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盛千姿想开了许多，回医院干活，仔细算算，她来医院当志愿者已经快三周过去了。
昨晚邓瑶还打电话跟她商量，因事情有变，希望她提前结束，用一个星期或半个月的时间，主演主创们围在一起研读一下剧本，再开机。
盛千姿没意见，如果一减再减，时间就没多少了。
还剩三天，她就可以正式离开。
今天，顾医生不在医院，小芝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说是最近外院有个重症病人特别棘手，顾医生已经外出会诊过很多回。
小芝还说，她最近听到了很多八卦。
盛千姿不太感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任她在那起了劲儿地说，听着就好。
“你这两天不在医院，你都没看见最近经常有个个子不算很高、矮矮的小女生来找顾医生，顾医生每晚下班都会跟她一起出去。哦......有时候中午也会出去，连饭都不吃就走了，不过，他俩应该是去外面吃吧？反正，我是不懂，你说顾医生会不会恋爱了呀？”
“小女生？”盛千姿低声询问，“是平刘海、短头发、娃娃脸的女生吗？”
“咦？”小芝笑，“你怎么知道？就是娃娃脸、短头发、平刘海的女生啊。”
“我无意看见过。”盛千姿无奈地笑。
临近11点。
顾绅才从医院外面回来。
盛千姿没有主动打招呼，佯装没看见的样子，以为他会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却没想到，他停下脚步，淡淡瞥了她一眼，低声说：“瑶姨都跟我说了，你再在医院待三天，就可以结束这边的事情离开，我这边没有意见。之前，她将你交给我的时候，简略地说过剧本的大概内容，待会儿我来跟你说一下现实里的医生放大到荧屏，需要注意什么细节。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们午饭的时候再聊？”
没想到，他要跟她说的是这个。
离别的气息越来越重......
“没问题啊。”盛千姿大方地回视他，“我正好也想问顾医生一些专业性的问题，没想到，你先提出给我解惑了。”
“嗯。”顾绅又看她一眼，总觉得她今天的语气与那天相比，变了许多，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顾医生的关心，好多了。”
顾绅见她笑，语气温和，又将她当成了自己的“病患”，缓缓语速开口，“你拍戏经常需要下水这些桥段吧？平时要多注意一下，少吃生冷油炸的食物，尽量不要喝冷水......”
盛千姿轻笑了声，心不在焉地听着，手指轻轻拨弄护士站桌面的圆珠笔，歪头敷衍道：“顾医生，我平时拍戏的时候连米饭都少碰，更别说这些了。”
“......”
顾绅蹙起眉，“饭还是要吃的。最起码要维持人体机能，吃到适度饱就可以了。”
盛千姿不走心地冲他笑，乖巧地点头：“知道啦。听你的，都听你的。”
“好了，你去干活吧。”
顾绅没再看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医院窗外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淡金色的光柔化了他以往的清冷形象，温柔了许多。
盛千姿看着他的背影，黯然垂下眼皮，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不就是个男人吗？
这个不行，那就下一个。
她能在医院学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是时候要做点正事了。
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已经将自己沉浸入了一种观察学习的状态，极少与人闲聊攀谈，小声询问了一下重症病人或病人家属面对疾病的看法和心态，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
认认真真地做着笔记。
事实证明，越观察，只会越致郁。
他们脸上大多都漂浮着一种无力感。
生老病死是世上既无奈又无解的事情，对于世界而言，这是自然规律，可对于一个家庭或者个人来说，便是大难临头，灯枯油尽。
人人都说，二十岁影后盛千姿是个有天赋有灵气的演员，但没有人知道，她当年为了演张爱玲，每天泡在学校图书馆，几乎翻遍了所有张爱玲的作品与传记，并且写了读后感。
又请仪态老师，帮她纠正体型，足足用了一个月，将自己大咧咧的随意性子褪变成了民国才女的模样。
张爱玲虽出身于贵族，年幼成才，但家庭亲人一直对她不好，因此造成了孤高傲冷的个性。
对人对已，尽是刺骨的薄凉。
当初，试第一场戏的时候，邓瑶坐在机器后看见由盛千姿演绎出的张爱玲神态，便已经知道，这个姑娘不简单。
“影后”对她而言，不过是荣耀加冕，她更难能可贵的，是身上那股对演绎事业较真的劲儿。
盛千姿写报告写到一半，顾绅过来了。
为了不打扰到别人，她是蹲在角落的长椅边上写的，男人也跟着蹲下，随意瞥了两眼。
“其实，你完全可以电脑打字。瑶姨估计不会在意这些。”
两人的距离挨得有些近，盛千姿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清淡好闻的酒精消毒水的味道，勾唇一笑，没看他，低声说：“我这不是为瑶姨写的，是为我自己。”
他仿佛顿了一秒，转了个话题：“你写完，直接去我办公室找我，我们去食堂谈。”
“不用了。”盛千姿将笔帽盖好，站起身，“现在就去吧。”
两人一起前往食堂。
顾绅个高腿长，走起路来，步子迈得比她大得多，他总是这样，完全不等她，需要她快步走，才能追上他的步子。
但这一次，盛千姿不想走那么快了，赌气地按照自己的步调，慢吞吞地跟在身后。
他们走的是小道，周围没什么人。
男人走了一段，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转过身来，轻轻看她一眼。
“怎么那么慢？”
“不慢啊。”盛千姿并不觉得自己的速度有什么问题，“我的步子一直都是这样。”
“是吗？”他面无波澜地又打量了她一眼。
估计心里在想，以前不是挺快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顾医生。
跟在你身后，太累了。
盛千姿腹诽地想。
她将他的饭卡递给他，提议说：“顾医生走那么快，不如你先去打饭吧？我吃得不多，快拍戏了，随便来两样青菜就行。”
他接过饭卡，没什么意见，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盛千姿走到食堂的时候，顾绅刚好将两盘饭打过来，她在他对面坐下。
他说：“先吃饭，吃完再聊。”
盛千姿点头。
她吃得不多，一方面是最近生病，没什么胃口，另一方面是确实要管理一下身材和脸蛋，不然拍戏的时候肉都挤到脸上去，观众看了得多难受。
所以，当顾绅吃完的那一刻，她也放下筷子，说：“吃饱了。”
顾绅：“这就饱了？”
盛千姿：“嗯。”
“行，我先来跟你说说，我能想到的细节。”
盛千姿早有准备，将饭盘推去一边，拿出纸和笔，一边记录一边听。
顾绅为了迎合她记录的速度，语速也刻意慢了些。
此刻，她的长发松散下来，有几碎发落在颊边，被她轻易撩到耳后，露出精致而无死角的脸，冷白皮肤，饱满红唇，不点而朱。
忽然写错一个字，她漾起唇角，勾了勾唇，当没事发生似的，划掉，继续写......
结束后，盛千姿向顾绅道了谢。
他问她：“今天怎么没绑头发？”
盛千姿怔住，摸了摸柔软散开的长发，掩下眼底的失落。
明明她早上是绑着头发的，才半天不到，他就忘记了吗？
盛千姿低声说：“头绳断了，下午我找人借一下。”
“嗯。”
顾绅没有过多逗留，直接离开。
-
盛千姿走回住院部，看见几个护士趁病人在午休，悄悄偷懒，低声讨论得热烈。
护士A：“喂，你们有没有看见这几天傍晚来找顾医生的女生啊？”
护士B：“有吗？我没留意啊？”
护士C：“我知道我知道，我看见两回了。每到傍晚，她都会来顾医生的办公室外等他，然后一起走。”
护士B：“你觉得她会是顾医生女朋友吗？”
护士A：“不清楚，我感觉像。而且他们一起走，是回家吧？前段时间不是听说，顾医生已经不住在顾家了吗？搬出来，不会是为了谈恋爱吧？”
几人围在一堆一边笑一边八卦。
原本还想借头绳的盛千姿无奈的转了个身，掏出耳机，一边听歌一边往外走，在医院的后花园无聊闲逛。
冬日午后的太阳带着几分暖意，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睫毛浓密又细长，掩盖住内里黯淡的色彩。
盛千姿觉得无聊，就找了处幽静的小亭，坐在石凳上，安安静静地写报告。
她的字体小时候被母亲专门练过，母亲是南方江浙一带的人，平日里讲的是吴侬软语，能写出一手娟秀柔婉的小楷。
所以，盛千姿的字也不差。
写得差不多了，盛千姿继续回医院帮忙，没想到那群小护士的八卦还没停止，没完没了地讨论。
小芝过来撞了撞她肩膀，调笑地问：“你知道......我刚刚从她们口中知道了什么惊天大八卦吗？”
“又是顾医生？”
其实，盛千姿很想说，她不想知道。
小芝拼命点头，凑到她耳边低语：“顾医生有娃娃亲，原来之前那个经常来找他的女孩，就是他的未婚妻啊。”
盛千姿愕然：“未婚妻？”
小芝：“对啊。”
盛千姿：“假的吧？”
她之前去过顾家几回，如果顾绅真的有未婚妻，顾爷爷为何还要撮合她和顾绅呢？
盛千姿不太相信。
小芝说：“怎么会有假？那些人说，就是那个未婚妻亲口跟她们说的，应该不会是假的吧？谁会拿这种事情吹牛啊？”
“亲口说的？”盛千姿笑了，“顾医生在场吗？”
“不在啊，那时候顾医生应该在手术室里。”
盛千姿薄唇扯出讽刺的弧度，又问了一个问题：“那顾医生知道，你们知道他有一个未婚妻吗？”
“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啊？”小芝被盛千姿绕晕了，“我们哪敢在他面前说这些与工作无关的八卦啊。”
也对。
那就是说，他不知道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