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小时后,龟井回来了。
“弄清楚了点什么吗?”十津川迎了上去。
“还是警部的推测有道理。”龟井兴奋地说。
“日高一美果然一开始是准备去四国的吧?”
“好像是的,我们调查了她大学时代的同学,其中一个名叫渡边友子的同她有来往,渡边还在大学里,她在4月26日同日高一美通过电话,据说日高一美曾告诉她要开车去一趟四国。”
“那个渡边友子是否知道日高一美已经怀孕?”
“知道的,可是说不知道有了四个月,她说前一次碰到日高一美时,日高一美告诉她‘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当时日高一美是否说出那男子的名字?”
“渡边友子说当时问了她,但日高一美只是笑而不答,后来日高一美就去了四国,所以渡边友子认为她的对象在四国哩。”
“四国的男子?”十津川喃喃地重复道,接着又问:“那么日高一美去四国途中先去大阪的事告诉过渡边吗?”
“我也打听了,据说日高一美压根儿没有提起过去大阪的事。”
“你认为那个渡边友子是否靠得住?”
“她是个认真的学生,我想是可信的。”
“是吗?”十津川点了点头又问,“日高一美没有提要去大阪的事说明了什么呢?”
“这里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去大阪只是顺便经过,所以不值得提起;另一种情况正相反,她有要紧的事情不得不对朋友也保密。”
“你倾向于哪种可能?”
“当然是后者。日高一美怀了星野孝平的孩子,她要去大阪告诉他,同时也正因为这样才遭的毒手。”
“可是,如果是这样,她去四国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究竟去四国干什么?”十津川像是问龟井又像是在自问。
“我看她是去德大寺被害的地点献花祭奠的,要不,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龟井很肯定地说。
“是啊,没有其他能考虑的可能性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她同德大寺正之的关系也非同一般的。如果仅仅是广告模特儿和老板之间的关系,她是不可能专程远道而去献花祭奠的,而且她在首都相互银行当模特儿的时间也并不长。”
“你在推想她同德大寺正之有肉体关系?”
“是的,如果不是这样,她上四国的理由就不充分。还有,像如今的姑娘仅仅同她有肉体关系也未必会那么虔诚,难道日高一美属于另一种人?况且德大寺正之被害已经超过了一个月。”
“我也百思不解,可是除了德大寺正之外,将日高一美同四国联系起来的任何理由都没有。我们调查了许多人,发现她同四国没有关系,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在那里。”
龟井也摇起了头。十津川嘴上叼起香烟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他要努力从这些纷乱的线索中理出个头绪来。
“德大寺正之的坟在什么地方?”突然十津川停下脚步问。
“是在青山的兴正寺。德大寺家族都葬在那里。”
“那么与其说她去四国,不如说是上青山的那个寺庙,看来关系还非同一般。”
“她怀的是德大寺的孩子?”
“不!如果是德大寺的孩子,她就不会上大阪去了。我刚才说了,如果是德大寺的孩子就有可能继承数百亿日元的遗产,当然作为母亲的她也有份。”
“我说的是日高一美自身。”龟井辩解道。
“你是说……”
“没准日高一美自己就是德大寺正之的孩子,是德大寺同哪个女人生下的,德大寺有日高一美这样的女儿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是呀!是这样的。”十津川仔细地琢磨着。
“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思路只集中在日高一美怀的孩子上面,为什么却没有想到她自己呢?”
“日高一美的父母情况查清了吧?”
“父亲在她四岁时死了,是母亲一人将她带大的。她母亲在山梨县甲府市内经营一家旅馆,是家很气派的旅馆。独生女日高一美在东京上大学,母亲还为她在东京买了一套公寓呢。”
“你见了她母亲?”
“没有。”
“你最好明天就去一次甲府,见见那位母亲来证实一下你的推理。”十津川命令道。
第二天清晨龟井就动身出发了。在将近中午时,大阪警署的田村警部给十津川挂来电话。
“我也正要同你联系呢!”十津川客气地说。
“这么说来,十津川君也认为日高一美的死同一连串的事件有关?”
“是的。你们是否接到香川县警署的联系?那日高一美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知道了,我们认为这孩子的父亲是星野孝平。”
“你们向星野了解了?”
“昨天傍晚我们去会了星野,他那边忙得很,只给了10分钟的时间。”
“星野矢口否定了吧?”
“他大动肝火,说根本不认识这个日高一美,更何况她腹中的孩子。他还指控我们乘他选举之机从背后捅他刀子,不怀好意呢。”
“大选时倒还真的不能明着对他调查呢。”
“是呀,上面已经来话了,说我们妨碍选举,真没办法,还有对立派的人也借此大做起文章来了。”
“什么文章?”
“说星野有杀人嫌疑,目前警方正在追查他。”
“糟糕!”
“是呀,那个星野看来要去起诉大阪府警署。我们的本部长官也在令我们打退堂鼓,看来后面的工作只能靠你们和香川县警署了。”
傍晚时分,龟井刑事打来了电话,他正在甲府市。
“我已经见了日高一美的母亲。”
“她怎么说?”
“她说全然不知德大寺正之是何等人物,还有,她说日高一美肯定是她和已故丈夫的孩子。”
“我想你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吧?”
“是的,后来我去市民登记所查了户籍档案。”
“结果怎样?”
“奇怪的是日高一美父母的结婚日期与日高一美的生日是同一天。”
“同一天?”十津川沉吟了一下又道:“可是这也很难断定日高一美不是他们的孩子,未婚先孕这类事是很普遍的。”
“警部说得不错,可是,这件事我们是否可以这样去分析:日高一美的母亲同德大寺正之好上了,又怀了他的孩子,可德大寺已有妻室不能再同她结婚,而肚里的孩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正好在这时出现了一个好人同她结了婚,替她解了围。”
“那么说日高一美从母亲那儿知道了自己的生父是德大寺正之?”
“很有可能,如果能证实这一点的话,日高一美上四国去的理由就成立了。”
“那么,日高一美怀的是星野的孩子?”
“是的!”
“可是这里的偶然性巧合似乎太多了。”
“这件事看起来虽然有点离奇,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因为这样的话,日高一美在去四国前上大阪找星野孝平的理由就成立,当然也是她被害的理由。”
“可是只要日高一美的母亲否认,要能证实日高一美是德大寺正之的女儿就很困难。即便通过血液鉴定也至多只能证实其有否可能,构不成这桩凶杀事件的证据。”
“我也找不到证明的方法,现在我只有再对日高一美母亲过去的经历仔细查一遍,看看她是否与德大寺有过关系。如果能证实她与德大寺正之有关系,日高一美的事就能弄清了。”
“你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电话里传来了龟井有力的声音。
可是第二天的傍晚龟井刑事又打来了电话,声音显得很疲惫和懊丧。
“找不到同德大寺有关系的任何线索。日高一美的母亲再三强调一美是她们夫妇的亲生女儿,同德大寺正之、星野孝平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后来我又调查了那亡夫的朋友,还有一美出生的医院,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龟井在电话里叹息不已。十津川一边听着一边想象着龟井此时此刻的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他想龟井毕竟还不太适合于这种情况的调查。
“我明白了!”十津川故作轻松地笑道,“龟井君,那你就回东京吧!”
“可是警部,这个问题查不出结论的话,调查怎样深入下去呢?”
“关于日高一美是否是德大寺的女儿,也许我们这边也能弄清楚。”
“警部,您有了线索?”
“哪里,现在还没呢!”
“那该怎么办?”
“你先回来吧,回来后再商量。”十津川下了命令。
当晚龟井回到了东京搜查本部。十津川一直在等龟井回来,这段时间里他没有作任何举动,因为他希望这个问题还由龟井来处理。
龟井倦容满面地朝十津川行了个礼道:“真对不起了!”
“现在还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呢。”
“警部说在东京也许能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德大寺正之早已经死了呀。”
“是吗?”
“我是说如果运气好或许能找到答案。”十津川笑着接下去说,“下午同你通话时我突然闪起这样一个念头,要是顺这条线索查下去或许能弄清日高一美是否德大寺女儿的问题,当然仅此而已。”
“这话怎么说?”
龟井从椅子上移动了一下身子瞅着十津川。
十津川给龟井递去了一支烟,然后慢慢说道:“德大寺正之是社会公认的老色棍,这些当然是周刊杂志上的评论。不过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在对付女人方面确实是精力过人的。”
“这些我也听说了。”
“那么我们来分析一下,他留下数百亿日元的个人资产却一命呜呼了,他没有妻子,这些财产就归南条吾郎等亲属了。”
“这我也清楚。”
“他有巨额遗产的事在周刊杂志上也登出了。”
“我也读了,有两家杂志登了,特别是‘K’杂志上记载得特别详细,我妻子告诉我这些内容如今在美容院里也成了人们相互交谈的话题。”
“我也看到了。”
十津川点了点头接着分析:“但是我总觉得有一点蹊跷。”
“什么?”
“我们知道德大寺正之没有合法的亲生子女,但是刚才说过,他是个私生活很糜烂的人,为什么至今还没有出现一个自称是他孩子的人呢?这是颇为费解的。”
“这么说倒也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关于遗产继承上的纷争之类出现呢,真有点奇怪。”
“你想这是为什么?”十津川问龟井。
“按一般的情况来分析,他确实没有子女。”
“对!但德大寺这样的人,凭着自己的本事一生撑下了数百亿日元的资产,一般的男人事业既成,人过中年谁都会想留下些子嗣以传家业,这也许是男性共有的心理吧。”
“这倒也是!”龟井微笑着接口,“我虽然没有什么财产,但也是存在这种想法的,总希望自己的血缘能继承下去呢。”
“所以说,如果有财产的人更会这么考虑了,我想德大寺也不会例外。可是他非但没有正式的子女,也没有自称是他的孩子的人出现。”
十津川分析到这里,龟井嚷了起来:“明白了!就是说这个德大寺有可能没有生育能力。”
“是的,如果这个问题能查清,那么日高一美的问题也就自然解决了,换句话说,日高一美就不可能是他的女儿了。”
“对!我这就去调查!”龟井跃跃欲起。
“你可以去会会他的顾问律师堀越,还有他的主治大夫!”十津川嘱咐道。
第二天龟井就出外调查了。到中午的时候还没回来,也没打来电话。这时候十津川心里在暗暗思忖,很可能龟井掌握到了什么线索。果然下午7时刚过龟井兴冲冲地回来了,还未开口,先用手指捏起个圈表示“OK”。
“总算弄清了!德大寺的主治大夫都对我说了!”
“花了这么多时间,是不是对方不肯合作?”十津川问。龟井缩了缩脖子道:“一开始两人都守口如瓶,说是对自己的雇主和病人的个人隐私无权对外公开,还说这是他们的义务呢。”
“果真是这样!”十津川叹息道。
“我告诉说这涉及到一桩凶杀案件,但他们还是不肯吐口,确实伤透了脑筋。”
“那么后来怎么又向你说了呢?”
“我稍稍吓唬了他们一下。”
“你怎么吓唬来着?是说传他们作为知情人来搜查本部?那主治大夫怎么个态
度倒不清楚,可那个律师是只老狐狸哟,他肯轻易就范?”
“我告诉他们,有一个自称德大寺先生的儿子的人带着律师来了搜查本部,要求继承遗产,那人长得颇像德大寺先生,看来不像是冒牌货。”
“是吗!这下那个堀越律师乱了方寸了。”
十津川笑了,龟井也狡黠的笑了。
“听了这话那老狐狸突然站了起来说,绝对不可能有这等事。我便乘势问他为什么说得那么肯定,结果主治大夫给我讲了真相。”
“果然德大寺正之没有生育能力。”
“是的,主治大夫告诉我,这是德大寺正之唯一的遗憾和烦恼所在。”
“那么,一个问题解决了,日高一美不是德大寺正之的女儿。”
“还有日高一美怀的孩子也不可能是德大寺的。”
“这么看来日高一美的孩子还是星野孝平的啰?”
十津川有些迷茫。这个可能性比以往都大了,但是日高一美为什么要去四国?这个谜还残留着。
“星野孝平有孩子吗?”龟井问。
“他有孩子,而且据大阪府警署的调查,他同大阪市内一家旅馆的女主人之间还有孩子,现在正在上大学。”
“这么看来日高一美还是同星野有了孩子,因此被害的?”
“这就难说了……”
十津川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起来。他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却不点着,然后又将烟放进了口袋。
“这里面有几个疑点。”他一边踱步一边道。龟井仍然坐在那里眼睛望着来回走动的十津川。
“第一……”十津川停住了脚步又慢慢把香烟点燃,“我们找不到她上四国去的理由。怀孕的妇女往往会将肚里的孩子放在首位考虑的,但她所关心的似乎不在大阪而是四国,这就难理解了。”
“我也是这么看的。”龟井表示赞同。
“你想,如果日高一美同德大寺没有肉体关系的话,模特儿和雇主仅仅是一般工作上的关系了,而且接触的时间还不满一年,仅凭这点关系,难道她会专程去四国祭奠他?”
“当然不会,再说德大寺的墓也不在四国。”龟井附和道。
“第二,这凶犯的行动很奇特。前面也已分析过了,假定这凶手是受雇于星野孝平,将日高一美推下渡船溺死,然后又将她的车开到四国推下山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可能我的想法有些离奇,会不会凶手是故意要让人发现这辆车呢?”龟井思索着道。十津川点了点头。
“对!他如果要将车沉入大海,那么是为了不让人看见,但是凶犯只是将车推下了山崖。所以我同意你的看法,凶犯是故意要让警方看见这辆车。”
“如果这是星野指使干的,那么这个杀手是故意要给他添麻烦。”龟井分析。
“不!对凶犯来说,他已杀死了日高一美完成了使命,只是后来又自添了蛇足,他可以不这么干,也就是说,这后面部分的行为是凶犯自己的个人意志。”
“那么,会不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龟井深思熟虑地说:“凶犯即便是受命于星野,而实际上他本人也是熟悉日高一美的。所以在他的行为中添了个人的感情,将车开到五色台抛掉的。”
“凶犯认识日高一美,这一点我也同意,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故意将她的车开去推在山崖下面,而且车子被推下山崖的地点离第一起凶杀案件的现场本山寺不远,想来凶犯不会不知道这一点,而且也不会不考虑到警方会将此案和前案联系起来考虑。”
“难道他是故意要让我们联想起德大寺正之被害的案子?”
“其实是毫无关系的,是吗?”十津川望着龟井。
“是的,如果凶犯的目的在于此,我们岂非上了他的圈套?”龟井道。
十津川笑出了声来:“龟井君,我看凶手是考虑过头了,你想,日高一美在首都相互银行当过广告模特儿,同德大寺正之相好,这件事总有人知道。如果她的车遗弃在渡船上让人发现了,她的尸体又出现在濑户内海,那么就要考虑她同德大寺之间的关系了。”
“是的,不过……”
“不是说凶犯的行为不在强调这一点,问题是他有什么必要这样做?最后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我们去思考。”
“什么问题?”
“那就是日高一美肚里孩子的父亲是谁?”
“当然是星野孝平!”
“如果不是呢……不是的话究竟是谁的呢?我们必须考虑!”
十津川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