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稍晚,我在街上遇到辛明顿。
“梅根和我们住几天没关系吧?”我问:“她可以陪陪乔安娜,因为乔安娜在附近没什么朋友,老觉得很寂寞。”
“嗯?啊--喔,梅根,是啊,你们太好了。”
这时,我忽然对辛明顿产生了一股不满的感觉,好久都办法平复。他显然早把梅根忘得一干二净。要是他根本不喜欢那女孩--男人有时候免不了会嫉妒前夫的孩子--我也不会介意,可是他并非不喜欢她,而是根本没去注意她。就像一个不喜欢狗的人,不会注意到屋里有一只狗,等不小心跌跤到狗身上,才骂它一顿,注意到它的存在;偶尔,要是狗凑上来要你拍拍,你也会随手拍拍它。辛明顿对他继女就是带着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所以我很不高兴。
我说:“你打算怎么安顿她?”
“安顿梅根?”他似乎非常意外:“噢,她会照常住在家里,我是说,这当然还是她的家。”
我挚爱的祖母在世时,常常爱边弹吉他边唱歌,我记得其中有一首的最后几句是:
啊,最亲爱的女孩,我不在这儿,
没有容身之处,没有任何地位,
无论海边或岸上,都无法安身,
只有,啊,只有在你的心中。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哼着这首歌。
我们刚喝完午茶,爱蜜莉·巴顿就来了。
她是来谈花园的事。
我们谈了大概半小时之后,一起走到屋后去。
这时,她放低了声音说:“希望那孩子--没对这件可怕的事感到太难过吧?”
“你是说她母亲的死?”
“那当然,不过我真正的意思是指隐藏在这件事之后的不快。”
我很好奇,希望巴顿小姐能进一步解释。
“你的看法呢?会不会是真的?”
“喔,不,不,当然不是,我相信辛明顿太太绝对--她没有--”爱蜜莉·巴顿微红着脸,支吾道:“我是说绝对不会有这种事--不过当然也可能有的真的这么想。”
“喔?”我凝视着她说。
爱蜜莉·巴顿胀红了脸,象个中国磁制的牧羊女。
“我猜,这些匿名信一定是别有用心,故意想引起别人的痛苦、悲哀、”
“寄信的人当然有他的目的。”我严厉地说。
“不,不,柏顿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指写信的人,我是说,写信的人必定受到上天的允许,想要引我们注意自己的缺点和短处。”
“上帝应该可以换个不那么令人讨厌的方式吧!”我说。
爱蜜莉小姐自言自语道,天意是不可测的。
“不,”我说:“人往往把自己做的坏事归于天意,我甚至可以说你是魔鬼的化身。巴顿小姐,事实上根本用不着上帝来惩罚人类,人类给自己的惩罚就已经够多了。”
“我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事?”
我耸耸肩说:“神经接错了线。”
“真是件可悲的事。”
“我觉得没什么可悲,只认为很可耻,对,一点也没错,可耻极了。”
巴顿小姐脸上的红晕消失了,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可是到底为什么,柏顿先生,为什么呢?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快乐吗?”
“感谢老天,你我都不懂其中有什么乐趣。”
爱蜜莉·巴顿低声说:“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至少我记得没有。这个社区一直很安定快乐,要是让我过世的亲爱母亲知道了,真不知道会说什么?唉,幸好她已经过世了,看不到这种事。”
从我以往所听到关于老巴顿太太的一些评语,那位老太太应该非常坚强,甚至很乐于听到这种新鲜刺激的事。
爱蜜莉又说:“这件事真让我失望透了。”
“你自己--嗯--接到过匿名信吗?”
她满脸通红地说:“噢,没--噢,没有,真的没有。唉!要是接到就太可怕了!”
我马上向她道歉,可是她好像很不安地走开了。
我回到屋里,乔安娜坐在客厅里她刚点燃的火炉边,今晚似乎很冷。
她正在看一封信。
我一进门,她马上转过头来。
“杰利!我在信箱里发现这封信,是别人亲自投进信箱的,第一句话就说:‘你这个虚伪的妓女……’”
“还有什么?”
乔安娜大笑道:“还是那些老套。”
她把信扔进火里,我快步跑上前,把信从火里抢救出来,还好,只烧了一点点角。
“别烧掉,”我说:“也许用得着。”
“用得着?”
“我是说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