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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先生回答:“您以为我不愿意改变这个认识吗?我对自己说过一千遍一万遍了,比如,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等等,我都试过了,可是有什么用呢?到那时候,非但心脏不争气,跳得乱七八糟,好像变成了无数颗小炸弹,潜伏在我的眼珠后面,耳朵里面,手指尖上,连脚心的涌泉穴都能感觉到心脏的狂跳。如果说,心脏难受还可以忍耐,但最要命的是我的膀胱也跟着捣乱,好像马上就要爆炸,所有的水都会流出来。你知道,这是非常恐怖的预感,如果我在那种森严壁垒的场合尿了裤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不管当时正在进行着何种重要的交涉,我必须要起身到卫生间去。绝大多数时候,我只能排出几滴液体,连一只蚂蚁都不能淹没。对此,我非常痛苦,但是无能为力。

苏三先生绝望已极,睿智的目光中居然出现了点点水汽,贺顿明白他的确非常伤心。

贺顿说:“不要着急,我们一起努力吧。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您这种发言恐怖,有多久了呢?”

“总有几十年了吧。”苏三先生回答。

“具体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贺顿刨根问底。

苏三说:“那可记不清了。从前的事,就不要翻旧账了,它们不重要。我要解决的是眼前。”

贺顿说:“不错,我们要解决的是眼前。可所有的眼前都是从早年那里遗传来的。我们的记忆从来不会真正忘记什么东西,它们只是储存在那里。”

苏三半信半疑说:“有那么严重?”

贺顿说:“比你设想的还要严重。”

苏三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说:“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当时,我并没有出现明确的症状,只是以后越来越严重。”

贺顿宁静地追问:“能够详细地讲一讲吗?”

“可以。”苏三舔舔嘴唇,突如其来的焦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贺顿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现象,心中大喜,觉得此一方向很有希望。

“可以喝水吗?”苏三问。

“不可以。”贺顿断然拒绝。

“你们这里怎么像纳粹集中营,连水都不供应?”苏三大不满。

“这是为了你的利益。你现在感到口渴,这并不是你身体里面缺水了,是你感到马上要说出口的话,让你紧张,口干舌燥,难以启齿。如果你喝了水,这种紧张被冲淡了,就像临阵脱逃。”贺顿细说分明。

“不喝就不喝吧。”苏三先生只好放弃喝水的渴望,继续进入那潜藏至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