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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是一种态度(2)

陈莎琳要打的人是林声。

她喜欢初三的一个男生,但那男生喜欢林声。据付茜说,她早就看不惯林声了。上初一的时候,陈莎琳就总跟林声过不去,在走廊上碰到会故意撞她,刮她的车,还找她要钱。

苏起一边往操场跑,一边气道:“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付茜冤枉极了:“我以为你知道啊?我以为林声会跟你们讲啊!”

苏起喉咙中一堵,气得脑子里血管直突突,发了疯似的往操场后边冲。操场角落里有一座水塔,水塔背后是一片荒地,紧挨着是燕山。平时没有人去,是不良学生秋后算账的好地方。

付茜跑到一半不敢过去了,苏起一个人冲到水塔后边,就见陈莎琳她们一群女的围成一圈,林声一个人站在半圆形的中心,低着头,像被猎狗围攻的鹿。

陈莎琳不知说了句什么,朝林声走去,苏起尖叫:“林声!——”

一群人看过来,苏起冲到半圆形中间,一把将林声扯到身后护住,脸上全是汗,气都喘不匀,叫道:“你们干嘛?!”

陈莎琳手一抱,冷道:“教训教训她,有意见?”

“有意见!”苏起跑得有些岔气了,手撑着腰,还在试图讲道理,“教训什么?你又不是教导处主任。再说,她哪里惹你了,你干嘛欺负她?”

“看她不爽。成天摆一副冰山脸,弄个逼屌样儿,老子看着就想打。”陈莎琳吐出一句脏话,气势很凶。

那句脏话把苏起刺激得一个寒战。

她这才真正地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陈莎琳不是她的同学,她是个混混流氓。她们全都是。

她突然就害怕起来了,如果真的打起来,她和林声会被打得很惨。

她的手不自觉紧紧牵住林声的手,掌心的热汗冷汗交替直冒。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弱势,她说:“都是同班同学,一起读三年的书呢,没有必要,是不是?”

陈莎琳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考虑什么。

苏起和林声站在原地,心如擂鼓。

“行。”陈莎琳说,“我打她两耳光,这件事就算了。”

林声身子一僵。

苏起脸色煞白,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愤怒,她盯着陈莎琳,一字一句:“不行!”

陈莎琳没料到她有胆子这么回答她,脸色更难看,轻蔑道:“那我连你一起打。”

林声拉了苏起一下,往前一步,说:“七七——”

苏起知道她想说什么,猛地用力把她扯回身后,再次挡在她身前,说:“如果你们打我,我会打回去!”

陈莎琳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打得赢我们?”

“打不赢。但我会一直打!”愤怒,恐惧,仇恨,紧张——苏起情绪激动到脸都发青了,说,“以后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你们,做操的时候放学的时候,上课的时候,我一看到你就打。你今天人多,明天上语文课的时候呢,后天上午做操的时候呢,大后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呢?反正我脸皮特别厚,以后我一见到你就打。我会咬你的手咬你的耳朵,扯你的头发抓你的脸,撕你的衣服。就算老师在,就算在上课,我也照样打。是你先打我的,我心里气不消,我看见一次就跟你打一次。就算在教室里把桌子椅子撞烂,在操场上被全校人看,我也要把你拖在泥巴地里跟你打。老师来了也没用!同学拉也把我拉不开!”

她恶狠狠看向其他的女生,

“还有你们,谁要是敢打我,我整个初中都缠着你们。不,以后上高中了在街上遇见你们,我也要拖着你们滚进垃圾堆里打!不信就试试看!”

这下,混混女生们都愣了愣,明显有些犹豫了。恶人就怕更恶的。她们互相交换眼神,可不想被人像野狗一样缠着。

陈莎琳表情僵硬,脸色黑如乌云密布。

苏起梗着脖子瞪着她,绝对不让自己在气势上落输。她突然扫一眼四周,迅速捡起一块砖头,作出防御的姿势,手指抠在砖头上,关节掐得发白。

寂静。

没有一个人讲话。

陈莎琳恶狠狠盯着苏起看了好一会儿,居然一句话没说,突然走了。其他女生见状,也很快散了。

她们一走,苏起的肩膀就垮了下去,双脚直哆嗦。

林声哽咽:“七七——”

“先别说!快跑。”苏起吓得浑身发抖,一手抓着砖头,一手拉着她就往有人的地方冲,“我怕她们反悔了回来打我们!”

回家路上,路子灏听说了这件事,气得只叫:“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去找我!”他把自行车撂在半路不肯走,“她们现在人在哪儿!”

苏起:“早就不见了。刚才吓死我了,以为真的会被打。”

路子灏说:“她敢?!声声,你别怕,她下次要是真的敢打你,你告诉我,我去教训她。——不行,我明天就去找她!”

“别呀!”林声慌忙拦住路子灏,“已经解决了,没事了呀。”林声急得直冒汗,她怕如果有男生参与进来,事情闹大,万一陈莎琳又找她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来打路子灏呢?那可怎么办?

再说路子灏和梁水不一样,他虽然活泼好动,但个子瘦小,又是娃娃脸,要是成为被混混欺负的目标,更要命了。

“七七已经跟她们说清楚了。她应该不会惹我们了。”

苏起看林声那着急样子,忽然想明白了。如果路子灏去找陈莎琳,肯定会把事情闹大,万一打群架都说不定。她赶忙说:“对呀。听声声的,先这样吧。要是她们再找事,我们再告诉你行不行?”

两人讲了好半天,才把路子灏安抚下来。路子灏说:“下次出了这种事,你们一定要先找我。”

“肯定的。”

路子灏这才不钻牛角尖了,过了一会儿,说:“七七,真看不出啊,你胆子真大。”

苏起本来是有些害怕的,现在一听他那么说,立刻骄傲道:“我从小就胆子大,什么时候怕过?”

“我说的不是那种胆子,我说的是勇气。”路子灏说。

苏起没懂。

路子灏也不解释,又叮嘱了一遍:“声声,七七,你们俩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能让别人欺负你们,知道吗?水子和李凡不在,只有我能保护你们。要是我保护不好。他们两个会骂我的。”

“知道啦。你怎么这么啰嗦。”

快进南江巷时,苏起看见那只猫咪又在巷口舔屁股,把林声拉住:“声声,我们先跟啾啾玩一会儿。”

那只小野猫来南江一年多了,苏起给它起名叫啾啾。

两人停下车,蹲在巷子里摸啾啾的毛。

苏起说:“声声,你不要难过好不好?是陈莎琳她们的错,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天天不开心。”

林声抬眸看她一眼,轻轻点头。

苏起又抠了抠啾啾的尾巴,说:“她们那些人,上初中后会去干什么,谁都不知道。但你上初中后会干什么,我知道。”

林声盯着她看。

苏起昂起脑袋,骄傲道:“你会上高中,上大学,以后变成艺术家。声声,我们班虽然是艺术班,但没有几个能变成艺术家的,不过,你会是其中一个。所以你好好画画,不要难过,好吗?你放心,在你长大之前,我都会保护你的。哦不对,你长大了我也会保护你的。”苏起冲她握紧拳头。

林声愣住。

“喵~~”啾啾叫了一声。

苏起:“你看,啾啾都说是的!”

“嗯。”林声也冲她握紧了拳头。

话这么说,第二天,苏起和林声进教室时有些心有余悸,但陈莎琳没对她们表示出任何情绪,仿佛昨天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那天下午去练功房跳舞的时候,陈莎琳还帮苏起捡了下被人不小心踢远的舞蹈鞋,还随口聊了句:“你的舞鞋怎么跟我们不一样,上面有蝴蝶结。”

苏起说:“我喜欢蝴蝶结,我妈妈拿粉丝带给我缝的。”

陈莎琳哦了一声,没下文了。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和平解决了。但苏起心里始终闷闷的。

她知道林声心里是很难过很害怕的,但她并没有讲太多。这种事想想就觉得很丢脸,羞于启齿。

而她更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以前陈莎琳欺负过的人,她熟视无睹,没有在意过。现在发生在她最好的朋友身上,她觉得很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从小妈妈就跟她说,世界上有坏人,要当心坏人。可在她心里,坏人一直都是以大人的形象出现的。

为什么中学生里也会有坏人?为什么她的同龄人里也会有坏人呢?

她们从小就是坏人吗?如果不是,是什么时候变坏的呢?

这些问题苏起想不清楚。因为想不清楚,所以她很难过。

她突然很想念梁水和李枫然,好像自从他们走了之后,世界的运转就不太正常了。

那天她去给康提送橘子,正好碰见康提给梁水打电话,让她跟梁水说几句。

苏起接过话筒,忽然之间就很难过,电话那头梁水还在嫌弃:“我没事跟她讲什么话,浪费电话费。”

苏起没吭声。

电话里顿时很安静。

梁水原是开玩笑,以为苏起会大叫着怼回来的。他愣了一愣,以为这头没人,说:“喂?”

“水砸,”苏起声音很低落,“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谁欺负你了?”梁水说,“路子灏呢?他不管事的!”

“没有!”苏起赶忙说,“我就是觉得无聊了。”

“看来没有我,你过得很不开心啊。”梁水说。

“自恋鬼。”苏起哼了一声,问,“哈尔滨好玩吗?”

“还行吧,我又不是过来玩的。”梁水说哈尔滨很大,有很多外国样式的房子,又说和他一起训练的有全国各地来的运动员。

两人东南西北地扯了一通,讲到最后,苏起忽说:“水砸,你不要当坏人。”

“坏人也很酷。”少年梁水漫不经心地说。

“一点都不酷,笨蛋!”苏起说,生气道,“你要是变成坏人,我就不跟你玩了。”

“不玩就不玩。我要是当坏人了,第一个就不跟你玩。”

苏起气得挂了电话。

康提不知道他俩怎么讲得好好的,莫名就吵起来了。不过他俩一直如此,吵了好,好了吵,也不用太在意。

苏起气鼓鼓地走出门,迎面碰上一个潇洒英俊的男人走进梁家。她警惕地看了他几眼,没想那男人竟温和地冲她笑了笑。

他笑得真好看,苏起一下子又对他没了警戒心。

她好像见过那个男人,好几次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回家后跟程英英讲,说巷子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总往梁水家跑。

程英英说:“小孩子哪儿那么多闲话,不是你该管的事儿。”

苏起于是不管了。可过了几天后,她放学回家,看到程英英在和那个男人聊天,似乎很熟的样子。巷子里的其他大人好像也都和他认识。

那晚,苏起冷不丁问:“康提阿姨要给水砸找后爸了吗?”

程英英还是那句话:“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水砸一定会生气的,很生气很生气!”苏起忽然愤怒道。在她看来,那是一种背叛,康提阿姨趁着梁水不在家,把后爸带回来了。

程英英愣了愣,想了一会儿,问:“你觉得梁水会反对吗?他跟你说过?”

“没有!但我就是知道。他一定会很伤心!”苏起悲愤地说,“水砸太可怜了!你们这些大人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