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天光大亮,雨后初霁一片清明,画质清晰得像6K镜头下的高级大片。
他们一路从浴室到卧室床上,她始终像漂浮在海上的一尾小鱼,随波逐流。而男人坚实的胸膛和体温,又在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正在他怀里。
事后她太累了,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身体却因为延续的情|潮而止不住颤抖。池禹从背后抱住她,没什么温度的亲了亲她耳后的一片皮肤,安慰道:“乖了,马上就没事了。”
“你什么时候走?”她眼梢发红。
池禹含了下她耳垂,低声:“待会儿。”
语气里带有一丝耐心告罄的敷衍意味,也没继续哄她。
于星落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床上被他们玩的乱糟糟的。
他什么时候穿上衣服走的她不知道,甚至连关门声都没有。
青灰色的皮质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巴黎水,圆滚滚的玻璃瓶身上凝结了不少水珠,一条条往下流,洇成了一块儿巴掌大小的水滩。
于星落侧过身,把他的枕头拽过来,压在脸下,闻到淡淡洗发水的味道。
过了几分钟,手机响起。
池禹:【今晚我不一定回来,把房卡拿着。】
她睡着的时候,他拿过她的手机,加了自己的微信,并且备注好了名字。
可是她拿他的房卡做什么呢?他们这样算什么?
她莫名觉得非常烦。
这种烦躁师出无名,也毫无预兆,并且夹杂了一些茫然无措的情绪。心空落落的,身体还在酸疼着,白嫩的膝盖各有红痕,跪在床上压的。
她拿起水瓶,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冰凉的水划过喉咙,勉强将烦乱的情绪压下去。
*
于星落叫了一辆专车,不一会儿就到了。
她拉开门坐进去。
她脑袋往后轻靠,双腿并拢,黑色的Saint Laurent日落包搁在膝盖上,十指相扣压在包上,背部挺直,十分规矩。
宛若认真听课的学生。
于星落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关于河蚌的故事。
【当河蚌有泥沙进入体内时,短时间又无法排出,河蚌饱受瘙痒刺激,就会从外套膜迅速分泌珍珠质,来包裹住它们。经过很长时间后,砂砾外面就被包上了很厚的珍珠质,这样就形成了一粒圆圆的珍珠。】
她觉得少年时的自己,就像敏感的河蚌。喜欢的人稍微给一点儿刺激,她便饱受折磨。
迫切让自己分泌珍珠质,发出光芒。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初露光芒。
关于那个人,提起全是遗憾,想起全是不甘。
他还是他,没有变。
车到星廊街停下。
走进公寓,彻夜未归的她看到工作人员还是心虚地避了避,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这会儿像个偷尝禁果的未成年。
诚品公寓是一处高档公寓,当然高档并不稀奇,资源最为稀缺。坐拥星廊街的绝佳地段,楼下便是著名的网红书店,步行十五分钟到达开城话剧院、新图书馆;站在阳台,可以看见人工湖和充满童话意趣的摩天轮。
这样文化氛围浓重的居所,安静舒适,像是紧凑城市生活里一抹和煦的风。
于星落的父亲是肝胆外科专家,母亲是教育界人士,这房子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很符合他们这种不缺钱的高级知识分子的要求,毫不手软的送给女儿。
于星落提着裙子刷卡进门。
虽然天还不算冷,但她从头到脚都是冰沁沁的。浴缸里放着水,她站在门口边脱衣服边想,二十多年来她从不辜负父母的任何期待,循规蹈矩长大,上最好的大学和专业,全额奖学金留学。
唯独在池禹身上,她像个邪教徒。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皙的皮肤,腰和腿均有葡萄粒儿大小的吻痕,有的是粉色有的殷红,尤为扎眼。
呵,他的恶趣味。
于星落踏进浴缸,整个人淹埋在温热的水里。
*
下午三点。
于星落终于醒了,神清气爽。这一觉睡得不错,消散了不少身体上的疲累。
她换了简单的衣服,黑色T恤,牛仔裤。她的腿很长腿型很美,窄身牛仔裤包裹着恰好,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蓬松柔润的卷发随意扎了下,松松散散拢在脑后,衬得巴掌大的脸越发显小。
于星落的书房很大,三面玻璃,可看到湖光山色。里面有两架三米高的书柜。一面摆满了各种飞行器,穿越机,航拍器,成品半成品都有,还有全身布满传感器的机器人。
排列整齐,像忠诚又严肃的机甲战士。
另一面书架上则全是相关专业的书籍。
中间是巨长的胡桃木桌案,堆满了电子元件,发动机,螺旋桨,缆线,绝缘胶带……乱中有序。
就是有点不像女生的房间,色调和质感看上去酷酷的。
于秉洋开门进来的时候,于星落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右手拿着电烙铁,左手锡条,正聚精会神地把电调焊接在分电板上,组机过程快收尾了。
于星落干活的时候十分安静,不疾不徐,像在打磨艺术品,一粒尘埃落在桌面上的动静都能被人感知。
于秉洋一身挺括的黑西装在门口站了会儿,故意用咳嗽声吓唬她。
于星落抬起头:“你这么忽然进来,就不怕我在换衣服?”
于秉洋靠在门框,闲散道:“你在书房换衣服吗?”
于星落白他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习惯性地把常用工具收拢到盒子里。
于秉洋:“工作就算了,在家也要倒腾这些航模,服了你了。”他对各式飞行器不了解,所以统称为:航模。
于星落笑笑:“闲着没事儿。”
“林雨翔休假,在茗都汇开了间包厢,一起去?”
于星落顿了顿,随意道:“行,我洗个澡,换身衣服。”
于秉洋坐在沙发上翻科技杂志,应了声儿。
开着窗户,湖边空气潮湿,她觉得不太舒爽,于是拨弄了下头发。
于秉洋一瞥,看到她后颈肌肤上的吻痕,他问:“最近谈恋爱了?”
于星落走进浴室,答道:“没有。”
“见过池禹吗?”
于星落没听见,也就没回答。
*
茗都汇是私人会所,以“开城第一销金窟”著称,倒并不纸醉金迷也非声色场所。实行的是会员制,不对外开放,入会资格标准极高。
在众多高档会所里,烧|钱第一名。
于星落随于秉洋下车进入会所,身穿西装马甲三件套的服务生在前引导。走廊装修中西合璧,金碧辉煌,厚实的地毯吸去了她细高跟踩下去的声音。
还没走到包厢,就看见林雨翔靠在墙边玩手机,没个正形。
于秉洋调笑道:“你出来接驾呢?”
“去!”林雨翔看向于星落,煞有形式地道:“我自然是接星落的大驾了,几年没见,想我不?”
于星落勾勾唇,大大方方的,摸包做样子,话锋调转:“我这也没准备红包,你怕不是要失望?”
“啧,会开玩笑了。”林雨翔收了手机,也收起了玩笑:“走,给你介绍我女朋友。”
于星落脸上摆着温和的笑,进入包厢,里面别有洞天。
她说:“让我猜猜是哪个。”
她的笑容没来得及收敛,就看见光线最暗的地方坐着的人,两人的目光接上。
池禹穿了件白色衬衫,隐隐约约埋着蓝金色线条,很是矜贵,领口微松,懒洋洋的陷在黑色真皮沙发里。
修长的指间夹着烟,她进来的时候,他正和旁人聊天,笑得不太正经。
林雨翔戳了下他的手臂,笑问:“池哥,不认识星落了?”
这人才抬了抬眼皮,抽了口烟,似笑非笑:“怎么不认识?”
对视了三秒,于星落移开目光。
池禹继续和身边的人聊着事儿。
林雨翔接着话题,戏谑着问:“猜猜,哪个是我女朋友。”
于星落一眼扫过去,就一个女生,这还猜个屁?
她婉转一笑,很给面子地道:“肯定是最漂亮的那位。”
林雨翔乐起来,给于星落递来一个“这话说得有水平”的赞扬眼神,而靠着他坐的女生微笑着向于星落伸出手:“你好,我是苏应。”
“是”这个字就比较有灵性了,而不是普通自我介绍中的“我叫xx。”于星落借着光打量她,发现她漂亮得名副其实,盈盈秋水眸颇为灵动。
于星落:“苏小姐看着眼熟。”
苏应告诉于星落自己演过什么电视剧,于星落恍然大悟地道:“哦,我看过,怪不得对你的印象那么深,你演得很棒。”
一席话说的体面又漂亮。
池禹看她一眼,几年不见,她倒学会说漂亮话了。
林雨翔被哄得高兴,温柔地扯着女朋友的手,在掌心捏着玩儿,看得出正在热恋阶段。
其实苏应算是二线演员,目前小红,很多年轻人都能叫出她的名字,绝不是“印象很深”的水平。
于星落是真不认识。但她这人实在聪明,情商又高。不认识的人,也能通过细枝末节猜个七七八八出来。
但讲道理,红不红,身处几线,在在座几位公子哥儿眼里真不算什么。
这群人,家世背景都深不可测,面儿上是玩世不恭的二代,随和好说话,但其实对名利场上的事门儿清。
不说背景,学历能力手段,随便拎出来一样都吊打普通人。
于星落坐下,半身长裙铺了一沙发,宛若翻涌的云朵。身姿挺直,就连小腿也习惯性并拢摆了一定的倾斜角度。
像个优雅又骄傲的白孔雀。
她目光抬起,不经意间又扫向了池禹那个方向,碰巧他也看向自己。
朦胧的灯光下,他的表情并不能看得清楚,眼神也不明确。
那种感觉很奇怪,也让人彷徨。十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酒店床上,浴室里纠缠,激烈得像世界上就剩下彼此;现在穿上衣服,却比任何人都陌生。
于星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打算去挑明,就这样吧,玩儿个“谁先憋死谁是狗”的游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