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护士和医生紧急处理伤口, 黛宁不咸不淡看着,颇有些无聊。
气运子只要还有口气,是绝对不会死的。她明白这一点, 失望极了。
抵达医院, 陈景马上被推进了手术室,他身上被硫酸腐蚀,腰间的伤口也需要缝合。
黛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百无聊赖打游戏。
青团悄悄开了视野, 看进手术室中。陈景的伤势让它吓一跳,赶紧收回视野, 看黛宁玩。
今晚实在混乱,等好不容易医生告诉她陈景没事, 已经转移到了普通病房,黛宁这才不情不愿去病房看他。
陈景睡着了, 因为疼痛,他唇色惨白,睡梦中眉头都是皱起的。
黛宁左右看看, 发现病房里只有冷硬的凳子, 她当即爬上陈景那张床, 把他胳膊推了推,躺上去睡觉。
“你都预料到了吗?”青团憋了一晚上, 忍不住问。
“没有。”黛宁说, “我只知道纪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叮嘱保镖们如果陈景也来了, 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会用硫酸。”
黛宁眸中泛起浅浅的冷意, 上辈子被毁容的痛苦已经过去很久,她这个人心大,不会沉浸在过往的痛苦中。
今晚发生的一切证明了一件事,上辈子硫酸事件,果然是纪恬的手笔。
当时她特别疼,整夜整夜睡不着,醒来就哼唧,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
黛宁本来以为陈景今夜会很麻烦,可是出乎意料,这结巴出乎意料安静。
他半夜疼醒了一回,没有说话,看了身边的少女一会儿,没吵醒她,默默睡了回去。
天亮以后,估计着护士要过来了,青团才叫醒黛宁:“陈景醒了。”
黛宁睁开眼睛,果然对上一双清冷的瞳。
陈景面上不见痛苦之色,抬起手,轻轻摩挲一下她脸颊。
这个动作让他脸色更加苍白,在他缩手回去的时候,黛宁按住他的手,对他一笑,娇声问:“哥哥,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
掌下的脸蛋儿细嫩,陈景把手抽回来。
“你要不要喝水。”
“喝。”
黛宁下床,去外面用纸杯接了一杯温水回来喂他。陈景就着她的手喝掉。
没一会儿查房的医生和护士过来,见陈景平静的模样,有几分诧异。
麻药的效果过去,正常人这时候估计很难忍受这样的双重痛苦,但是陈景没什么反应,如果不是确认那伤口在他身上,他们还以为那是别人的伤。
从医这些年坚强的人也见过不少,可是像他这样坚强到淡漠的,几乎没有。
他们帮陈景换了药就出去了。
黛宁偏头看他:“哥,你还疼不疼啦?”
“不疼。”他眼中有几分柔和。
“早饭想吃什么,我去买。”
“随便。”
“等等哦。”
没一会儿黛宁回来,她这次倒没有很坏心,给陈景带了易入口易消化的豆浆和稀饭。
黛宁没有喂他的意思,陈景自己坐起来,默不吭声吃了。
黛宁香喷喷吃自己的早饭,和他说起昨晚的事。
“警察把坏蛋带走了,过两天可能会有消息,哥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陈景拿起勺子的手顿了顿:“来、来看看你。”
他的话本就不多,黛宁陪了陈景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发生这样的事,今年的竞赛夏令营被取消,厉扈赶来医院,带来一大袋水果和一束鲜花。
“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是我们安全工作没做好。陈先生,谢谢你救了老师和学生们。”
看见他,陈景的态度就冷淡多了,他淡淡应一声。
厉扈看向黛宁:“你没事吧,昨晚吓到了吗?”
黛宁摇摇头,陈景把她保护得很好,半滴硫酸都没溅到她身上。
“这是章右英给你的。”厉扈拿出一个瓶子,黛宁接过来,看见里面两只有气无力的萤火虫,她愣了愣。
厉扈看看陈景,又看看黛宁:“那你好好陪你哥哥,我先走了,有任何事可以和我打电话。”
厉扈不动声色看一眼陈景,昨晚,病床上的男人几乎毫不犹豫护住了黛宁,后来还带伤把那些人制服了。可是很奇怪,厉扈并没有感受到哥哥对妹妹的疼爱,反而是另一种情愫,昭然若揭。
厉扈离开,黛宁盯着瓶子里的两只萤火虫看。
今天刚好是周四,医院太无聊了,黛宁凑近他:“哥哥,你需要我陪着你吗?”
这个问题很坏,陈景看着她的眼睛。
许久,他别过头,言不由衷说:“不需要。”
黛宁笑开,她樱唇微启:“那我走了哦,今天学校还要上课呢,你如果需要,可以打电话让陈怜星来医院陪你,或者请护工,我放学会来看你的。”
陈景的手指攥紧床单,看她没心没肺离开,眼里的柔和渐渐冷却。
黛宁早就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回答,太过坚强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很少引起人的怜爱。
“黛宁,陈景的伤都是为了救你,现在他躺在医院,咱们就走了,这不太好吧?”青团讷讷道。
“有什么不好的,他的情感难以宣之于口,就让他憋着嘛。难不成还要我给他表白?”
黛宁没有去学校,她找保镖们了解昨晚的事。
“大小姐,审出来的结果是,那几个人患有精神病。”
精神病,还是间歇性精神病,连主使都找不着。
黛宁点了杯奶茶,早有预料,她半点儿都不失望,如果纪恬那么好对付,她上辈子也不会这样惨。
重生三年,她明白一个道理,这些男女主,被世界的法则保护,要对付纪恬,还得气运子出手。
正如黛宁想杀气运子,学会借助纪恬的手。
黛宁不着急,这些人在她眼中,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该着急的人是纪恬,陈景为了救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纪恬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了两个气运子的心,背地里估计鼻子都气歪了。
她伸一个懒腰,见时间还早,决定去逛逛街。
要是看见什么好东西,给家里的老头子买点回去,爷爷很快就要生日了,她过不了多久,也得回到京市。
医院里的哥哥,现在特别落寞吧,毕竟她没有表现出丝毫关心他。
他明明觉察到什么,却连问都不敢问。*
陈景没有打电话给陈怜星。
晚上小护士再来看他的时候,见他孤零零一个人,叹息一声,有点儿同情他。别人受这么重的伤,亲属肯定陪着,可这位先生身边谁也没有。
也不知道昨晚那个美丽的少女去了哪里,竟然不管他。
陈景沉默了一整天,他并不蠢,从昨晚开始,就发觉了很多不对劲。那些人明显是针对黛宁来的,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再者,曾经自己生病发烧,黛宁都能守着他,可是现在他重伤,她因为医院不好玩,转身就走。
之前……难道是假的吗?
她喜欢很多东西,爱玩爱闹,性子也骄横霸道,仿佛生来就不会为任何人付出。
一个骄奢的少女,一个很坏的少女。
他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离开,自己除了失落,竟然不觉得诧异。
陈景觉得有几分可笑,他便也真的扯起唇笑了笑。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疼,陈景做什么都不方便,他平静地为自己喊了一个护工。
护工扶他去解手,回来陈景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外面有人敲门,陈景猛然看过去。
护工把门打开,门外纪恬腼腆笑笑:“不好意识,昨晚的事上新闻,我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陈景垂眸,眸中波澜平静下来。
“没事,谢谢。”
纪恬皱眉看看陈景赤-裸的上半身,男人身上满是包扎的纱布。她心中恼恨,面上却心疼道:“怜星怎么也不来照顾你,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喝不喝水?”
陈景沉默着。
“你这样一定很疼,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纪恬伸出手,想要握住陈景的。
陈景避开她。
场面有几分尴尬,纪恬红着眼圈,神情一僵。
陈景依旧是那副冷淡到油盐不进的模样,好在纪恬也习惯了,她咬牙,若无其事给陈景烧水去了。
陈景皱眉看着她,他明确表示了让纪恬离开,可是这位千金充耳不闻,把倒追进行到底。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少女叼着棒棒糖走进来。
纪恬的水还没烧好,黛宁笑盈盈道:“哥哥我放学啦!”
纪恬回头,看见黛宁这幅安然无恙、眉飞色舞的模样,心思一转,装作疑惑道:“陈景,你这个妹妹真眼熟,和我们纪家失踪已久的大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这句话,让陈景猛然抬眸。
“是吗?”黛宁没想到纪恬在这里,但她半点儿也不心虚,“那为什么我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会不会是你抱错啦?”
纪恬微笑:“据说我那个素未蒙面的姐姐,也像陈小姐这样伶牙俐齿。”
“放心吧,我一定不是你姐姐。你长得比我老多啦。”
纪恬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黛宁说:“虽然我不认识你,但现在我回来了,不要你照顾我哥哥,你现在就走。”
黛宁没有礼貌,纪恬下意识去看陈景,希望陈景斥责她几句。可是陈景的黑瞳安静落在黛宁身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不走,不走我赶人了哦?”
纪恬知道纪黛宁是什么样的人,她起身,明白多纠缠没好处:“陈景,那我改天来看你。”
黛宁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让护工也出去,然后她把门关上,回眸就对上了陈景的目光。
他眼睛里冷冰冰的,也不在乎护工也纪恬的事,开口问她。
“你骗我?”
好嘛,陈景根本没信她刚才的胡扯。都不问她是谁了,直接点明她是个骗子。
黛宁笑吟吟坐在他床边,装作听不懂:“哪有啊,人家骗你什么啦?”
陈景眼里能射出刀子似的,他咬牙,一字一顿。
“流浪、失忆、陈黛黛!”
这些东西,有哪一句是真话!到了现在她还不坦白。陈景甚至不敢想,她为什么装作失忆无家可归,难道逗弄他,看他犯蠢给她当哥哥很好玩吗?她心里是不是已经笑话了他无数次。
黛宁知道骗不过了:“好吧,我承认就是嘛,哥哥你在生气吗?”
“别叫我。”别叫他哥哥。
“你不要这么小气,就骗了你那么一下下,这段时间,难道你不开心吗?”
陈景脸色沉得不像话。
比起被骗,最耻辱的是,他竟然还对她有那样的感情……
“你看,你也觉得开心,我也觉得开心,明明是一件好事,你不要这个脸色嘛。”
陈景冷冷看着她。
“我之前生病沉睡了好久,醒过来就遇见了你,那时候我确实不能回家。”黛宁半真半假道,“你对我那么好,我怕你赶我走。”
陈景握紧拳头,强词夺理,他都不知道黛宁原来可以这么气人。
黛宁握住他的手,掰开他拳头。
明明陈景可以避开,不知道为什么没动。
她小手钻进他掌心,半点儿也不怕他可怖的眼神。
“呐,你还要我这个妹妹吗?”黛宁巴巴看着他。
陈景胸膛剧烈起伏,觉得荒唐极了:“不要!”
黛宁哼一声,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
“不要就不要,我堂堂纪家大小姐,多的是人想和我沾亲带故。”
见他无动于衷,黛宁也没了耐心,转身就走。
陈景垂眸,听见脚步声渐远,他嘲讽地想,自己果然就是她一个玩具。
却在下一刻,少女一个转身,捧起他的脸,唇落在他的唇上。
盛夏蝉鸣阵阵,空气燥热喧嚣。
陈景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