷笑。小姐不在,他们就可以自由发挥了,这些吸血虫,打不死踩不烂,拼了命的想要扑上来吸小姐的血。徐氏有今天是小姐一人之功,这些破落户,若是没有徐家,他们还是在地里挽着裤腿种地的命!小姐的爹娘宅心仁厚,惦念着这群亲人,他们可倒好,不把小姐逼死不罢休!
阮易把清欢放在床上,又将奶猫塞到她怀里,小皇子趴在一边好奇地看他,他就将小家伙剥了外衣放到被子里,难得的和颜悦色:“好好陪着你姑姑,别让她醒过来。”
小皇子懵懂地看着他,眼睛干净又清澈,阮易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小家伙立刻害羞地将脑袋藏到被子下面去了。
一转身,阮易身上温和的气势便消失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