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田聪介和椿木警部分开行动后,他并没有前往命案现场的别馆,而是暂时在南家的腹地内来回巡视。不久,他在宅邸的后院发现“目标物”。
拿着扫帚的女仆,以一种犹如祈祷奉献般的认真神情在打扫后院。聪介蹑手蹑脚地走近她背后,突然出声对扫帚少女说:
“这种时候在打扫院子啊?”
少女大吃一惊“啊!”地放声尖叫,背部猛烈颤抖,甩动辫子转过身来,把扫帚握成竹剑般的备战姿势。“啊,你是,刚才的刑警,先生吧。”
说话依然很奇怪的她,立刻不好意思地将扫帚藏在身后。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聪介为了解除对方的警戒,微微一笑。“首先,我想问你昨天晚上八点左右的事。那时候,源次郎先生的三位工作伙伴来到宅邸了吧。然后你带他们去别馆。这是源次郎先生事先吩咐你这么做吗?”
“是,是的。老爷有事先吩咐我,说他在别馆里,客人来了要我把客人带去别馆。”
“原来如此。那顺便问一下,你带三人去别馆的时候,有看到别馆里的样子吧。那时候,源次郎先生在做什么呢?”
“老爷坐在椅子上,正在看电视。”
“源次郎先生迎接三位客人之后,做了什么事呢?”
“短暂的寒暄之后,立刻和客人一起前往宅邸——”
“对,就是这里。”聪介打断少女的话,进而质问她。“既然都要去宅邸,应该没必要特地先把客人带去别馆吧。为什么,源次郎先生要吩咐你做这种多余的事呢?”
“我也不知道耶,为什么呢?”少女微微歪着头,但随即又把头摆正,一脸正经地说:“反正,有钱人做的事,不是我们市井小民能理解的。”轻轻地耸耸肩又说:“一定,只是心血来潮啦。”
“……”为什么呢?这个乍看纯真无邪的少女说的话,听起来有点毒。
聪介重振精神,改问别的问题。
“就你看到的范围,那时候别馆的样子有没有不自然的地方?”
“没有,我没有发现特别不自然的地方,也没有东西是颠倒的。”
“房间很明亮吗?”
“并不是很明亮,因为灯调得比较暗。不过,看得出家具有没有颠倒放。因为也不是黑压压一片。”
“那么,接下来要问八点以后的事。八点以后,你去过那间别馆吗?”
“我没去过。”少女从正面注视聪介的眼睛,断言说。
“真的吗?”、“真的!”、“那你有靠近别馆吗?”、“没有!”、“绝对吗?”、“绝对!”
既然都说绝对了,后续也无以为继了。迫于无奈,聪介问了形式上的不在场证明调查。“昨晚十一点左右,你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结果出乎意料的,少女露出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激动慌乱之色,连手上拿的扫帚都不停打颤。
“十、十一点!那、那个时间的话,我在天天、天空,不,在外面,不不,在房间里!我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错不了的,没错。”
“……”她这副异常慌张的反应是怎么回事?晚上十一点这么晚的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是很普通的事呀。
聪介对少女的态度起疑,判断这是一决胜负的时候。他在心中准备着,至今一直心痒难耐的问题。但在问出口之前——
“哦,你的话很有参考价值喔。谢谢你。我要回去现场了,要是你想到什么,请随时跟我说。那我失陪了。”
聪介彻底表现出潇洒的样子,还举起一只手示意道别。少女浮现出放心的表情后,说了一句:“那,我也失陪了。”拿着扫帚深深一鞠躬,转身离去。
看着她松懈的背影,聪介忽然说:“啊,对了对了,我忘了一件事。”故意补上这句话,接着又说:“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少女的背紧张地抽动一下,仿佛连美丽的辫子也充满紧张感。聪介对着停下脚步的她,提出真正的问题。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不是‘立川良子’这个假名,而是真正的名字。”
少女被这么一问,霎时以幼猫般的敏捷动作和聪介保持距离,再度把扫帚当作竹剑摆出对战姿势。少女浑身充满杀气,而且这股杀气和之前明显不同。看似真的不惜一战。
“我、我的名字?你、你问这个,做什么——不,您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聪介摇摇手,表示没必要。“你不需要再用女仆的方式说话了吧。你现在这身架式,已经摆明你不是普通的女仆。而且‘立川良子’也一定是假名。之前我叫你的时候,你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是在叫你。那是因为这不是你本名。说吧,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你看就知道了吧。”少女放下左手的扫帚,靠在自己的胸前。“我只是,这家人雇用的,可爱的女仆!”
看起来不像。若只是可爱的女仆,扫帚不会充满杀气。
“这家人雇用你,不过是短短三天前的事。而且你来了以后就发生了命案,这是为什么呢?”
“我哪知道啊。这跟我无关。”
“既然无关,跟我说个名字不会怎样吧。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啦。”少女摆出顽强的态度,但聪介连珠炮地继续问。
“年龄呢?出生年月日呢?出身地呢?本籍地呢?最高学历呢?血型呢?身高体重呢?三围呢?”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够了!”少女像是受够似地用扫帚敲打地面。“从上到下82、58、84啦!”
还补了一句:“有什么不满吗?”面对不知为何占上风的少女,聪介顿时哑口无言。虽然她拒绝回答真正的问题,但聪介却有一种所有问题都得到答案的成就感。
少女解除扫帚作战架式后,丢下一句“再见,我还有事要忙。”便掉头走人。将扫帚扛在肩头,悠悠地离开。聪介顿时看傻了眼,一直目送少女的背影。
但聪介回过神后,又朝着远去的背影再度叫住她。
“等、等一下,站住!”
少女停下脚步,唯有视线转向聪介。“什么的干活啦,还有事要问啊?”
想问的事太多了,情急之下聪介问了浮现脑海的问题。
“那把扫帚,是什么特别的扫帚吗?你好像很宝贝,走到哪带到哪。”
“哦,你说这个。”少女瞄了一下扛在肩上的扫帚,不知为何笑逐颜开。她再度走到聪介的旁边说:“只是一把普通的扫帚唷。”将自己的宝贝倏地推到他面前。“看吧看吧,凑近一点仔……细看清楚。”
聪介照她说的,把脸凑近扫帚。以弯腰的姿势,端详眼前的扫帚尾,嗯嗯嗯地觉得,这确实是一把普通的老旧扫帚。就在此时——
“看我的——!”突然,少女的咆哮声响彻后院!
下一个瞬间,少女以小笠原道大瞄准内角球的姿势,全力挥棒(扫帚)。
粗心刑警的头,对少女无疑是一颗适合挥棒的绝佳好球。非常漂亮地,被扫帚击飞的聪介,划了一道完美的低飞球抛物线,掉在几公尺外的地面。
“可恶,你这是什么的干活!你把人头当棒球练习啊!”
聪介趴在地上,摇了摇头。幸好扫帚尾还算是柔软的东西,伤势没什么大碍。但那刺刺的扫帚打在脸上却疼痛无比。聪介的脸上被打出无数刮痕,痛得睁不开眼睛。
宛如在嘲笑聪介似的,少女的声音从他的头上传来。“啊,真是有够低级!我最讨厌纠缠不休的男人!是刑警的话,更讨厌!”
“什么嘛,可恶,你在哪里?”聪介右手捣着眼睛,挥动左手寻找少女。
但伸出去的手只抓到空气,连一根手指都没碰到声音的主人。
“呵呵,没有用啦,刑警先生。你根本抓不到我。不过,我想想看,这样吧,看你可怜,我就把我的名字告诉你当作陪罪吧。”
就这样,少女终于说出她真正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玛莉伊。片假名的玛莉伊唷。”
“玛莉?你叫玛莉?”
“不是啦……”少女以小女孩般的撒娇口吻说:“我跟你说,最后那个音不是‘玛莉’的‘莉’的延长音,而是一个‘伊’字,不要搞错了喔——算了,不过反正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好像后悔自己多嘴似的,少女突然就此打住。这位自称玛莉伊的少女,忽然说出告别的话:“后会无期了,刑警先生。”看来是没有再见面的意思了。
“喂,等一下。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问你耶!”聪介忍着痛楚,睁开双眼看向前方。“——人呢?”
没有半个人。他连忙环顾四周,看得见的范围里还是没有半个人。存在于后院的只有,满脸是伤的聪介,以及一尊等身大的天使雕像。那个用扫帚把他的头当棒球打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失了?怎么可能?”聪介顿时怔住了。“刚才还听到声音耶……”
但是不管怎么找,结果都一样。拿着扫帚的谜样少女“玛莉伊”,只留下这个怪怪的名字,就从聪介的眼前如烟一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