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心动
轰隆隆——
走廊上一片寂静,长风带来深秋的气息,雨水急切地扑打在窗户上,连玻璃也显得摇摇欲坠。
倪歌愣了几秒,回过神,笑着埋下头:“容屿。”
“……”
“你除了欺负我,还会干什么?”
她的声音小而软,脸上一笑,暧昧的气息就消散了。
容屿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感到轻松。
“欺负?”
他嘴角微动,坐回去,“才这种程度,怎么算得上欺负?”
说话的同时,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又摇摇头,赶紧驱散。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
“倪歌?
倪歌在不在?”
医生探头出来,见她坐在塑料椅上,招手道,“来,来看看片子。”
“你坐着吧。”
容屿主动起身,“我去拿。”
倪歌抬起手,示意性地碰碰他的手指:“谢谢你。”
容屿一脸不屑:“嗤。”
然而被她碰过的地方……
直到他回到家,还在微微发烫。
……
倪歌的脚踝没什么大毛病,医生分别开了内服外敷的药,嘱托她回去好好照料自己。
容屿起疑:“你不会蠢到连药都不会用吧?”
倪歌大着胆子用小指头戳他,反正自己现在只有一条腿能动,他应该也不忍心揍她:“我哪有你说得那么蠢。”
小指头戳在容屿硬邦邦的小臂肌肉上,每戳一下,就让他的体温上升十度。
大老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可能会热到自燃。
所以护送倪歌安全回家之后,他冲进浴室,洗了一个降温的澡。
然而半小时后……
他在梦里,又遇见了倪歌。
容屿:“……”
她还是那副扮相,化着最适合这个年纪的清淡妆容,肤如凝脂,唇红齿白,鹿眼又大又圆,睫毛卷翘,看人时眼神清清澈澈,乖得不行的样子,软乎乎的。
不同的是,她在梦里是长发——是她回来那天,他无意间在无人机显示屏中看到的、后来被他给弄坏了的,那头漂亮而柔软的长头发。
……
像是被人猛地甩了一耳光,容屿立刻自梦中惊醒。
他倏地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呼吸。
正值午夜,雨还没有停,窗外风声雨声争相扑在玻璃上,发出呜呜的低鸣。
此刻的时针指向三点,他发了会儿呆,口干舌燥地披衣爬起来,按亮床头灯。
屋内霎时一片暖光。
视线稍稍偏移,一眼就看到被自己摆在床头的那件,倪歌穿过的衬衣。
……好像更热了。
容屿张张嘴,起身给自己倒杯水,然后以一个极其颓败的姿势,坐到书柜前。
“我认罪……我有错。”
“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她有那种奇怪的想法。”
大佬两只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指插进短发,像一头斗败的雄狮,一副对自己非常失望的样子,“我发誓,我真的一直把她当妹妹。”
屋里一片寂静。
大佬难过极了,不愿意接受事实,半晌,受伤地抬起头:“难道,我跟宋又川一样,进化不完全,是一头禽兽吗?”
书架上的航模们:“……”
“不对。”
突然想到什么,他赶紧又自问自答,“我没干过宋又川那种禽兽事,我是一个正直的人,她叫了我那么多年哥哥,我关心她也是应该的。”
书架上的无人机们:“……”
满柜子模型在这一刻化了形,同情地望着底下痛苦纠结的容屿。
“至于那个梦……”他舔舔唇,心里这一关反反复复,还是过不去。
五分钟后,大佬在一众模型的注视下,非常认真地从储物间里拖出本买回来就没人看过的《梦的解析》,开始逐字逐句地研读。
而与他的水深火热和怀疑人生相比,倪歌那头就显得十分风平浪静。
青年文学赛的复赛快要开始了,老孙像过去每一年一样,风风火火地张罗赛场和竞赛训练,大清早就把小课代表召唤到自己身边。
“下午那个竞赛讲座的老师就过来了,我这边文科组要开会走不开,你带上你那个小朋友……叫什么,什么媛的来着,你叫上她,你俩一起去接一下老师,啊?”
倪歌乖乖应下:“好。”
“还有,我这儿现在事儿太多了走不开,你再帮我个忙。”
老孙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竞赛资料,“你上去帮我送一下卷子,左边这一摞给黎婧初,让她自己先拿着,不着急发;右边这一摞就让她先发掉,我下节课过去讲。”
倪歌笑吟吟:“好。”
老孙人近中年,只有一个独生的儿子,平时皮得像只猴儿,不比小姑娘乖巧可爱。
因此当他眼前站着一个听话懂事,还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姑娘时,他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溢美之词都叠加在她一个人身上。
“倪歌啊。”
“嗯?”
“你成绩这么好,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好好学习,别早恋。”
老孙语重心长,“你未来路还长,平台肯定也会很大。
你身边现在这些男生啊,那跟以后的,都没法比!别被这些小男生的伎俩给骗了。”
倪歌愣了一下,没懂他怎么突然提这个。
但她还是点头应声道:“好。”
离开办公室,倪歌一瘸一拐地往楼上走。
医生开的药有奇效,她的脚伤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缓解很多。
爬上四楼,走到拐角处,走廊上熙熙攘攘,一个高个儿男生从她身旁擦肩过,脚步突然一顿,折身又转了过来,拦住她的去路:“同学。”
倪歌闻声,抬起头。
“同学。”
男生高高大大,穿着高三年级的校服,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斯文俊秀。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指指她手中的卷子,“我帮你拿吧。”
倪歌总共只拿了薄薄的两摞纸,一点都不沉。
她有些意外:“谢谢你,不过没关系,我自己拿得动。”
“那我扶着你上去吧。”
男生真情实意,“你脚是不是受伤了?”
“我……我没事,不严重,不影响走路。”
倪歌有些不自在。
她不喜欢陌生人碰自己,也不明白这才过去一夜,路人甲怎么突然就对自己这么热情,“谢谢你,不用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男生不好再强求。
只好跟她保持一段距离,并肩走在她身边。
课间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回头看过来,倪歌没多想,学生时代,男生女生并肩总是令人瞩目。
然而走出去没几步,男生忍不住问:“你是倪歌?”
倪歌微怔:“对。”
“你昨晚那个……”男生有些局促地挠挠头,“舞跳得很好看。”
“啊,你说这个。”
倪歌一听就笑了,非常诚恳,“我姑姑跳舞比我好看多了,等明年她的舞团全国巡演,你也可以去看呀。”
男生还想说什么,两人停在高三一班门口。
倪歌刚要进门,又被他叫住:“那个,你……”
“嗯?”
“……算了,没事。”
男生欲言又止。
然后难过地转身走了。
倪歌:“……”
今天学校里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她没多想,转身进一班,腿还没完全跨过去,就听到一阵魔音穿耳的喧闹声:
“容屿今天早上没来上学?
他要是来上学了那才不正常好吗!昨天校庆结束我回礼堂拿东西,你们猜,我看见什么!”
一个高个儿男生浮夸地站在椅子上,以一种宣讲的姿态,呼朋引伴地大声吼,“就屿哥啊,他脱了衣服把我们的新校花按在怀里!”
周围围满了吃瓜群众,没一个人信他的鬼话:
“不可能,容屿根本不喜欢女生!他眼里只有他那几架破飞机!”
“你做梦呢吧!你他妈都跟容屿相处三年了,这个学校除了宋又川,你见哪个女生入过他的眼!”
“是啊,容屿他平时那么……不是,等一下——”宋又川突然反应过来,“我他妈怎么就是女生了!”
……
一片乱七八糟的讨论声里,目击证人捶桌嘶吼:“是真的!我用人头保证!我还听见他说,你现在不从我身上起来起来的话,以后再也别起来了!”
空气沉默三秒。
爆发出一阵尖叫:
“啊啊啊!现场传回贺电!你昨晚去看现场怎么不叫我!这种事情不成群结队还有什么乐趣!”
“我日,我见过铁树开花都没见过容屿谈恋爱啊,大佬不愧是大佬,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不是,那姑娘昨天晚上刚被论坛热帖评成新校花,今天你就告诉我们人家有主了?
大佬下手也太他妈快了点吧?”
“要不说人家是大佬呢,这速度,这禽兽事儿,不是狠人都做不出来。
我就问问你,这要是你,你敢大庭广众?
你敢大晚上的,就在礼堂里头?
还不关门?”
……
在快要将天花板都掀翻的尖叫声里,倪歌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试卷,打算先溜。
然而下一秒——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道清越的男声划破嘈杂的讨论,容屿单肩扯着书包,懒散地抱着本厚厚的书,一边打哈欠一边走进来,“来,大声点儿,让我也好好听一听。”
站在椅子上的电线杆男生从看他进来的那一秒就开始怂了,说话都结巴起来:“我……不是,屿哥,我这不是……”
“来。”
容屿语气很温和,“没事的。”
“我真没……”
“你听不见我说话?”
下一秒,容屿语气陡然加重,一把将手里厚厚的书拍到桌上。
“咣”地一声巨响,满室瞬间鸦雀无声。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声音带点儿狠意,一字一顿,“再大声讲一遍,让、我、也、好、好、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