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泽扬跟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
温馨就在门外那边等着,她今天只穿了一件蓝底白花的连衣裙,腰上是抽带子的设计,特意将腰线拔高,显得胸丰腿长。风一吹,裙摆荡起涟漪,十分素净美,风一时吹乱了温馨雪白润亮的脸颊边那丝丝缕缕的头发。
就像吹乱了她的心一样。
乱糟糟一团。
这条胡同有一些街坊邻居路过,有骑自行车的,还有走路的,经过的时候,纷纷看向站在门口那个古宅院前,在微风吹抚中的那个恬静美好的美人,她的手指不经意的轻轻掠过被风吹乱的长发,将乱发掖在耳后。
美的就像一副水墨画。
画中人丝毫没有在意路人一直打量她的视线,只是一脸忧色,迷茫的像一只迷了路的幼兽,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阎泽扬问了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些问题,都是关于女人怀禁忌的注意事项,他听得非常认真,而温馨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乱成一团,好像不真实似的,一直在想,她怎么就怀孕了呢?
是不是把脉把错了?
这怀孕的意外来得实在太快了,她根本措手不及,如果这是真的,那她以后怎么办?学业停了?结婚?生子?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现在想想,之前在医院时候,她还猜想说原书男女主多年没有孩子,是不是阎魔头那方面不行。
结果好了,她就一天没吃药,就有了……他到底是什么神仙神枪手?百发百中的吗?
本来她还想拖到大学毕业呢,结果大一都没读完就歇菜了,怎么一个乱字可言。
阎泽扬把注意的事都记下后,回头就见温馨站在门口台阶下,整个人亭亭玉立又楚楚可怜,她眼睛哪也不看,就呆呆盯着大门墙缝的几株小草,那神情凄苦的好像自己就是墙边那株野草一样。
阎泽扬顿了下,唇边扬起的弧度也慢慢收了起来。
“这个月份要小心一些,好在这位姑娘身体健康,底子不错,胎相也好,不用太过担心,平时多注意养护,吃得方面也要多注意些……”
“好,谢谢郎爷爷,让你费心了。”阎泽扬的唇角隐去了笑容,微微点了下头,与那个五十多岁的人道别。
“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母亲在的时候没少照顾我……”说到这里,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很快停下了话头,“你瞧我……赶紧回去吧,外面风大。”
阎泽扬带温馨离开的时候,走在窄窄的胡同里,他在前面,温馨跟在后面,他一直没有说话,走路的身形紧绷,似乎带着点怒气。
温馨在后面跟着走,脚步很凌乱,他不说话,她也磕磕绊绊不知道说什么好。
快走出胡同的时候,阎泽扬然突然停了下来,温馨根本就没注意他,也没有看前面的路,他走的慢,她也慢腾腾的,一路胡思乱想,没有丁点开口和他说话的意思,前面的他一停下来,她没注意到,就轻轻撞到了他后背上。
阎泽扬回身就紧张拉住了她,怕她撞一下没站稳跌倒,目光又看了她脚下的带跟凉鞋。
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看了半晌,才问她,“你不高兴?你若是不想给我生,我也不勉强。”
他等着她回答。
可是温馨低着头不说话,阎魔头等了许久,她也不开口,他脸色越来越沉,最后阴沉的都能滴下水来,“好,我不勉强你,你要不愿意,我会给你找地方把孩子打掉。”说完他就急忙转身,仿佛说出来就会撕痛了他的心一样,步伐快的生怕自己多一刻的停留,就会反悔刚才的话。
冲动之下他走出了好几步,才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一回头,就看到温馨在后面跟只小猫一样呜咽了起来,一步也不走了。
他气的大步走了回来,站在她面前,只这么一会工夫,急得他嗓子都哑了:“你哭什么,啊?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我都尊重你!”
温馨抽抽噎噎,“我不,不想生……”阎魔头听着这话,心都痛得喘不过气了,然后又听到她呜呜地说:“我也不想打掉……”
阎魔头眼眶都红了,他站在那儿,死死盯着她发璇顶,咬着牙问她:“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我能做到的,我都满足你。”
温馨吸着鼻子,跟个可怜虫一样委委屈屈地小声说:“我害怕,我还小呢,生孩子,好疼的……”她才刚过二十一岁,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根本没想自己做妈妈。
胡同里这时行人较少,阎魔头盯着她,看着她哭了半天,听到她说,我还小好疼的,他才忍了又忍,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把下巴靠在她头顶上,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立即拱在他胸前,直往他胸前钻,他哑声酸涩道,“现在你还没生呢,你快把我疼死了。”他道,“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原来你是骗我的,你说你想跟我生孩子,原来你根本就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你要不愿意,就把孩子……”
他想说她怀孕才一个月,还不稳,不想要只要吃点药就流掉了,可是流掉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今年已经二十八了,明明有对象,却迟迟无法结婚,以前没有温馨的时候,他并不会想这些,可是有了她之后,他怎么会不想呢,他想结婚,想娶她,想她给自己生个,生个什么都行……
可是,若她不愿意,他的自尊他的高傲,也无法让他做出勉强她的事儿来,可心里却痛的无法呼吸,那么大个男人,这时候眼眶都憋红了。
“我,也不是不给你生,我就是有点害怕了,害怕疼……”温馨钻在他怀里,也感受到他心里的怒火,小心冀冀的说。
“不疼,不害怕,一切都有我。”听到她终于开口说话,说愿意,说只是害怕才这样,他痛彻心扉的心才总算冷静下来,他叹了口气,搂着她:“好了,别哭了,你才一个多月,情绪激动不好。”
“可是你还说让我打掉,你好狠心。”温馨哭的更厉害了,记起仇来,翻脸就不认帐了。
阎泽扬:“……”是谁得知自己怀孕就把不想要三个字写在脸上的?走了一路,他都在等她说话,她一声不吭,她是想什么呢?
他当时想,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孩子,是他日以继夜,没黑天没白天辛苦了多少发子弹才中的,她不想要,这不是在剜他的心吗?他的女人连他的孩子都不想生,那一刻,心灰意冷都难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结果现在这不讲理的女人又反过来指控他,他还能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要乖乖的,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嗯?把宝宝养好了,把身体养好了,生的时候再说,嗯?生的时候我陪着你,都让我痛,我替你痛好不好?实在不行,我替你生……”阎魔头看她哭的厉害,也很急,刚才他打听过了,孕妇前期情绪浮动很大的,一定不能让她情绪崩溃,要多哄着。
温馨抱着熟悉的怀抱,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就破涕为笑了。
可能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情绪又不稳定,这段时间又特别爱哭,眼泪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一点点委屈它就能掉下来,转眼间,她又雨过天晴了。
“你刚才还说让我打掉孩子,呜呜。”温馨还没忘记刚才阎魔头说让她打掉孩子的话,又要哭一遍。
阎魔头:“……”他被气着了,他道:“我要不是看你不想要,我能这么说吗?”
“好好好,我错好不好,别哭了啊,哭得我心都疼。”阎魔头抱着人,是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他都两个团的团长了,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怕,偏偏就怕怀里这个小人儿哭,她一哭,他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她只要好好的,吃好喝好睡好,什么事都没有,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否则,天天挂心头上,冷了热了的,闲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事儿,是真的拿她没办法。
偏偏气人还真有本事,每次都把他气得心肝肺都疼。
“饿不饿?嗯,带你去吃点东西?”阎魔头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看着她那哭红的像两小核桃的眼睛,他是真心疼了,一天天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的眼泪,一点委屈就眼泪汪汪的,除了哄,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嗯……”
“想吃什么?”
“肉。”
很快,阎魔头就带她去了一家私营菜馆,点了好多道肉菜,酱焖牛筋,焖的火候正好,又软又糯还有嚼劲,非常香。八宝钱袋,把食材包裹在千张里,扎成小钱袋的样子,十分好吃,里面是虾仁、香菇、鸡蛋和肉。
然后就是糖醋里脊、蒸排骨以及鲜香嫩滑的白切鸡。
温馨早就忘了肚子里多了个崽,见到肉,又高高兴兴吃起来,脸上哪还有泪痕,只有眼睛还红着,反而吃得很高兴,旁边的阎魔头都没吃几口,好的嫩的肉都挟她嘴里,她小嘴吃的鼓鼓囊囊,油汪汪的,眼睛盯着盘子里的肉,最后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再这么吃下去,又要胖三斤。
“吃饱了?”阎魔头问了一句,见她点头,剩下的,她挑挑拣拣剩完的肉菜,就被阎魔头一扫而光,他这大少爷一辈子没吃过别人的剩菜,搁温馨这儿,他吃得是面不改色,眉头都不眨一下的把温馨剩下菜全吃了,保证一点不嫌弃,心甘情愿,他倒宁愿温馨吃好别哭就行,拣剩菜他都无所谓了,一开始菜上来他都不动筷子,先仅着她挑,挑剩的他再吃。
还给她点了杯果汁,鲜果榨的,温馨喝了一杯,总算把这个小魔女给哄高兴了,吃好喝好,最后破涕为笑。
然后就傻乎乎的被阎魔头带出去了,走了好一会路,她都昏昏欲睡,她才想起来,这是去哪儿啊?这边好陌生,好像不是他住的地方。
还没等她问呢,就看到……民政局?
她拽着阎魔头的手,“我们,来这里干嘛?”
阎魔头看着她,“你说呢?进去看看。”
“我不……”
没说出什么来,就被他拉着带进了民政局婚姻管理处,那边的窗口还要填了一些东西,因为这个年代坐飞机需要户口之类,所以阎泽扬都带在身上,直接就可以办理结婚了。
可温馨愣愣的看着他跟那个所里的熟人说话,她在旁边欲言又止插不进话,怎么突然怀孕,又突然要结婚了,可是她要开口跟他说不结婚,那肚子里的崽怎么办啊,她现在又不想打掉了。
等轮到她们,她赶紧拉着阎魔头,小声地说:“今天是不是太急了,要不改天……”
阎魔头面不改色,目光睨着她,“当初谁跟我信誓旦旦,就怀孕就结婚的?说话要算数,别磨蹭了,赶紧填上,先把证办了,婚礼再布置。”
“可是……”温馨看着身后排队的还有几个人想办理结婚证,她更小声地问他,“可是,你们部队不是要打结婚报告吗?”军队的人结婚很严格的。
阎泽扬“哼”了一声,“政审都过了,就等着结婚了,证明正好夹在户口本里,我们还能天天回京都?趁明天回沪州之前,赶紧把证领了,民政局快下班了,快点,别让人等。”
温馨在阎泽扬不断催促和轻哄下,迷迷糊糊就把证给办下来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办下来特别快,刚回过神就拿到证了,那是一张折叠的纸,正面写的着结婚证,打开还有某语录,下面写着她和阎泽扬的名字,后面多少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婚姻法关于婚姻的规定,特发此证。
还没等她细看,就被旁边阎魔头给抽走了,她眼睛跟着那个证,亲眼看到他手里拿着两个,挨个打开看了看,脸上那表情,绝对称得上喜悦和满足。
好一会,他发现温馨在看他,他脸色一正,把两张纸合上,一齐放进了衣兜里,伸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才严肃地解释道:“温馨同志,结婚证我帮你收着,找地方锁起来,免得你丢三落四,给弄丢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