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入骨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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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轻盈地落下, 温热的触消失,周重受到凉意。
薄幸月轻微瑟缩了下,将细白的手腕收到宽的毛衣袖口中。
“进去再说。”季云淮拢了下眉心, 显然是觉察到了她在强撑。
队里的小战士躺在病床上,一见到是队长来了,立刻撑着手肘起。
“队长,对起……”他哽了许久, 满脸愧疚。
季云淮神色平静,嗓音徐缓:“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流血流汗流泪。”
小战士敛着神色, 冲他敬了个军礼:“是。”
季云淮看着她, 若有所思:“情况现在怎么样?”
“总之是轻微的扭伤,具体的结果得送到附近的医院拍片才能知道。”
野外条件受限, 薄幸月只能尽己所能给他的伤势做了简单的处理。
“薄医生。”
他抬起黑黢黢的眼眸,视线定定, 轻声唤她,“比赛结束后我跟你一起去。”
薄幸月捞椅背上的白褂穿上, 其实也没什么抵御风寒的作用,顶多防防风。
“好啊。”她慢条斯理去,仰着看向他眼底。
季云淮站在背对队里战士的位置, 如此一来, 薄幸月的任何举,他都看见了。
海藻般的长卷发散落在肩侧, 发尾扫白褂胸前的口袋。
内搭的那件毛衣虽是宽松款, 却纤秾合度,勾勒着最曼妙的曲线。
帐篷里的照明灯灯火飘摇,薄幸月微微踮起脚, 垂下的眼睫在脸庞拓下层阴影。
像是礼尚往来般,她亦然勾唇轻笑,巧目倩兮,用指尖拂去他作训服上领章的雨珠。
灼热的气息如同羽毛,轻轻扫心底,却能挠得人心发痒。
她的手很漂亮。
一看就知道是外科医生的手。
五指纤长,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平日里拿手术刀都稳得行的手,此刻触碰到他的领口依然轻松自如。
季云淮的体僵直了一瞬。
他是没有预料到她的意图,可还是给了她纵容的机会。
两人的呼吸均有由自主地错乱。
就像成了对方手里的一颗棋子,只能被牵引着继续往下。
季云淮面色克制,表面上看起来连都波澜起伏都没有。
他用舌尖扫后槽牙,转撩开帐篷门帘,蹬着军靴进雨幕里。
回到指挥室后方,局面已然陷入焦灼。
目前蓝方处在下风,但比赛没结束,到最后,谁也知道哪方会是赢家。
季云淮在关键时刻沉重应对,及时判断场上的情势,进行部署。
蓝方的指挥员明显犹豫了,担心是“调虎离山”的陷阱。
殊知季云淮这场打的就是心理战。
最终规定时间到,结果显示红方获胜。
同样代表了这场野外拉练圆满收官,所有人能迎来两休假的时间。
队里的战士们纷纷卸下心的重担,涂抹了迷彩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盛启洲笑嘻嘻搭上他的肩膀,欢呼道:“愧是我们季队,回去请吃饭呗。”
“会儿的。”季云淮站在帐篷外,眉目松。
盛启洲蹬在那块岩石上,垂着颈拢火,许久才点燃一根烟。
隔着烟雾,他看向神情坚毅的男人:“怎么了?”
“要去医院一趟。”季云淮拍着盛启洲的胳膊,一切尽在言中。
盛启洲这就算是明白了,很多事儿季云淮明面儿上说,但骨子里的血性、义比谁都拎得清。
队里人人敬畏他,佩服他,从来是无道理的。
……
雨势减弱,薄幸月方一朗从山上回来,两人才一起回到军用吉普上。
车内的暖气尚未充盈,方一朗跟她寒暄了一阵有的没的,时时搓着手缓解寒冷。
车子还没启,车窗玻璃突然被敲了两声。
方一朗一见到是季云淮,瞬时愣怔,连忙摇下车窗,恭恭敬敬喊了声,“季队长。”
“换个位置。”他昂着下巴,言简意赅,似乎没给方一朗任何拒绝的机会。
男人的气场在方一朗面前呈现压倒性的趋势。
说罢,吴向明立刻将队里的伤员转移到副驾驶。
方一朗耷拉下眉眼,软下语气,跟她商量:“薄医生,我们换辆车吧?”
季云淮轻挑眉梢,眼睫似鸦羽覆下,眼皮弧度寡淡。
落在他耳廓里的是句轻重的话:“她用。”
方一朗脸上的表情用“精彩”二字形容都足够。
“哦……”他咬后槽牙,只得应下。
季云淮拉左边的车门,俯坐进来,浑还携着车外的潮意。
他对前座的战士说:“开车吧。”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原本狭小的空间,此时的逼仄更重。
碎发垂在她肩窝,薄幸月那张娇俏的脸转向他一侧,肤色白得招人。
困意昏昏沉沉锁在车内。
奔波辗转了一,路程颠簸,她眼皮打架,实在太累。
一到这下雨,人就愈发提起精神来。
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薄幸月睫毛卷翘,睡颜安静恬然。
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张牙舞爪的保护壳才会柔软一瞬。
季云淮沉沉凝视着,唇边的笑意稍纵即逝。
只是发现,他一旦陷入回忆,满脑子都是去明媚招摇的少女。
那时候薄幸月在附中的名气挺,追她的男生使出什么招数的都有。
正值盛夏,光线灼热地烤着路边的树木花草。
体育课下课的铃声一响,少女穿着牛仔短裤,双腿白如藕节,蹬着帆布鞋,甚在意地从球场路。
期间,球场掀起一阵沸腾,有人故意把篮球打歪,眼见那个球就要朝她砸来。
一般来说,这情况下,再漂亮的女生都要避之及,吓得花容失色。
球场上多的是看好戏的男生,个个心怀鬼胎。
要么想着人被砸着了,第一时间送去医务室;要么“附中之光”生起气,看会会让家开开眼界……
结果薄幸月余光一瞥,将砸来的篮球接下,自如地在手里拍了会儿。
还没打球的男生反应,她就迅速带球人,在篮网下将球投进。
马尾在空中划一个弧度。
少女拍去手心里的灰,乌发红唇,漂亮得相当肆意。
若是个字来形容当时目睹了这个场景的男生们的想法,那就是——
美飒。
场外的叫好声连成一片,比歇的蝉鸣还要聒噪澎湃。
“我靠,女神——”
“附中之光——”
“……”
薄幸月倒也没真在意,颇有“事了拂衣去”的架势,也没回地从操场远了。
而黑发漆眼的少年站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的少女一步一步向教学楼。
耳旁尽数是聊的嬉笑声、重复的背书声。
他的世界,自那一刻由黑白变彩色。
迷迷糊糊转醒,薄幸月活了下肩颈。
军用吉普停在了医院楼下,季云淮将队里的伤员送进去后,薄幸月立刻联系科室内的医生准备拍片,待后续结果。
……
住院手续全然办好后,北疆早已入夜。
空气里凉意尤甚,星子点缀在深蓝色的夜幕中。
招待所就在附近,她步路就能到。
“季队长,就到这儿吧。”薄幸月眸色潋滟,瞳孔干净得清澈染。
想到上回发生的事情,季云淮眉心蹙着,太放心,秉持着一定的原则,他单手抄兜,示意说,“我送你上楼。”
老板娘撑着手肘在那儿敲计算器,见人回来了,目光周旋了一圈,笑意盈盈的。
薄幸月上楼后推开房门,褪去白褂,她影单薄,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中魅惑减。
灯光落在男人的侧颜,使得季云淮眉眼处平添分温柔。
“滋滋——”两声,电压稳,房间立刻陷落到伸手见五指的黑暗里。
薄幸月确实吓了一跳。
她其实是畏惧黑暗的,从母亲去世后,她就成了一个特别没有安全的人。
起初是会梦魇,要开着灯才能睡着,后来才慢慢适应调整来。
可此刻房间的窗帘被拉得严实,连月色都蔓延都进来。
薄幸月只得稳下心绪,攥着的指尖早已发白。
想到中停电时,众人皆在欢呼庆祝,只有她僵直地坐在座位上,边有人叫自己才回神来。
季云淮适时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咔哒”一声,橙色的火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我在。”他的话声在胸腔震颤,如同拉着人向上的力量。
从赌约产生的那一刻,薄幸月就明白——
此后,要是她拉着他从云端跌下红尘,甘愿沉沦。
要就是他永葆干净明朗,拉着她奔赴的世界。
呼吸交织之际,薄幸月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快如雷奔。
得说,他的存在很程度缓解了她的紧张。
短暂的停电只是由于供压稳的跳闸,老板重开闸,房间的灯瞬间明亮起来,照耀得刺目。
薄幸月撩起眼皮,松下一口气。
她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旋即问,“你要喝吗?”
反正她已多倒了一杯,便匀给季云淮手上了。
他哑然一阵:“谢谢。”
薄幸月换上毛绒拖鞋,从洗漱间里拿了条干燥的毛巾,轻微碾淋了雨的发尾。
她在椅子里缩成一团,看着骨架,唇色殷红水润。
目相接时,谁也没有先开口。
两人都太能装。
在外人面前装熟和认识似乎成常态。
就是没想到连在私下也能如此势均力敌,肯服软。
“把门锁好。”他淡淡开口,阴翳下,遮去一板一眼的认真神情。
暧昧犹如藤蔓缠绕,将气氛渲染到极致,
薄幸月的视线陡然撞入他眼底,轻哂着,咸淡道:“锁好防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