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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康熙这次中风可就没上次那么简单了, 几个御医费了半天功夫,康熙也没能清醒过来,而且情况还愈发糟糕了!

“见鬼,到底怎么回事?”胤禛有些焦躁地问道。康熙中过一次风之后,为了确保他心情平和,大家都尽可能不刺激他, 就算是折子上有什么坏消息,也要先给康熙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行, 怎么如今就闹出这件事情来了呢?

魏珠苦着脸,说道:“万岁爷原本好好的,看了这个折子之后就,就……”说着, 他有些战战兢兢地将一本黑色封皮的折子捧了出来,这分明是一本密折。

大清一直有密折制度,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资格上密折的,非得是帝王心腹不可,因此, 这等密折,如果没有康熙的允许, 便是胤禛这个太子也不能拆阅。

胤禛咬了咬牙, 伸手接过密折,一看封面,就知道,这应该是给隆科多的密折, 心中对佟家的厌恶不由更上一层楼,他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将折子打开,然后脸色就变了。

折子上的字迹并不是隆科多的,隆科多虽说为人很让人讨厌,但是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优点的,这份折子上,字迹虽说极力模仿隆科多,但是其中带着强烈的怨愤之气,架构也有些散乱,看起来并没有真正受过名师指点。

再一看折子上的内容,胤禛顿时知道,为什么康熙会气得病发了!折子上将隆科多那点破事抖得干干净净,又直言不讳,表示隆科多之所以如此,全是康熙你这个昏君纵容的,几乎就是指着康熙的鼻子骂了!自从平定了三藩之后,谁敢跟康熙说过这样的话,也难怪以康熙的性子也受不住了!

虽说胤禛也觉得佟家那样的做派都是康熙纵容的,但是这会儿也是怒气冲天:“去查!到底是谁上的折子?隆科多这个废物,连折子被人调换了都不知道!”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因为干这事的人自个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灌了一瓶子水银,当时就死了!是隆科多的嫡长子岳兴阿。

他留下了一封遗书,说明了事情的始末。

岳兴阿一直表现得非常老实懦弱,佟家这样的情况,他要是不老实懦弱,那也是活不下去的。

隆科多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嫡妻,但是一开始的时候,无非就是无视罢了,后来将李四儿从自个老丈人那里强抢过来之后,很是惹怒了赫舍里氏,赫舍里氏要跟隆科多闹腾,结果直接被隆科多关了起来。后来索额图被抓,赫舍里氏每况愈下,便是太子也是朝不保夕,隆科多顿时再无顾忌,赫舍里氏在家连个粗使的仆妇都不如,时常遭人折辱。

那时候岳兴阿已经懂事了,赫舍里氏威胁了佟国维夫妇,若是他们不能保护好岳兴阿,赫舍里氏直接就会鱼死网破!佟国维夫妇虽说不觉得赫舍里氏鱼死网破能真的打击到佟家,但是也怕赫舍里氏还留有什么后手,何况,岳兴阿的确是他们的嫡孙,因此便将岳兴阿养在了自己膝下。

李四儿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顿时就开始看岳兴阿不顺眼了。

别说是佟家这样的人家,就算是普通人家,三瓜俩枣的家业,一母同出的兄弟都能争起来。何况,佟家这边有承恩公的爵位要传承,还有家里的世职,至于家业就更别提了,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佟家可是捞了不少好东西,而康熙登基这么多年来,对佟家极为优容,不光常有各种赏赐,佟家人担任的要职很是不少,光是按照官场上头的规矩,每年三节两寿,各种孝敬,就是一大笔钱,何况,佟家人还常常干一些帮人走门路之类的事情,有佟家人出手,升官发财都是等闲,甚至死罪都能脱罪,要不然,所谓的佟半朝之说又是从何而来呢?所以,靠着这些门路,佟家人生活极尽奢侈,比起那些得宠皇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四儿见识了佟家的富贵之后,自然不甘心日后叫赫舍里氏的儿子继承了这些,因此,早就在隆科多那里吹耳旁风,想要解决了岳兴阿。

隆科多对自己的长子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唯唯诺诺,看着就让人生气,尤其,对上李四儿,隆科多一向毫无原则,完全就是标准的舔狗。只是,隆科多在自个家也不能一手遮天,媳妇不要了,非要一个贱婢,但是对于佟家来说,本来子嗣就算不上多,媳妇没了可以再娶,孙子没了,难不成真的去指望李四儿生的那个儿子玉柱?

所以,佟国维夫妇两个倒是将岳兴阿护得严严实实,不许隆科多真的对这个儿子下手。

岳兴阿原本这辈子的愿望也就是熬到李四儿人老珠黄,隆科多折腾不动了,可以将自个额娘揪出来奉养,甚至,他情愿分家。

但是就这点愿望,隆科多跟李四儿也不肯满足他。

那一日,岳兴阿偷偷摸摸去见自个额娘,却发现额娘被打断了双腿,关在柴房之中,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又被李四儿鞭打了一番,岳兴阿心中悲愤,却是无可奈何,赫舍里氏见自己在儿子面前露出这般不堪面目,更是羞惭不已,见过儿子之后,便叫岳兴阿离开。

岳兴阿难得鼓起了勇气,想要去找隆科多,说自己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带着额娘分家,却发现隆科多驱散了下人,跟李四儿玩闹,他不敢上前,只能躲在暗中,原本的勇气都要消失不见,忽然听到李四儿怒嗔道:“你个死鬼,说以后什么都是玉柱的,但是现在,岳兴阿被两个老不死的护得好好的,说不定死之前还得先将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你给我赶紧将那死小子给处置了!”

隆科多笑嘻嘻地说道:“四儿,我的好四儿,你就放心吧,爷早就想好了,等过两天就动手,回头就叫你做我隆科多名正言顺的夫人,谁也不能瞧你不起!”

“哼,我当初就是个家生的奴婢,给夫人格格端茶打扇的,他们瞧我不起又如何,还不是得巴结着我,但是,我就算了,玉柱不行!玉柱可是个好孩子,家里的这些,以后都得是玉柱的!”李四儿翘着脚,靠在隆科多身上,已经伸手拧住了隆科多的耳朵。

隆科多愈发嬉笑起来:“好四儿,你这手真香,真滑!唉,别用力啊!四儿,你且耐心等两天,爷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老爷子跟老太太说是要去潭柘寺,趁着他们不在,咱们就去抓那个贱人的奸,爷找了那个贱人的奶兄弟,嘿嘿,算是便宜那个贱人了!然后叫那奴才一口咬定,岳兴阿是他的种,嘿嘿!”

李四儿一听,就是大乐:“你个死鬼,怎么早没有这样的想法,也省得叫我整日里看着那小贱人生的贱种心烦!”

“那不是老头子他们非护着嘛!”隆科多一把搂住李四儿,“其实也是因为万岁爷的缘故,咱们俩情投意合,偏偏在别人面前有些荒唐,听说废太子有心给赫舍里氏讨个公道,毕竟,那也是他的舅家,只是呢,如今万岁爷刚刚病了一场,谁也不敢将这事捅到他那里去,回头万一将万岁爷气死了,那咱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到现在才算是时机正好!”

“现在的太子不是你外甥嘛,难不成他还向着废太子不成?”李四儿娇声问道。

隆科多嘿嘿一笑:“嘿,现在这位太子,别看嘴上叫我舅舅,实际上真要说他对咱们佟家有什么感情,那就是骗人的!万岁爷还比较要面子,这位太子爷,更看重实惠!说不定等到万岁爷驾崩了,太子爷登基之后,咱们一家子还得夹着尾巴过日子呢!所以啊,这事宜早不宜晚,回头等你的诰命下来了,那就没问题了!”

这两人说着说着就滚成一团,躲在暗中的岳兴阿已经是快要将一口牙都咬碎了,他从小被压制得厉害,老赫舍里氏虽说护着他,却也常当着他的面,责骂他额娘,说她废物,连个男人都拢不住,佟国维呢,年纪也大了,而且,他如今出息的儿子也就是一个隆科多,岳兴阿看起来就是个平庸的,因此佟国维觉得,保住这个孙子的命也就是了,对他也并不看重。

但是,人要是被逼急了,那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眼看着自个母子就要被那对奸夫□□给害死了,岳兴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甚至,对康熙也生出了极大的怨愤来,要不是你一直纵容,哪里能让隆科多做出这等违逆人伦之事。

岳兴阿从不相信,隆科多的这些荒唐事外面没人知道,别的不说,李四儿在外面以隆科多的夫人自居,玉柱在外头俨然也是一副嫡子嫡孙的派头,但是,大家就是顾忌康熙,谁都不敢说。

岳兴阿这会儿已经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既然你们想要害死我们母子,那么,大家就一起死吧!他听着隆科多说如今康熙受不得气,顿时就有了主意,趁着隆科多跟李四儿鬼混,他偷偷摸摸找到了隆科多的书房,找出了装密折的匣子。岳兴阿因为过得委屈,因此,长大一些之后,十天半个月都会偷偷找机会去见赫舍里氏,为此还专门学了点溜门撬锁的本事,密折匣子上用的锁也就是稍微精巧一些,只是一般人不敢打密折匣子的主意而已。

也是老天爷都在帮着隆科多,隆科多如今做九门提督,得了康熙的密旨,监视胤禩一干党羽的动静,因此,三五不时就有密折送上,里头正有一封隆科多之前写的密折。

岳兴阿因为在家不得宠,便是佟家旁支的一些子弟都敢瞧不起他,他月钱也很少,有的时候还要想办法补贴赫舍里氏,因此,在家学里头常常会帮着家学里的那些子弟写作业,也就是那等抄写之类的作业,虽说不至于非常擅长临摹,却也能将笔迹仿照一个大概,写得还飞快,写完之后,他贴上隆科多准备的黑色封皮,就将原本的密折偷梁换柱了。

隆科多也是大意,他在李四儿身上餍足之后,看着时间不早,压根都没检查一下,就将匣子给了专门送密折的人,然后又去跟李四儿你侬我侬了。

岳兴阿等着送密折的人离开就悄悄跑了,就等着事情发酵。他觉得,康熙看了折子,就算是不气死,也得追查,所以,他直接溜出了府。不过,岳兴阿却也知道,以子告父,算是大逆不道,何况这里头还有对君父的怨望,就算是这事最终隆科多被收拾了,他也没有活路了!他自知自个受不了那些刑法,也害怕连累到生母,干脆想办法买了一瓶水银,又在客栈里头写好了遗书,然后就在距离宫门不远的地方等着,等到看到几个外面的皇子的车马往宫门口奔去,他就知道,这事成了!他直接就在宫门外不远的地方将遗书拿在手里,然后当着宫中侍卫的面,一口将水银都喝了下去。

这般荒唐的事情,只将一干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急急忙忙赶到宫中,一个个恨不得揪着御医的领子咆哮的皇子弄得目瞪口呆。

佟家的那些事情,就像是岳兴阿想的那样,知道的人是真不少,只是,很多人其实是在看佟家的笑话,佟家因为康熙的缘故,一下子从满洲二流人家跃居到如今这个地位,看不惯的人多得是,只是碍着康熙的面子,觉得这等宠妾灭妻的事情到了康熙那里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并不真的当回事!

胤礽看着一帮御医围着康熙,紧张地施阵,一个个满头大汗,中风这种事情,要是在短时间里头不能施救过来,越往后越是没法治,他心中气恼,一方面气佟家,一方面是气康熙,康熙对赫舍里家可没对佟家这么优容,何况这里头还牵扯到赫舍里氏,他咬着牙,阴恻恻地说道:“此事既然是自佟家而起,那就去查一查吧!”

之前他被放出来之后,就有赫舍里家的人上门请安,有人就说到了佟家的事情。老赫舍里氏和赫舍里氏姑侄二人跟索额图这一脉血缘也并不算远,要不然,隆科多娶妻的时候,都已经是康熙在朝的时候了,怎么会跟寻常的赫舍里氏联姻呢,自然不光是亲上加亲的缘故,算是两代后族之间的联姻,那个时候,胤礽得宠,佟家一开始也是想要在胤礽身上押注的。

隆科多强抢了岳父的小妾,最终将夫人关起来,对外说是礼佛,便是赫舍里家的人也见不到自家的姑奶奶,老赫舍里氏还帮着遮掩。后来,赫舍里氏的阿玛过世了,赫舍里氏都没能参加阿玛的丧礼,赫舍里家就知道这个姑奶奶的境况肯定不仅是礼佛那么简单。赫舍里氏的额娘只恨自个当初没将李四儿那个贱婢杖毙,以至于祸害了自个的女儿,这些年硬撑着一口气,非要等到女儿的消息不可。等到胤礽得了自由,她就苦求了族人,求他们向胤礽求情,给自个女儿一个公道。

胤礽自然是恨佟家的,尤其他当日被废,很是被隆科多折辱了一番,只是,他如今比起从前来,心平气和了许多,尤其康熙中风过一次,再来一次可就危险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康熙在的时候,胤礽其实还算是自在,等到新君登基,哪怕胤禛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但是,为了朝局着想,也是要限制他这个废太子的,所以,胤礽还真不想让康熙出事,因此这事只能拖着,谁知道居然事情急转而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呢?

胤礽这般表态,其他皇子也是同仇敌忾,胤禛当下说道:“二哥说的是,此事定要严查到底!着步兵统领衙门带人围住佟府,暂去隆科多九门提督之职,严查到底!”

胤禛将佟国维府上称作是佟府,而不是承恩公府,可见他的态度,这让许多人心里一松,顿时明白,这个孝懿皇后养大的皇子对佟家其实也没什么感情可言。

隆科多这边压根不知道康熙的事情,只是听说了岳兴阿居然在宫门口自尽了,顿时暴跳如雷,岳兴阿死在哪里都无所谓,但是死在宫门外头,大家都不是瞎子,人家一个承恩公府的公子哥,干什么要做出这么激烈的事情呢?这里头肯定有文章啊!他之前的许多打算,一下子就泡了汤。

而佟国维夫妇也听到了消息,都赶了过来,看着隆科多在那里跳脚怒吼,佟国维恨不得抡起拐杖,将这个脑子不清楚的儿子打死算了,结果佟国维还没来得及骂几句呢,就被隆科多顶了回去,气得直哆嗦。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胤禛的命令已经下来了,胤礽自告奋勇,亲自带队,带着步兵营的人将佟国维府上围得严严实实,门房那边还在那里目瞪口呆呢,胤礽就带着人冲了进去,在几个下人的带领下,直接冲到了隆科多的院子。

然后,事情就很简单了。

佟国维一看胤礽带着人过来,人就慌了,老实说,佟家两房跟胤礽的关系都不怎么样,胤礽以前的德性有点目中无人,而佟家呢,是被康熙抬得太高,腰已经弯不下去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佟国维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想要跟胤礽套近乎。

胤礽根本懒得看佟国维那张老脸,康熙对佟家够优待了,结果呢,他们怎么回报康熙的,康熙如今凶多吉少,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次醒来,胤礽冷哼一声:“岳兴阿临死密奏汗阿玛,隆科多招权纳贿,操纵刑狱,结党营私,违逆人伦,承恩公,得罪了!”说着手一挥,直接吩咐那些兵丁开始查抄罪证。

隆科多破口大骂:“那小贱种!”

胤礽更是冷笑,不等隆科多再有什么污言秽语,直接叫人将隆科多制住,塞住了他的嘴,然后不多久,满头珠翠的李四儿也被拖了出来,口中痛呼起来,隆科多看得目眦尽裂,差点挣脱了兵丁的控制,胤礽愈发恼火起来,一脚直接踹在了隆科多的膝窝,踹得隆科多站立不稳,不由跪跌下来,被兵丁死死按住。

老赫舍里氏顿时心疼,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垂泪不止。

然后,就有几声惊呼传来,几个兵丁小心翼翼地用春凳抬出了一个人来,却是赫舍里氏,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衣衫褴褛,这会儿竟是手足俱折,满口牙齿也没了,只叫人心惊不已。

却是之前隆科多跟李四儿许诺之后,李四儿得意忘形,跑到赫舍里氏那里耀武扬威,赫舍里氏听到李四儿所说的隆科多的毒计,恨得咬牙切齿,虽说断了双腿,却也强扑过去,就抱住了李四儿的腿,将李四儿扯倒在地,恨不得直接一口咬上李四儿的喉咙。

但是赫舍里氏原本就常年忍饥挨饿,还要被李四儿折辱,一时激愤之后就被李四儿身边伺候的仆妇扯开,李四儿气急败坏之下,又是一番鞭打,然后就命下人打断了赫舍里氏的手臂,敲掉了她的牙齿,要不是担心事情还没完,赫舍里氏就死了,她恨不得直接隔了赫舍里氏的舌头!

胤礽见状,脸上神情都变得狰狞起来:“好,很好,佟家果然是威风,赫舍里家正经的嫡女到了你们家也是能被做成人彘的!很好,孤算是见识到了!”其实胤礽现在没有爵位,不好用孤这个字,但是这个时候谁还管得了这个!这年头,宠妾灭妻的人还是有的,但是,再狠也不会像是隆科多一样,将原配发妻折腾成这等生不如死的模样。

老赫舍里氏也没想到这个侄女变成了这个样子,瞧着侄女眼中的恨意,还有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老赫舍里氏直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而佟国维也是恨不得直接打死隆科多,但是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不多久,连同李四儿所出的儿子玉柱和女儿都被拖了出来,兄妹两人出生之后就是娇生惯养,何时遇到过这等事情,这会儿只知道喊阿玛,额娘,瞧见二人,赫舍里氏眼中更是流露出痛恨之色。

胤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承恩公,爷要带着这几个罪人还有赫舍里氏进宫了,承恩公请自便!”说着,头也不回,带着人就走了!但是,包围着承恩公府的人却没有撤,依旧围得严严实实,看这个样子,佟国维也就罢了,隆科多这一房肯定是要栽了,说不定要抄家,所以,他们肯定是能捞上一笔的,几个负责进去捉拿李四儿母子三人的可是已经捞了一笔了,真要是上头问罪了,油水只会更大,所以,他们一个个将各个通道盯得死死的,生怕有人夹带了什么东西出去。

老赫舍里氏这会儿也醒过来了,哭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佟国维烦躁地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之前不好好教儿子,现在哭什么哭!宫里肯定出事了,来人,跟我更衣,我这就递牌子进宫!”老赫舍里氏勉强停住了哭声,也琢磨着要不要递牌子给女儿,进宫问问情况。

康熙这会儿没醒,自然不能在乾清宫里头审问隆科多他们一家子,胤禛犹豫了一下,只得先选了西边的养心殿,等到看到这会儿被勉强收拾干净的赫舍里氏,一群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皇子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赫舍里氏路上就听人说岳兴阿死了,已经是心如死灰,这会儿瞧见一帮皇子,眼中顿时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她的儿子死了,那么,隆科多李四儿这对奸夫□□,还有他们生下来的一对贱种,也别想好过。

她如今手足俱废,但是还是能勉强说话的,赫舍里氏当年威胁佟国维夫妇,若是岳兴阿有个三长两短,就要跟佟家同归于尽,虽说这些年的事情她不知道,但她手里头真的有佟家的把柄,虽说是早年的把柄,但是这会儿爆出来,也足够要命了!

佟家在顺治朝的时候,在京中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那个时候,强势的人太多了,佟图赖那点功劳,在那些人里头压根算不得什么。

后来孝康章皇后通过选秀入宫,她运气好,没有遇上顺治跟孝庄斗法最厉害的那几年,又抢在董鄂氏进宫之前就有了身孕,要不然的话,这皇位还真不知道是谁的呢!

孝康章皇后生下皇子之后,佟家就起了心思,毕竟,顺治就那么几个皇子,可以选择的余地就太小了。佟家做的最胆大的一件事就是,偷偷摸摸将因天花而死的病人贴身的衣服带进了宫,因为那时候有消息说,皇贵妃有意从几个小阿哥中挑选一个抱到自个膝下抚养,以顺治皇帝对董鄂氏的情谊,这个被皇贵妃抚育的孩子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更大。他们不敢对皇子下手,便想着对董鄂氏下手,算是永除后患。

但是他们那时候没想到的是,董鄂氏染上了,顺治也染上了,而且那时候一向不怎么得宠的康熙居然也染上了天花,差点没吓死,好在最后算是皆大欢喜了。康熙甚至因为是唯一一个熬过了天花的皇子,被送上了皇位。

这件事原本佟家人自然是藏得死死的,但是一件事情,超过两个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所以,赫舍里氏偶然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便上了心。她那时候跟隆科多相敬如宾,但是呢,架不住她姓赫舍里,要是佟家跟赫舍里家有什么冲突的时候,这个秘密就有价值了!毕竟,这里头牵扯到了顺治的姓名,佟家可以说是干了弑君的勾当。另外就是,康熙难道就真的愿意以染上天花的代价做皇帝吗?以康熙的自负,他大概是觉得,就算顺治一直活着,他也会是首选。

赫舍里氏满眼都是仇恨之意,她勉强自己用还算是清晰流畅的话,将自个当年查出来的事情说了起来,又表示她还有证据,她得到了当年经手过此事的一个人的口供,这份口供一直被她藏了起来,她看着这会儿满脸青黑,恨不得立刻冲上来将她掐死的隆科多一眼,然后露出了快意的神情。

那份口供就在她当年陪嫁的拔步床中,那个拔步床其实不是赫舍里家自个打造的,而是前朝的古物,被赫舍里家得到了,赫舍里氏看到之后,就极为喜欢,软磨硬泡之下,赫舍里家重新上了漆,然后做了她的嫁妆。

赫舍里氏当年之所以一定要那套拔步床,是因为她偶然发现里头有暗格,还在暗格中发现了一些极为珍贵的珠宝,赫舍里氏当时有着小女孩的独占欲,想着家里头有什么好东西,还得分给下面的庶妹,就干脆将东西放回了原处,等自己出嫁了,这些就能顺理成章成为自己的了!后来她得了口供之后,就将那一份口供也藏在了暗格之中。

那拔步床乃是上等的紫檀打造,雕工精美,华丽非常,也非常符合李四儿的审美,何况,在赫舍里氏的陪嫁上面跟隆科多行yun/雨之事,更让她有一种kuai感,所以,这拔步床至今依旧留在隆科多那边正房里。

赫舍里氏这边说了暗格的地方,还有打开方法之后,胤禛便命人去取暗格里的东西。

佟国维还在外面焦急地等候召见呢,这会儿康熙病倒的消息也就是一帮皇子还有少数几个宗室知道,并没有传出去,佟国维哪里想到,康熙已经是病得起不来了呢!因此,在他干等着的时候,要命的东西已经送进了皇宫。

看过口供之后,一群皇子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谁也想不到,佟家胆子居然这么大,之前那点事情反而算不上什么了,胤禛顿感有些棘手:“兹事体大,还得请汗阿玛圣裁才是!”

一群皇子都是点了点头,没错,谁知道康熙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呢,康熙要是醒过来,事情自然由康熙处置,康熙要是醒不过来了,那么,佟家就算是害死了两代帝王了,那就真的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胤禛直接说道:“既然如此,将佟家一干人等尽数关押进宗人府大牢,至于赫舍里氏,也另外关押起来!”赫舍里氏虽说是受害者,但是,她要是当年第一时间站出来出首,自然是大义灭亲,可是她一直藏着这个秘密,直到现在因为儿子的死才这般,就纯粹是报复了,以妻告夫,而且还告了夫家满门,这也是不符合律法的,因此,佟家是死罪,她也得跟着陪葬。

佟国维与老赫舍里氏还没能见到康熙和佟贵妃,就直接被下了宗人府大牢,然后连佟国纲一脉都被抓了进来,一个个都是莫名其妙,很快,就从隆科多那里知道了始末,一个个差点没跳起来。

要不是为了防止他们自杀,或者是自相残杀,他们都是被分开关押,身上任何尖锐的东西都被搜走了,而且手脚还被绑了起来,他们能立刻冲过去将隆科多咬死。

赫舍里氏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原本碍于岳兴阿一直瞒着,说不定一直到她被李四儿折磨死,都不会暴露出来。结果呢,隆科多这个混账,为了个李四儿,连儿子都能下手,这才逼得赫舍里氏鱼死网破!

隆科多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恨自己没有早点下手杀了赫舍里氏,原本正处在仕途上升期,眼看着就能超过当年的鄂伦岱,以报当年生母不许葬入佟家祖坟之仇的法海更是差点没跳起来:“你个蠢货,赫舍里氏当年就处心积虑做了准备,说不定早就暗示过赫舍里家,她要是死了,赫舍里家过来要回她的嫁妆,照旧能将事情揭出来!”

佟家一帮人在那里谩骂不休,互相推诿责任,有的在那里喊冤,还有的心存幻想,康熙总不能真的让自个外家满门抄斩,总得给佟家留下点血脉吧!

而这边,在一边御医费劲了心机的情况下,康熙总算是苏醒过来了,但是他这一次中风是真的很严重,已经半边身体不能动弹了,连说话都说不清楚,另外半边身体,也有些不怎么听使唤。

胤禛他们一直就在外面等着消息,一听到康熙醒了,立马全进去了。胤禛暗中长松了一口气,惊喜地说道:“汗阿玛,你可算是醒了!”

瞧见胤禛这个情真意切的模样,康熙心中稍有安慰,然后就有些吃力地想要说话,但是又说不出来,然后就伸出手指,想要比划什么,胤禛哪里看得出来康熙在比划什么,因此,干脆取了纸笔过来,康熙勉强在胤禛的亲自搀扶下靠着引枕坐了起来,然后也不用笔,直接用手指头蘸了朱砂在纸上写了一个“佟”字。

胤禛犹豫了一下,劝道:“汗阿玛,此事体大,等汗阿玛再好转一些再说吧!”

康熙虽说中风了,脑子却还清醒,当下就知道,佟家大概不光是隆科多的问题,当下眼镜一瞪,但是他现在有些口歪眼斜,不复从前的气势,胤禛心中一酸,正想要再劝,就见康熙又在纸上写道:“说!”

那边,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了一番,胤礽也是一番犹豫,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那要不,汗阿玛您先平心静气?”

康熙愈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过还是强自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点了点头。

既然康熙执意如此,胤禛又跟御医确认了一番,这才将那张口供拿给了康熙,趁着康熙慢慢看的时候,还是小心地说道:“汗阿玛,不管如何,还是保重龙体为要!”

康熙活动不便,看口供也看得吃力,但是看了一半,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们这帮皇子对于顺治的印象很单薄,大家很少会提起这位先帝,在很多人眼里,先帝跟孝献皇后之间的事情是非常荒唐的,朝野上下,对于顺治的评价都不算高,康熙也很少会提起顺治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康熙对顺治其实还是能够理解的。

做皇帝的人,追求的就是唯我独尊,康熙跟顺治都经历过幼年登基,权臣摄政的事情,比起康熙来,顺治还有个异常强势的生母。在康熙看来,以顺治当年的那些经历,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位荣亲王夭折之后,顺治对于其他皇子,还是多了几分关怀的。顺治对孝献皇后,感情肯定是有的,至于是否真的那么深厚,康熙以自个的本心觉得,估计这里头更多的是顺治的伪装而已,装到最后,自己都要相信了!

不管怎么说,康熙对顺治是有感情的,前提是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利益,因此,在他知道,自个幼年那一次几乎让自己绝望的天花,居然是佟家人引起的,康熙顿时就愤怒起来了,佟家觉得结果是好的,那么算是皆大欢喜,甚至觉得自己对康熙有恩,要是他们干掉了孝献皇后和顺治,哪里轮得到康熙当皇帝呢?

但是对于康熙来说,自个是主子,佟家说是外公,是舅舅,但是,一切都该以自己为主,结果,在自己还小的时候,佟家就危及了自己的生命,这对康熙这样的皇帝来说,是不可容忍的。甚至,他还得怀疑,自个之前被气得中风,是不是佟家又想要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觉得自己老了,不能给他们更多了,想着借此施恩新君了?又想到折子里头,佟家跟好几个皇子之间的勾结,康熙再次血气上涌,一旁几个御医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就想要过来救治,结果康熙已经一头栽倒,尚且怒目圆睁。

几个御医凑过来一番折腾,最后简直是如丧考妣,为首的黄御医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万岁爷,万岁爷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