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香低着头, 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
过了一会儿,朱碧问道:“玉香,我是不是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
玉香没有说话。
朱碧看着她, 脸上表情很快防松了下来,笑问道:“玉香, 姐姐姐夫什么时候才能到金京?”
“禀报太后, 具体时间虽未定,但不出意外的话, 大约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就能抵达京城了。”
朱碧叹了口气,脱了礼服, 梳洗之后上床陪着赵桐睡了。
对朱碧来说, 绿霞曾经是除了姐姐之外最亲密的人,可是, 先皇已经驾崩,她真的不愿意再同绿霞像先皇活着时一样一起侍候大被同眠了,也不需要了——她已经贵为太后, 再也不需要看那些女人的脸色了!
她在一直向前走向上走,而绿霞不愿意, 她只想留着她,留着流逝的岁月。
她宁愿绿霞当她最好的姐妹, 如此而已。
朱碧知道自己卑鄙,可是她卑鄙得理直气壮——我就是这个样子的,玉香知道, 徐连波知道, 就连姐夫赵贞怕是也知道,了解我的人都知道,为什么绿霞你就不知道呢?
第二日, 高老丞相来到青云殿,请求辞去阁揆一职。
朱碧早已同徐连波商量过的,知道这是姐夫赵贞的意思,于是假惺惺地挽留一番之后,就同意了。
晚上,朱碧心情很好,她洗了个澡,然后坐在铜镜前,让玉香细细为自己梳理头发,然后拿出姐姐托姐夫的人捎来的黄金水开始细细涂抹脸部和颈部。
朱碧看着镜子细嫩的脸沧桑的眼,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虽然穿的是这老气的礼服,可是,我还没有老呢,我才十七岁呢!
玉香正帮朱碧换睡裙,徐连波就进来了。宫里人都把他当做太监,就连他自己也把自己当做太监了。一进来,正好看到睡裙穿了一半的朱太后,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朱碧和玉香也愣住了。
她背过身去,双手颤抖着在玉香的帮助下把睡裙穿上,绑住了腰带。
徐林波马上镇定了下来,依旧做出钱柳德的做派,画着眼线的眸子眨了一眨,哑声道:“奴婢僭越了……”
朱碧终于整理好了睡裙,本来想摆出太后的威严,可是穿着睡裙实在是摆不出来,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小德子,来给哀家捶捶背!”
徐连波嘴角微抽。
他早已认定这个外表善良柔弱的朱太后,实际上是一只腹黑冷血的强女人,谁知道她也有这样的小儿女之态。
朱碧在床上坐了下来,玉香立在一旁,徐连波不轻不重地帮她捶着背。
夜已经深了,寝殿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角落里计时的滴漏的声音。朱碧突然问道:“姐姐的二小子长得像谁?像姐姐么?”
徐连波和玉香都感觉到了她满心的期待,人人都说朱太后和南安王妃姐妹俩生得很像,那么二公子若是像南安王妃的话,一定也像朱太后了。
徐连波看了一眼玉香,示意她回答。
于是,玉香不得不道:“据说,二公子生得甚是像王爷。”
朱碧很失望,她忽然变得像个小姑娘,唠唠叨叨道:“姐夫是单眼皮,不好看;姐姐是双眼皮大眼睛,生得好看。小外甥像姐姐才好呢!”
徐连波玉香含笑不接腔。
朱碧又看向徐连波,大眼睛闪着急切:“赵梓出生没多久就是世子了,我能不能也封赵杉一个爵位?”
徐连波低头道:“王爷希望低调……”
朱碧有点悻悻:“姐夫偏心啊!”
徐连波玉香:“……”
朱紫一行人愈往北走,天气就愈冷。腊月初六的时候,他们走到了距离金京不远的舞阳。
这次依旧是歇在城外的驿站,赵壮还是提前包了一个上院。
一大早,朱紫睡醒了。
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左胳膊左腿正大喇喇地放在赵贞身上,不由有些心虚,忙悄悄地收了回来,侧着身子细看赵贞。
睡着的赵贞,皮肤白里透出些淡淡的粉红,秀丽的眉毛黝黑润泽,微微抿着的唇粉红莹润,仿佛一下子小了好几岁,凭空添了几分稚气。
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俯身在赵贞的唇上亲了一下。
朱紫亲完刚要离开,却被赵贞的有力的双臂揽住了腰,一下子倒在了赵贞身上。
赵贞把她紧抱在怀里,又拉高被子把朱紫盖严实。
“我要起床!”朱紫一边挣扎一边提出抗议。
赵贞不理她的抗议,用力把已经挣出来的朱紫又塞了回去:“外面下雪了,你等一下再起来!”
“下雪了?”朱紫瞪大了眼睛,兴奋得不得了,“我要去看雪!”
两刻钟之后,赵贞夫妇已经盥洗完毕了。
赵贞穿的是深蓝儒袍,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朱紫却在贴身素缎小袄外面又加了一件紫貂马甲,额上也系了紫色镶宝的抹额,看上去添了几分贵气。
收拾完毕,赵贞坐在卧室里喝茶,朱紫却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外面真的在下雪,不过雪下得不大,若有似无的飘着,连地面都没有打湿,院子里干枯的枝条上也只是星星点点积了一点点雪痕,当然没有所谓的“大雪如被”的场景了。
朱紫有点失望,站在窗前蔫蔫地看着外面。
正在这时,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眼波一转,看到赵贞新收的谋士宋章正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似乎和柳莲在说着什么。
柳莲背对着朱紫,而宋章却是面对着朱紫。
宋章一抬头,就看到了窗子内的朱紫,眼睛正好对上了朱紫的仿佛会说话的明媚大眼。他微微一愣,很快移开了眼神。
朱紫浑不在意扫了他一眼,扭头对赵贞说:“外面雪不大呢!”
“过来喝点水!”赵贞叫朱紫。
朱紫把窗子关上,走回了赵贞旁边,就着赵贞的手,喝了半杯子的温茶,这才觉得滋润了一点——夜里赵贞怕她冷,让人备了暖炉,屋子里有点干。
喂她喝完水后,赵贞一边喝茶,一边看柳莲刚送过来的文书。朱紫则去吩咐银铃,该上早饭了。
自从朱紫上次吃饭打量柳莲之后,赵贞就再也没让柳莲银铃等人同自己和朱紫一起用饭了。
赵贞同朱紫在正房的堂屋吃早饭,银铃在自己房里用早饭,柳莲和宋章就各自在房里用了早饭。
这么做唯一的弊端是朱紫得侍候赵贞了。
这天的早饭是鸡汤小馄饨和高炉烧饼。
朱紫往鸡汤里点上些香菜,然后端给了赵贞。
高炉烧饼是特制的,都做得小巧玲珑,里面填着糖,外面沾着芝麻,烤的焦黄,闻着香喷喷的,整整齐齐码在白瓷盘子里。
朱紫看着这些糖烧饼,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挑了长得最周正的那个拿了出来,递给了赵贞。
她总是很认真地为赵贞服务。
赵贞觉得自己做出和朱紫单独用饭这个决定真的是太好了,因为朱紫每天都认真地侍候他,把他侍候得无微不至,令他常常产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之感。
赵贞慢慢地吃着馄饨,朱紫一边挑选糖烧饼,一边絮絮道:“妹妹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宝宝冬天最不好养了,外甥不知道身体好不好……”
说了几句之后,她又开始想念小包子和小馒头,心里酸酸的涩涩的,眼圈马上有点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