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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页

“晚上他和老板通了电话,老板说今晚不能陪伴他,希望他自己好好睡觉,做个好梦。我可以看出他对老板真的没有多少感情只有敷衍,但那边根本听不出这些微妙的语气,只顾一厢情愿地表达爱意。总算说完了情话,朋友对我说,到我的房间去吧。我就到了他的房间,很豪华的总统客房。我说,老板假公济私,给你这样腐败的待遇。朋友说,这是用私人的钱订的,和公司没有关系。我说,那就是和与你的深情厚谊有关了。朋友说,请不要这样说。我们见面的机会是这样宝贵,不要把宝贵的时间用来吵架。在如此美丽的地方,让我们留下美丽的记忆吧。后来,我们就非常缠绵地交织在一起,做爱不止……”

贺顿静静地听着,这故事其实是很老套的,每一个热恋当中的人,都以为自己的经历惊天地、泣鬼神、独一无二,其实在心理师耳朵里,宛若旧磁带,已是N次重复。

“后来呢?”贺顿问。

桑珊说:“后来我们在倦意中依偎睡去,半夜时分,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因为我们把‘请勿打扰’的按钮揿下了,所以在门外是按不响门铃的,那个人就只有拼命地拍打门扇。我们惊醒了,朋友赤着脚跑到门前,问,你是谁?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我是你最亲爱的人,我知道你在等我。于是,不用朋友告诉我,我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他的老板。怎么办?那一瞬间,我们的大脑都死机了。然后又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开机。不管怎么说,第一件事,是把衣服穿起来,赶快把做爱的痕迹藏到我的箱包里。门外那人等得不耐烦了,说,你为什么还不开门?

“朋友看了看我,我也正注视着他。我知道他很惊慌,因为他说过,老板并不知道他曾和女友同居,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这时候,我反倒镇静下来了。一是房间里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我无处可逃。二是我并不想逃跑,这是中国的土地,我什么都不怕。甚至,我还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该发生的总要发生,该知道的总要知道,我和老板是一对情敌,我要让老板知道我的存在。如果要决斗,我可以奉陪,不论是思想上的还是智慧上的比斗,我都自信不会输,当然,除了金钱……

“这时候真用得着古书中的一句话,叫做——说时迟,那时快,别看心中翻滚了无数念头,其实也就几秒钟吧,因为屋外的猩猩已经不耐烦了,几乎要破门而入。

“我们最后对视了一眼,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朋友过去打开了房门,大猩猩走了进来,看到了我,说:你好。我猜房间里另有一个人,果然,不错。

“朋友对他说,你说你今天晚上不回来,我的朋友正好到杭州来,没有地方住,我就请她住下了。这是中国人的好客,怎么,你有意见吗?

“大猩猩说,没有意见。不过,我既然回来了,她就应该离开。

“朋友就对着我说,那么,请你离开。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很平静冷淡,想到这就是一个小时之前咬着我的耳朵和我海誓山盟的人,我心如刀绞。第一次看到他这副嘴脸,我狠狠地掐皮肉,好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并永远记住……”桑珊陷入深深的痛楚之中。

“后来呢?”贺顿问。故事有点虎头蛇尾,本来以为有一番大打出手或是唇枪舌剑的恶斗,现在似乎草草收兵。

“后来我就走了。拉着我的皮箱。然后我就在杭州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流浪。当然,我可以在饭店大堂里等待天亮,但是,我不能忍受对那房间里正在发生着的情景的想象,我知道他们会翻云覆雨,把我们前半夜演绎的场景再重复一遍,所不同的只是我换成了大猩猩,和风细雨变成了暴风骤雨……”

桑珊再也说不下去了。创伤狰狞,永不平复。

“后来呢?”贺顿循序渐进。

“后来朋友跟我说分手。这一次,他没有伤感,也没有犹豫,很坚决。我说,是不是大猩猩给你难堪了?他说,没有。大猩猩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我说,这不是很好吗?朋友说,这不好。是我的错。我已经正式决定停止咱们之间的关系,我想到法国去,这些都是你穷其一生的力量达不到的,都不能给予我的。我们的关系再发展下去,不但会断送了我的幸福,对你也是耽误……我发怒了,说,你不要做出悲天悯人的样子,你好逸恶劳,你贪图富贵,你趋炎附势,你卖身求荣就直说,不必这样藏藏掖掖,你想嫁给那个法国老头子就嫁吧,用不着装出贞节烈女的架势……”

桑珊把一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好像刚刚吃完腐物的豺。

“等等,请你再把刚才的话语重复一遍。”贺顿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桑珊气糊涂了。

桑珊说:“我说的是——你要嫁给那个法国老头子就直说吧,不要作出贞节烈女的架势!”

贺顿如同遇见了鬼,说:“你说的那个老板是个男的?”

桑珊说:“是啊。”

贺顿说:“你说你的朋友是个女的?”

桑珊说:“是啊。”

贺顿说:“你还说你和你的朋友同居,还有性的快乐?”

桑珊说:“没错啊。”

贺顿说:“那你们是……”

桑珊说:“我是T。她是P。女性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达到性的高潮。”

贺顿知道,T代表女同性恋中担当男性角色的一方。P是T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