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笑起来很好看
温暖不过片刻,秦陆焯再次看向她时,眉头紧蹙,沉声说:“这种事情太危险,你这样的人,不适合。”
“我这样的人?”
蔚蓝语气淡然,冷风拂过,吹起她未扣起的大衣下摆,里面那条鲜艳如火的红裙在深夜透着一股张扬肆意。
秦陆焯看着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真的能这么矛盾,清冷与张扬一并存在,就像是硬币的正反面,明明那么不融合,却巧妙地相互依存着。
蔚蓝反问:“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应该做什么?
反正这样的事情,不像我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会做的?”
她似乎一下说中他的心思。
秦陆焯皱眉,半晌之后,他低沉的声音在暮色中缓缓响起:“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比钢铁还要强硬的男人,一辈子都没几次这样主动低头的时候。
他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灰白色轻烟飘散了一圈,便失去了踪影。
男人低声说:“这帮人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你和他们接触太危险了。”
其实,他本意也并不是指责。
蔚蓝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他回头,站在车头另一边的女人眉眼如画,偏偏搭在一处,有种恰到好处的感觉,此时她脸颊上挂着浅笑,眼睛亮晶晶的,竟比身后的星辰还要闪亮。
秦陆焯沉默半晌,说:“你是林纪明的妹妹,他知道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蔚蓝差点儿笑出声,想了半天,他只想出这么个理由?
蔚蓝沉声说:“危险的事情,我不来做,总有个人需要做。”
说罢,她看着他,“你以前抓犯人的时候,想过危险吗?”
秦陆焯吸了一口烟,抬头望着远处,淡淡道:“那不一样,我是职责所在。”
蔚蓝忽然变得安静,这样的夜晚总是能勾起心底最深处的回忆。
她曾经无数次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个血淋淋的画面,明明是那么温厚纯良的生物,却只因为它长了一对被人类觊觎的象牙,就被砍掉整个面部。
人的贪心和欲望,却以它们的生命为代价。
她说:“所以你觉得我做的事情很可笑?
与其花费这么多精力保护动物,不如去关心山区失学儿童,关心更有意义的社会问题?”
这就是野生动物保护面临的艰难处境,他们要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
秦陆焯转身,声音低沉却坚定:“都一样,只要是命,都值得关心。”
蔚蓝微愣,这个男人表情冷漠,说出的话却让她哑然。
秦陆焯皱眉问:“你们是和警方合作吗?”
蔚蓝很快换好适当的情绪,淡淡笑道:“我记得你以前是刑警,应该对保密守则很熟悉吧。”
呵,秦陆焯嘴角溢出一声嘲讽的冷笑,跟他提保密守则?
蔚蓝随后说:“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国际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在非洲又发现了一批专业盗猎者,他们是以中国务工人员的身份在非洲活动,不过主要是进行偷猎活动。
这次他们查到一批价值一亿多元的象牙,即将运往中国。”
“买家是这个吉叔?”
“准确点儿说,这批盗猎者就是他的人,刚才在包厢里,他说的你都听到了。”
“所以你们才想着跟他接触?”
其实这套办案的程序,秦陆焯在警队那会儿早已经见怪不怪。
只是当时他在,即便真的派卧底,那也是精明强干的小伙子,谁会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去冒险。
秦陆焯又朝人瞧了一眼,岂止是手无寸铁,他怀疑她的两只手都能被勒断。
“现在警队这帮人,真是办事越来越不靠谱。”
秦陆焯作为过来人,忍不住骂了句自己的后辈。
蔚蓝见他这么说,开口道:“我不是和警方直接合作,是国内野保组织联系我,他们的负责人在美国时就和我认识。
我们进行前期的调查工作,到抓人的时候,我们会配合警方。”
秦陆焯听完,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着她,他半晌才道:“你们今晚的行动,根本没有警方支援?”
“今天是我第一次接触这吉叔,不涉及货物交易,我们评估过,不会有危险。”
蔚蓝语气平静,仿佛她和秦陆焯讨论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秦陆焯瞪着她。
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不怕死,想到今晚她全程坦然的表现,他想,这女人真奇葩。
他气得转过头。
林纪明跟他怎么说的来着,他妹妹很乖巧?
可她干的哪件事都出乎他的意料。
最后,他盯着蔚蓝道:“你知不知道警方每一次行动之前,都会严密布控,你今天这算什么?
单刀赴会?
你是嫌活够了,还是觉得这帮人会心慈手软,看你长得好看,就放过你?”
深夜的寒风呼啸而过,他的声音明明裹着火气,却让蔚蓝觉得温暖。
她说:“我们评估过,这次行动不会有危险。”
“没什么行动是万无一失的,如果失败了,你想过后果吗?”
他直直地看着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想过吗?”
蔚蓝怔住。
秦陆焯忽然转身,往前走了好几步,前面是一片湖,月色洒在湖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没什么行动是万无一失的。
当师傅用这句话警告他的时候,意气风发的秦队长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毫不在意地说:在我这儿没意外。
秦陆焯从警校毕业之后,因为在警校的优秀表现,一开始就被分配到了刑侦队。
他胆大心细,身体素质过硬,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几次破案,俨然成了警队的明日之星。
他的警队生涯犹如他所有的师长和领导期许的那样,直到他成了最年轻的刑警队长。
三十岁不到的刑警队长,没人怀疑他的未来,直到那次任务后,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三个同事的命,他背不起,却不得不背负着。
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当他最后一次身穿黑色警服出现在三个同事的追悼会上时,哭得险些昏过去的男人的母亲,呆呆地望着被鲜花和国旗围绕着却再也不能动的男人的妻子,尚且什么都不懂,只能靠在妈妈怀中的稚嫩孩子。
那一双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秦陆焯又一次想起师傅告诉他的那句话:“每一次任务都带着危险,而把所有的兄弟带回来,是你的责任。”
可是,他没能做到。
秦陆焯拉开车门,看了一眼衣着单薄的女人,低声说:“走吧。”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蔚蓝家门口,四合院的门安静地闭着。
秦陆焯双手握着方向盘,左手食指忍不住轻叩,待旁边副驾驶座的门被推开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想没想过,如果事情失败了,你和你的家人都会遭到报复。”
这是最可怕的事情,行动失败,身份暴露。
蔚蓝重新关上车门坐好,说道:“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他们偏偏选我这个买家吗?”
秦陆焯不耐烦地降下车窗,车内空调开得太足,闷得人头晕。
他哪里知道。
好在,蔚蓝无意卖关子,解释道:“因为我有钱,有钱到这个吉叔不会怀疑我这种有钱人,竟然会想着保护,而不是掠夺。”
秦陆焯瞥了她一眼,被气笑了。
面前的姑娘扬唇浅笑,竟伸出一根手指,趁他发愣的时候,在他脸颊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秦陆焯下意识地往后躲,却没有来得及躲开。
“秦队长,你这里有个窝。”
他皱眉,似乎很不悦她冒犯的动作。
谁知面前的人却丝毫不在意:“以后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这晚,蔚蓝的睡眠竟前所未有地好。
六点半的闹钟还没响,她就已经起床。
清晨,窗子上有一层雾蒙蒙的东西,外面天色不算好,不过她的心情丝毫没受影响。
进入洗手间,她打开水龙头,用微冷的水拍在脸上,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脸,肤色白皙水嫩,连一条细纹都找不到,犹如剥壳的鸡蛋。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昨晚男人气鼓鼓的话——还是觉得这帮人会心慈手软,看你长得好看,就放过你?
他是这么说的吧?
蔚蓝望着镜子,脑海中浮现他那张盛怒的脸,嗯,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也觉得她好看啊。
如果被秦陆焯知道,他昨晚的一通责骂在蔚蓝脑海里只留下这个结论,大概会气得想要撬开她的脑袋,看看她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构造吧。
她又掬起一捧冷水,敷在脸上,心情更愉快了。
下午客户离开时,蔚蓝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随手按了接听键。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明朗好听,是林纪明,他问道:“小蓝,晚上有空吗?”
蔚蓝接话:“你回国了?”
林纪明朗声一笑:“我们蓝蓝真聪明。”
蔚蓝忍不住捏了下鼻尖,说道:“不要这么称呼我。”
相较于林纪明黏糊的叫法,她倒是宁愿他喊自己蔚蓝。
随后,林纪明报了餐厅地址,挂电话前说:“晚上不见不散啊,穿漂亮点儿。”
蔚蓝和林纪明的关系一直很好,林纪明是独子,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他一直把蔚蓝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这也是蔚蓝在警局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而没有打给蔚然的原因。
她一个人住在外面,家里本就颇有微词,那晚事发突然,给蔚然打电话必然掀起更大的波澜,况且还有周西泽在场。
下班后,她按时赴约。
餐厅的环境有些幽暗,大多数桌子已经坐了人,她跟在侍应生的后面走。
林纪明原本正在和对面的人说话,一抬头就看见蔚蓝走了过来。
他招招手,坐在对面的男人回身看过来。
蔚蓝今晚穿了白色宽松刺绣毛衣,蓝色牛仔裤,及膝黑色长靴,她本来就身材修长、比例绝佳,因黑色长靴的视觉冲击效果,从她进门开始,不少人都盯着她看了又看。
她的头发简单地披散在肩上,一侧长发挽在耳后,耳朵上戴着钻石流苏耳环,钻石钉在耳垂上,流苏随着她走动的幅度,轻轻晃悠。
林纪明笑道:“我请的另外一位到了。”
说着,他起身给蔚蓝拉开靠里的座位。
蔚蓝走到跟前,看见秦陆焯坐在这里。
他端正坐着,一只手搭在铺着白色桌布的桌面上,闲闲地敲着手指,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她将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这才入座。
林纪明见秦陆焯不说话,笑道:“我就不用再相互介绍了吧,上次的事情,麻烦你大晚上跑一趟。”
这话是对秦陆焯说的。
蔚蓝看着对面岿然不动的男人,伸手撩了下长发,点头:“那这顿饭,得我来请。”
“别,既然是我叫你们出来的,这顿我来,咱们兄妹还分谁跟谁?”
林纪明朗声笑道。
秦陆焯抬头望着对面,脸上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顿饭就打发我了?”
林纪明跟他关系一直不错,知道他的性子,说:“那成,你想怎么样,一句话的事儿。”
秦陆焯:“无聊。”
提起这话头的是他,说无聊的也是他。
林纪明一向在他面前吃瘪惯了,转头跟蔚蓝吐槽:“我跟你说蓝蓝,你最好离这小子远点儿,我们哥儿几个在他跟前就没人不吃瘪的。”
“你们认识很久了?”
这个话题被蔚蓝提起来,林纪明顿时来了兴致:“我们初中是一个学校的,他是转校生,你知道我读的那学校,里头有背景的特别多,谁瞧谁都不爽,他转过来时拽得跟什么似的。”
蔚蓝也来了兴致:“你们欺负他了?”
林纪明摇头,无奈地说:“怎么可能,你不知道这小子有多贼。
刚开始不言不语,装得跟什么似的,结果体育课打篮球的时候,有人故意撞他,他二话不说一个过肩摔,把那同学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画面太过鲜活,以至于都十几年过去了,林纪明再提到当时的场景,依旧讲得津津有味。
他咋舌道,“幸亏当时挑衅他的不是我,要不然现在我那帮同学想起我,肯定得说‘就是当时被秦陆焯摔得四仰八叉的那个倒霉蛋’。”
林纪明还没笑完,放在桌子下的脚就被对面的人踢了下,秦陆焯瞪了他一眼:“老掉牙的故事,你打算说到什么时候?”
“等我老了,躺在自家阳台的躺椅上,身边坐着我孙子的时候,这故事还能继续说。”
秦陆焯白了他一眼,彻底没话说了。
蔚蓝安静地看着秦陆焯,脑子里竟然能联想到他年少时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以至于秦陆焯抬头就撞上了她的视线。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就看见她身体微微前倾,头顶的圆弧光晕落在她头上,她穿着的毛衣领口略低,白嫩精致的锁骨。
他撇过头,却不知就在方才,他的舌尖不自觉地舔了下嘴角。
林纪明还在说:“蓝蓝,你说这个人奸不奸诈,我把他的光辉历史宣扬了一遍,他才叫我闭嘴。
我倒是闭嘴了,他的高大形象已经树立起来了。”
秦陆焯真被他气笑了,撇嘴道:“高大的形象?
留给你自己吧。”
因为有林纪明在,即便其他两人的话不多,这顿饭的氛围倒也还算轻松。
快吃完的时候,不远处的两桌人突然吵了起来。
“我没资格跟你说这话?
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以为拿个香奈儿就是上流人了?
你身上的这股洗脚水味道熏到我了知不知道?”
少女尖细的声音在幽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几声嘲笑。
蔚蓝转头看过去,就见那边站着的多是姑娘。
她看清了开口说话的人,正是陈锦路。
此刻,被她拦着的女人穿着一身香奈儿粗格毛呢连衣裙,整个人垂着头,似乎是在极力克制。
陈锦路似乎还嫌不够过瘾,转头对餐厅经理说:“你们还是米其林三星餐厅吗?
真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放进来,这种洗脚妹身上有细菌的,万一传染了别的客人,你负得起责吗?”
她身边的几个少女个个名牌傍身,此刻纷纷学着她的动作捏着鼻子。
终于,被她一直羞辱的女人抬了头,她看着陈锦路娇媚一笑,轻声说:“对啊,我出身是不高,不过谁叫我找了个好男人呢?
你陈大小姐还得叫我一声小妈呢。”
“小妈”这两个字就像是两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陈锦路的脸上。
她脸色一变,当即就抬起了手,却不想被对面的女人一把握住:“大小姐,我是干力气活出身的,要不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真打起来,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陈锦路忍不住骂道:“少拿我爸来压我,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爬上了我爸的床的贱女人,我迟早有一天要弄死你。”
女人松开她的手,撩了下落在耳边的碎发,笑道:“那就看陈大小姐你的本事了。”
说完,女人松开手,带着自己的朋友离开了。
一场闹剧,让整个餐厅的人都看了个热闹。
林纪明在一旁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儿。”
秦陆焯朝蔚蓝看了一眼,显然他认出了陈锦路,不过两人都默契地没开口。
几天后,陈锦路再次到了蔚蓝的工作室,一进门就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情绪并不算高。
直到蔚蓝开口:“我说过,你遇到的问题,都可以告诉我。”
她声音低柔,带着安慰的味道。
陈锦路撇撇嘴,正要说话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她皱眉,就见张萧站在门口,一脸窘迫,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穿警服的男人。
警察?
陈锦路冲蔚蓝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说:“蔚老师,你惹什么事了?”
她刚说完,其中一个略高些的警察看着她说:“陈锦路,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警局,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这次轮到蔚蓝愣住。
到底是小姑娘,听到警察这句话后,陈锦路下意识地将视线看向蔚蓝。
在这个房间里,只有蔚蓝能给她安慰。
蔚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而看向门口的警察,询问:“你们有警官证吗?”
警察相互看了一眼,随后立即出示自己的警官证,证件自然是真的。
蔚蓝又问:“如果要她协助调查的话,你们是不是还应该有其他调查证?”
她不是没和警方合作过,只不过那时候是在美国,而她是作为导师的学生,大多数是以助手的身份记录资料,所以并不清楚国内的办案流程。
警察听她这么说,立即严肃地道:“这位小姐,现在陈锦路涉及一桩刑事案件,我们有权带她回去调查。”
蔚蓝转头看向陈锦路,她的微表情告诉蔚蓝,她并不十分无辜。
陈锦路求助似的喊了一声:“蔚老师。”
她眼睛里带着惊惶,颤着唇说,“你不能不管我。”
或许是感激那天在酒吧里蔚蓝维护她的举动,又或是感激这么多天的心理治疗,她俨然已经把蔚蓝当作完全可以信赖的人。
对于这样的情绪波动强烈的咨询者,这种信任十分难得。
片刻后,蔚蓝看着警察问道:“我可以陪她一起去吗,你们也看到她正在接受心理咨询,我可以确保她情绪的稳定。”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同意了蔚蓝的要求。
最后她们被带到了景山分局,跟陈锦路被直接带进侦讯室不同,蔚蓝被客气地安排在警局一处空旷的会议室坐下,然后再没人搭理她。
其间,她联系了陈家人,陈宇接到电话后异常震惊,他说:“蔚小姐,我现在没办法赶过去,能不能请你先留在警局陪陪小路,我怕她一个人害怕,我会立即派律师过去的。”
半个小时后律师赶来,蔚蓝起身出了会议室,这次连律师都被挡住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律师没办法,只能出去打电话。
警局里的人都很忙碌,蔚蓝从窗外看见桌子上的相框,直到走进去时,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她拿起相框,阳光正好打在相框表面的玻璃上。
这是一张警队篮球比赛的照片,穿着统一篮球服的男人各个头发湿润,额头上的汗水在镜头里清晰可见,前排坐在地上的几个人捧着银色奖杯。
最吸引她的却是后排中间的那个人,他站在奖杯后面,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英俊的脸上即便挂着汗珠,也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是秦陆焯。
“小姐?”
身后有个略显惊讶的声音响起,蔚蓝回头,看见身穿便服的男人手里拿着蓝色文件夹,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蔚蓝知道未经别人的允许进入办公室不妥当,她立即放下相册,低声道:“抱歉。”
又看了一眼便服男人,思虑了半晌,喊了一句,“肖队长。”
肖寒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你认识我?”
他是做刑侦的,对于自己见过的人,不说百分百认得,多少都会有点儿印象。
可是面前的姑娘,他却丝毫没有记忆。
蔚蓝摇头:“我是陈锦路的心理医生。”
陈锦路?
肖寒一怔,这个人他倒是有印象。
他说:“这个案子尚在侦破中。”
说完,他自个儿都觉得怪,这种有钱人涉案不是应该找律师吗,怎么连心理医生都叫来了?
对面的蔚蓝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说:“陈小姐是在我的心理咨询室被你们带走的,作为她的心理咨询师,我有必要让她保持情绪的稳定。”
显然这姑娘的心思太过细腻,准确地说,她只从他的表情就推测到了他的想法。
刑警在审查犯人的时候也会运用到心理学,从嫌犯的微表情来判断他是否在撒谎。
他拍了拍手中的蓝色文件夹,声音略低沉地说:“这位小姐,我们的案子还在侦破阶段。”
肖寒作为拥有丰富刑侦经验的人,当然不会轻易将案情透露给无关人员。
蔚蓝明白后,笑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就在她走到走廊上的时候,助理张萧打来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张萧就语气紧张地说:“蔚老师,你看到网上的新闻了吗?
有人已经在网上爆料了,说是郊区别墅发生命案,一个小三在别墅里被杀了,据说是原配的女儿杀的。”
谋杀、情妇、原配女儿……虽然如今网络上猎奇的事情甚多,但这种豪门的恩怨情仇似乎总能触动围观群众的心,以至于那篇爆料帖子在论坛被迅速传开,甚至传到了微博上。
张萧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陈小姐是因为……杀人案才被警察带走的?”
虽然没说出富豪的名字,可据说那个郊区别墅就是富豪公司所建的,网友查了下这个公司董事长的名字,据说姓陈。
张萧看到这里,顿时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蔚蓝皱眉。
显然这件事已经超出她的想象。
按照陈锦路之前一贯的行为,蔚蓝本以为她只是又在哪里闯了祸,打架斗殴或驾驶逃逸都有可能,却没想到她会跟杀人案件扯上关系。
至于网络上爆料的小三,蔚蓝下意识地想起那天在餐厅撞见的一幕,想到那个被陈锦路当众羞辱的女人。
秦陆焯刚开完会,他们公司不算大,业务量却不小,或许跟他以前当警察时候养成的习惯有关,开会的时候习惯言简意赅。
该骂的人都被骂蔫了,一散会,大家都头也不敢回地出去了。
他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刚伸手摸裤子口袋,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把手机拿了起来,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打开盒盖时,他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蔚蓝。
他一边拿出一支烟叼在嘴边,一边接通电话。
“你现在方便吗?
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对面的人开门见山道。
秦陆焯笑了,好像自打他们认识之后,她就没少麻烦他。
他低声应了一句,示意她直接说。
听完,他表情却有些凝重。
过了会儿,沈放正在外面查看这个月的单子,就看见秦陆焯边穿大衣边往外走。
他喊了一声:“老大,你去哪儿啊?”
“景山分局。”
等沈放回过神,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时,秦陆焯已经出了门。
这会儿景山分局的人也是忙碌不已,昨晚的案子今天就被论坛上的爆料弄得满城风雨。
帖子的点击量越发高。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帖子被人删了。
这种欲盖弥彰的态度越发惹人注目,事情不仅没被压下去,反而越闹越大。
蔚蓝正站在分局走廊里,这里贴着不少先进个人的照片,随后就听到一个人用惊讶的语气喊了句“秦队”。
她回过头,看见秦陆焯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正低头跟小警花说话。
小姑娘一脸激动,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他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眼睛却朝蔚蓝这边看过来。
没一会儿,里头似乎都得了消息,肖寒出来时也有些激动地开口:“秦队。”
秦陆焯摇了下头:“叫错了,现在你是队长。”
肖寒站在他面前,哪里还有刑侦队长干练的模样,笑得一脸腼腆。
两人又说了几句,肖寒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也不提前打电话。”
秦陆焯终于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冲着蔚蓝站着的方向竖起两根手指,勾了勾,终于沉声说:“还不过来。”
蔚蓝缓缓走到秦陆焯身边,只见肖寒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将两人扫视了一番,这才问:“老大,你们认识?”
虽然秦陆焯如今不在刑侦队,但肖寒跟他一起办案好几年,当初他当副队这事儿,就是秦陆焯保的。
那会儿,有个背景更深的人跟肖寒一块儿竞争这职位,秦陆焯当时只说了句“犯罪分子犯案之前是不是还要看看辖区警察他爹是谁”。
他以前在刑侦队的时候就是个刺儿头,当真让上头的领导又爱又恨,爱的自然是他的才华和能力,恨的就是他这脾气,他那会儿写的检讨都够装订成一本书了。
以至于后来他走了,上头人提到他,还不时惋惜。
都说他天生是干这行的,是犯罪分子的克星。
肖寒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干脆把两人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陆焯曾是警队的名人,即便现在已经离开三年,再次出现的消息依旧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分局。
底下这帮人有些是他还在警队时候就在的,有些只听过他当年的光辉事迹。
肖寒这边关上门,其他人却没闲着。
“秦队长也太帅了吧。”
穿着警服的年轻小姑娘捧着脸说道。
这是没见过秦陆焯本人的,就听过名字,顶多看过他还在队里时的照片,如今见到真人,才发现照片上的帅根本不及他本人的十分之一。
一旁的男同事嗤笑道:“要是不帅,当初咱们警队的队花能放下身段倒追?
想当年我们队伍出去开个大会,一帮女记者追着采访,还有追到局里来的。”
另一个参与八卦的已婚女同事冲着肖寒的办公室努努嘴:“凭那模样,就算性格不招蜂引蝶,也挡不住小姑娘往上扑。
秦队在的那会儿,天天都有人送水果来,挡都挡不住。”
小姑娘好奇地问:“秦队有女朋友吗?”
“没,在咱们队里的时候没有,他眼光高,工作又忙。
以前不知道多少领导想给他介绍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办公室里的几人自然不知道秦陆焯的到来几乎让整个警局的人八卦起来,肖寒看着他们,轻声说道:“其实这案子也没什么不能说,网上都已经爆料出来了,我们这边也会尽快公开。”
“今早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是曙光路89号别墅区发生了命案,死者叫杜如丽,她不是这栋别墅的所有人,我们是根据她家保姆的口供得知了她跟陈鸿源之间的关系。”
陈鸿源就是陈锦路的父亲,肖寒继续说,“不过陈鸿源昨天不在北京,所以第一时间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蔚蓝问:“就因为陈锦路是陈鸿源的女儿,所以就把她带回来协助调查?”
肖寒摇头:“自然不是。
因为我们通过对保姆的询问,知道陈锦路跟死者的关系格外差,甚至几次三番到别墅里大闹。”
蔚蓝并没有感到意外,她看向秦陆焯:“可以让我跟陈锦路谈谈吗?
或许我可以帮到你们。”
肖寒下意识地看向秦陆焯。
若不是有秦队在,他不会将案情透露给蔚蓝。
至于让陌生人接触到这么重大的刑事案件,就更不可能了。
他斟酌再三,估摸不透蔚蓝和秦陆焯之间的关系,并没当即拒绝。
好在此时审讯室的同事给他打电话请他过去,肖寒赶紧借着这个理由出去了。
蔚蓝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沉思。
秦陆焯瞥了她一眼,开口问:“这就是你说的十万火急的事情?”
“有人被杀了,还不够十万火急吗?”
蔚蓝倒是没在意他的口吻,看着他认真地说。
秦陆焯反倒被她问得一怔,半晌后,他缓缓地说:“这种案子有警察在,用不着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操心。”
从他脱下那身警服后,他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他微微撇过头,看向办公室外面,那里有棵树,以前他用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总嫌这树烦人。
夏天风一吹,满树叶子哗啦哗啦地响,他办案子没头绪的时候,气得非要让后勤部门的人把它砍了,被局长知道后好一通骂。
没想到这棵树在他手里逃过一劫,如今倒是越发高大了。
“陈锦路是我的咨询者,我得对她负责。”
秦陆焯站在窗口,回头望向坐在椅子上的人,略带嘲讽地说:“如果她是无辜的,警察不会为难她,如果她不是,那你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也没用。”
蔚蓝抬起左手臂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两个小时三十七分钟了。”
室内一片安静,蔚蓝缓缓转头看向他,目光清冷,“从她被带进来到现在,已经两小时三十七分钟,陈家只有一个律师出现。”
不管是陈锦路的父母还是她的哥哥,都没出现在警局。
秦陆焯皱眉。
他之前见过陈锦路两次,无非就是家里有钱的叛逆少女,被宠坏的大小姐,本性看起来倒是不坏。
他垂眸看着蔚蓝,浓眉微挑,再次说:“所以你是同情心泛滥?”
蔚蓝仰头,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我说过她是我的咨询者,你觉得一个医生会丢下她的病人吗?
况且……”
刚才在来警局的路上,陈锦路虽然还强撑着,但到底是怕了,在临下车的时候,她眼中带着惊惶,语气凄楚地问她:“蔚老师,你能不能留在这里陪陪我?”
蔚蓝点头答应了她。
其实她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么多富余的同情心。
只是既然答应了,就该做到底。
她微微摇头:“我是她的心理医生,相较于警察,我更了解她说的是实话还是在撒谎,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让我见见陈锦路。”
“你相信她?”
秦陆焯收敛了眸中淡淡的嘲讽,他往前走了两步,弯腰平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在这里,盲目的信任没用。”
这是个靠证据说话的地方,在这里被安上“嫌疑人”三个字,只有证据才能证明她的清白或是有罪。
蔚蓝望着他,眼神坚定,她说:“让我见到她,我可以知道她是否在撒谎。”
秦陆焯斜睨她:“你怎么就觉得我能帮到你?”
蔚蓝低头看向桌子。
肖寒桌上摆着的相框有两个,一个是她之前拿起的,另一个是肖寒身穿藏蓝色警服的。
“不难看出肖队长是个自信的人,他桌上摆着自己的照片,但另一张合照就显得有些突兀,按照他这样的性格,他应该会摆上一张以他为中心的照片,可是这张……”蔚蓝纤细玉润的手在相框上轻轻滑过,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这张照片却是以你为中心。
说明你在他心目中很重要,你的每一句话对他而言都很有分量。”
蔚蓝走到他面前,即便已经越过了人心理上的安全距离,对面的男人却连眼皮也没眨。
她微微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说:“如果你不在意,就不会立即赶过来。”
她的语气里透着笃定。
此时,肖寒突然回来了,他一脸惊讶地望向房中的两人,显然是误会了,随后说:“刚才陈锦路招供了,她说,人是她杀的。”
秦陆焯第一次看到蔚蓝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片刻的错愕之后,蔚蓝迅速问道:“据我所知,死者以前是在类似洗浴中心的地方从事洗脚或者按摩等工作的,即便如今养尊处优,她在体力方面也绝不是陈锦路能轻易制服的。”
肖寒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蔚蓝这才将前几日在餐厅偶遇杜如丽的事情告诉了肖寒。
肖寒说:“你说得不错,杜如丽确实从事按摩工作,也是在这种地方跟陈鸿源认识,后来又被包养的。
不过经过我们化验科检测,杜如丽的血液里含有药物,这种药物具有强烈的致幻效果,别说女人,一个强壮的男人都能被轻松迷倒。”
如果杜如丽是被迷昏的,那么陈锦路是有机会下手。
从这个角度出发,倒也能说通。
秦陆焯转过头问道:“陈锦路和杜如丽关系紧张,你觉得陈锦路会有机会给杜如丽下药?”
陈锦路在公共场合都能如此羞辱杜如丽,杜如丽怎么会对她没有戒心?
只怕是陈锦路出现在她三米之内,杜如丽都会小心翼翼。
肖寒自然也考虑到了这层,但他说:“可现在最关键的是,陈锦路已经承认人是她杀的。”
“如果她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凶手呢?”
秦陆焯反问。
蔚蓝紧接着说:“又或者她是在保护她以为是凶手的那个人。”
肖寒点头承认:“确实有这个可能。”
这句话让秦陆焯彻底冷下脸,他重复了一句:“有这个可能?
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就是这么糊弄的?”
肖寒赶紧抬起头,解释道:“队长,你误会了。
我们不仅仅有口供,还有物证,而且陈锦路昨晚没有不在场证明,她聚会的那些朋友全部证实,她昨晚十一点就离开了酒吧,我们也调查了监控。”
正说着话,肖寒的手机响了,是局长打过来的。
肖寒伸手摸了下额头,正要回应,手中的电话却被横空伸出来的手抢了过去。
秦陆焯“喂”了一声之后,低笑:“方局,是我。”
这一声招呼让对面暴怒的老头儿一下子安静下来,方局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陆焯?”
“您还是这么中气十足,看来身体依旧健朗。”
秦陆焯低沉的声音里含着几分低笑,还有说不出的亲昵。
方局又上火了:“你小子别尽给我说好听的,有这份心怎么不见你来家里瞧瞧。”
“我怕上门多了,回头你让人检举到纪委。”
方局一听,拍大腿的声音隔着电话都能听到,他怒道:“你少给我胡扯这些。”
刚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问道,“你现在在咱们局里?”
秦陆焯“嗯”了一声,往窗子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跟对面又说了两句。
他说完之后就把手机扔给了肖寒,说道:“方局同意了,让她以专家顾问的身份参与这个案子,背景调查可以一切从简。”
电话还没挂断,肖寒赶紧拿到耳边。
没一会儿,那边挂了,肖寒也松了一口气,去准备材料。
蔚蓝和秦陆焯被带着前往审讯室,蔚蓝走在秦陆焯的身边,瞧着男人紧绷的下颌,忍不住低声问:“我是以专家顾问的身份参与调查这个案子,那你呢?”
男人停下来,望着她,嘴角微扯,说道:“助手。”
蔚蓝微愣,男人再次启唇,淡淡道,“专家顾问的助手。”
这是方局的条件,方局没见过蔚蓝,不信任她很正常,所以想让蔚蓝参与这个案子,他要求秦陆焯也必须在。
“只有今天吗?”
秦陆焯扫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思绪被稍稍扰乱,蔚蓝却没有。
她嘴角上扬,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臂,惹得秦陆焯再次看向她。
这次,她黑亮的眸子定定地盯着他,“要不要考虑久一点儿?”
他没作声,于是她得寸进尺了,问道:“一辈子好不好?”
秦陆焯望向她。
蔚蓝的长相柔和清冷,美得没有攻击性。
偏偏此时,她眼尾上扬,透着几分媚态,像是羽毛轻轻拨弄着人心。
那感觉,有点儿痒,有点儿迷。
他们早已经被走在前面的警察落下了一段距离,秦陆焯这次干脆看也不看,直接跟上去了。
被落在最后面的人,反而走得不紧不慢的。
蔚蓝进入审讯室之后,透过面前的单面玻璃墙看见了陈锦路,此刻,她的脸上透着一股茫然。
没一会儿,肖寒也来了,几人一起重新观看了审讯陈锦路的视频。
前头都是些最基本的信息询问,直到警察问陈锦路:“你昨晚在哪儿?”
陈锦路:“跟朋友一起玩。”
“什么朋友,都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里?”
陈锦路有点儿不耐烦了,说:“好多人呢,我怎么能都记得。”
警察告诉陈锦路,杜如丽死在别墅,拿出一个物证袋扔在她面前。
过了好久,录像里传来她凄楚的声音:“是我,是我杀了她。”
蔚蓝缓缓转头,看向肖寒:“肖队,要听听我的分析吗?”
肖寒点头,自然是要的。
蔚蓝让人将录像返回到陈锦路听到杜如丽被杀的地方,又让人按下慢放,说道:“注意,她惊讶的表情不超过两秒,惊讶之后,眼睛里透着一股惊恐,说明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十分意外,并且让她觉得害怕。
紧接着她又问了一句‘她真的死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问警察,倒不如说是她下意识的自问,说明她确实是第一次面对这个结果。”
紧接着,蔚蓝又让人把录像倒回到陈锦路认罪那段。
“她看到警察拿出的证物,这里的惊讶不是作假,但是仔细看她之后的反应,她明显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她承认的时候低着头,双手捂着耳朵,这是躲避心态,既然她都已经承认杀人了,为什么还要躲避?
因为她在撒谎。”
肖寒忍不住问道:“如果她真的是在隐瞒,那她是在帮谁隐瞒?”
“宋沉。”
蔚蓝抬头,看着镜子对面的陈锦路,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里面。
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名字,在这里的警察都面面相觑。
他们在带陈锦路回来之后没闲着,一直在排查死者和陈锦路的社会关系,显然这个名字并没有出现在她们两人的任何一方中。
“陈锦路三个月之前来到我的咨询室,原因是她在学校三楼推下花盆砸伤同班女同学,学校心理室的老师认为她需要专业咨询师的帮助,把她推荐到了我这里。”
秦陆焯问:“花盆不是她推的?”
蔚蓝点头。
肖寒还是不理解,问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她是代宋沉认罪吧,这个宋沉应该是她的同学,跟杜如丽不存在什么关系。”
“这份物证。”
蔚蓝下巴微抬,此刻这份物证就摆在她的面前,这是陈锦路的身份证,警察却在杜如丽别墅沙发底下找到,她说道,“如果这份物证,她笃定是在另一个人手中,却突然出现在死者的家中,你说她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认罪,替真正的那个人洗脱嫌疑。
即便最后不能真的认下,最起码也干扰了警方的视线,拖延办案时间。
想通之后,肖寒立即佩服地说:“蔚医生,如果不是你,恐怕咱们不会这么快有突破口。”
蔚蓝轻轻摇头:“我说过,她也有可能是在保护她以为是凶手的那个人。”
不管是不是真的凶手,最起码他们现在有了头绪,而不是一味地看监控,走访排查。
肖寒离开后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在秦陆焯耳边低声问了几句话,他点点头,那人又转身离开了。
“走吧。”
秦陆焯转身准备离开,结果余光瞥到身边的女人站着没动。
蔚蓝是被腰间的动静惊得回神的。
她低头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拉着她大衣外套上的腰带……她微感错愕地抬头,正好撞上男人的眼睛,看起来他比她还要震惊。
秦陆焯原本是想扯她的手臂,谁知一下子抓到了她的腰带。
“喜欢我的腰带?”
蔚蓝见他不说话,了悟地点头,往前站了一步,踮着脚,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会是想脱我的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