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空气中透着阴凉的潮湿,街上的小摊小贩们又重新出来摆货,整个城市似乎还在浑沌中没有醒来。于明辉快步穿过嘈杂的码头,走进要塞,匆忙地推开康大光办公室的门。只见康大光和副官都是一副焦虑的表情。
于明辉疑惑地问道:“司令,您找我?”
康大光满脸怒火,不说话。副官也站在一边,低着头。于明辉心急如焚,但又不便表露出来,只能按捺自己的不安,小心问道:“怎么了?”
康大光一指桌子上的电报:“自己看吧,有人拿刀子捅到我们头上来了。”
于明辉看了康大光一眼,快步过去,拿起电报浏览,随即大惊失色:“春兰被杀了?”
他眉头紧皱,此时此刻只想知道韩露到底怎么样,于是问副宫:“这个消息,你确认过了吗?”
“确认过了。”
“凶手抓住没有?”
副官摇摇头不说话了,头又低了下去。
一直没开口的康大光说话了:“我们的人刚刚离开,还不到一天,就出这种事情,这是在给我康大光眼珠子里揉沙子啊!”
于明辉故作随意地问:“龙太太……没事吧?”
康大光自嘲地笑笑:“她要是出了事,龙啸声怕是早就打上门来了,我们还能在这儿心平气和地断案?”
于明辉使劲咬着牙:“保密局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吧?上次跟他们真刀真枪对上,汤总都出面了,她们还敢这么放肆?”
康大光眉眼一横:“毛人凤是已经疯了,居然敢和汤总叫板。”
于明辉有些不解:“他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堪吗?”
康大光点了一根烟,哼了一声:“他有他的理由,江防危急,委员长也发话了,宁可错杀,也不能漏掉,这就是圣旨呀!”
于明辉犹豫一下,小心地问道:“龙先生那边,迟早也会知道是保密局干的,他应该不会迁怒我们吧。”
这个问题是康大光的死穴,他叹口气:“鱼死水枯,最后上岸的恰恰是我们,能没有关系吗?”
说着又狠狠吸了口烟,一脸无奈:“抓不到开枪的人,这一关不好过呀!姨太太刚被抓了没几天,贴身丫鬟也死了,合作,怕是到此为止了。”
副官见康大光十分失落了,安慰道:“我们确实是清白的,就算真查不出来……龙家也不可能说什么。”
谁知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康大光更火大:“屁话!把你的关系都拿出来,你不是有个姑父在上海吗?让他帮着查一查,龙家要的是铁一样的证据,明白吗?”
“是,卑职这就去打电话!”
副官利索地敬了个礼,快步出门。于明辉手里拿着电报还在发愣。康大光起身走过去,一把拿过他手里的电报,自嘲地念道:“若能查明凶手,愚兄感激不尽。这就认定是我们的责任呀!想跑?跑得了吗?”
于明辉点点头:“龙先生说话倒是挺客气的。”
康大光狠狠摁灭烟头:“这是在讽刺我啊!”
说完叹口气,很疲惫的样子,斜靠到沙发上。
于明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烦意乱,他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拿起了电话机:“电报科吗?我想查查那份电报的来源……查过了?是上海龙先生家里发来的?好,我知道了。”
于明辉失望地放下电话,慢慢坐回椅子上,用手捂住脸,难过之极。
此时的保密局行动处里也是乌云一片,气急败坏的罗美慧在办公室破口大骂,自知有愧的乔三民站在一边不敢吭气。罗美慧指着乔三民的鼻子:“阎王没事,小鬼送命,你的那些人,枪法够准的呀!”
乔三民自知有过,急切地解释:“处座,最好的开枪时机在街上,当时周围的行人太多,卑职没敢太明目张胆……”
罗美慧气呼呼打断:“有什么不敢的?你的脑门上又没写着保密局三个字!”
乔三民涨红了脸,太阳穴附近青筋暴出:“可韩湘怡下车的地方离警备司令部太近,我担心他们万一听见枪声跑出来,搅合到里面,不太好收场。况且,以龙啸声在上海的势力,我们要是折进去,估计一两天是出不来的,弄不好还会连累您。”
罗美慧狠狠瞪他:“怕前怕后,那我们什么都不要做了,就在家里坐着吧!”
乔三民不敢说话了。罗美慧叹口气,知道现在再骂也没有用了,口气平缓下来:“上海那边的媒体怎么说?”
乔三民小声答道:“还不是乱猜疑,没什么结果。龙家应该是使了劲,现在各大报纸头条都在说这个事情,上海警察局压力估计不小。”
罗美慧听完强抑住躁动:“这是块心病。我希望你能治好它。”
乔三民赶紧讨好地说道:“我留了人,事情办完才会回来的。”
罗美慧厌恶地把脸转开,想了想又嘱咐道:“这个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干净些。”
乔三民谄媚地点头说明白。罗美慧冷冷地又补上一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我就不应该派你去。”
乔三民一听,身子不由一抖,脸刷地白了:“处座,我向您保证,这样的问题,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是一处环境幽雅的住房。二楼的房间里,韩露表情凝重地坐在沙发上。这时,有人敲门。韩露很警惕,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手枪,抓在手里,注意着门口。又是三长三短的敲门声。韩露放松了些,轻轻走过去打开门。之前开车的司机进来,受伤的胳膊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韩露探头出去瞅瞅门外,然后关上门,关切地问候:“胳膊好点了吗?”
司机轻描淡写地说了声没事。看着司机的臂伤,想到春兰的惨死,韩露愤怒地道:“肯定就是罗美慧!”
司机看着她,焦急地说道:“你已经是敌人的目标,不能在上海呆下去了,我会马上安排你离开。”
韩露疑惑地问:“我不在上海,那保密局不会怀疑吗?”
司机道:“三天后,韩湘怡会和朋友在京都饭店吃午餐,之后,被服务生发现倒在卫生间里,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抢救后,不治身亡,尸检结果是,食物中毒。七天后,龙先生会为她举行隆重的葬礼。到时候,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祭拜。韩湘怡入土以后,龙先生会发表讲话,怀疑韩湘怡的死是国民党保密局投毒所为,并通过保密局在上海站的负责人给南京施压,如果十天内找不出凶手,他就撤回捐赠给国民党的物资。”
“韩湘怡入土?”
韩露听懵了,司机继续说道:“我们会安排好的,追悼会那天,你就已经在江北了。”
韩露惊讶。司机接着道:“车明天晚上就到,你连夜走。江北会来同志接你。”
韩露愣了,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更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离开,不禁问道:“那……南京的同志……知不知道这个决定?”
司机摇头:“为了你,也为了整个计划的安全,除了你和我,还有我的上级,这个事情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
韩露想到了于明辉,犹豫着说:“那……那边的同志会担心的。”
司机笑了笑:“到胜利那天,这份担心,会变成一个意外的惊喜。”
这天,于明辉又被康大光叫到了办公室,桌子上散落着几份档案,档案上有照片、姓名等资料。康大光笑着指指档案:“你看看,这些人都是靠得住的。”
于明辉边看边说:“司令,怎么想起给我配副官来了?”
康大光有些尴尬地笑笑:“你看看现在的要塞,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被保密局洗了脑的,张小龙走了以后,你这边一直空着,如果不放一个自己人,他们迟早还是会打这个主意的,我们为什么不主动呢?”
于明辉看着档案,心里揣测着康大光的想法,犹豫道:“这些人,您说没问题,我肯定也是没问题的。可现在我是很多人眼里的沙子啊,要是身边再来个人,我担心他们会有所举动。”
“什么举动?他们难道还会跑到你的办公室来开枪?”
康大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于明辉连忙说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几个人以前都跟我没有工作上的交流,这么没头没脑地提上来,保密局一定会怀疑的。”
康大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于明辉暗暗观察着康大光的表情,继续说着:“您想,我现在一个人都如履薄冰,罗美慧和王松山一天到晚盯着我和您的事,要是再来一个新人,不管背景多清白,他们也肯定会下手的。到时候,万一哪个人嘴不严,我倒没什么,您的什么事情再被保密局抓住小辫子,我们会更被动啊!”
康大光仿佛有所触动:“那你再想想吧,需要的时候,随时跟我说。”
“学生明白。”
于明辉假装十分感激,一脸释然。
其实于明辉心里明白,康大光要给自己配副官,这意味着他对自己是不信任的,至少,在这样严峻的当口,他对自己也是有所防备的。这个外粗内细的老狐狸已经不信任任何人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警惕性还是太松了,从现在开始,心里的弦,必须要更紧地绷起来,同时,必须自己物色一个副官,不能把身边的位置留给敌人。
中午,于明辉主动约冯参谋吃饭。吃过饭,他顺道去了冯参谋家,在他家书房中央的桌上摊着一张尚未完成的兵力部署图。冯参谋和于明辉一起边看图边说话。于明辉看着那张被标出问题的图有些着急:“还差多少?都这么长时间了!”
冯参谋为难地说:“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我去李长维那里,一次只能偷看一小部分,用脑子硬记,回来再凭记忆复制出来,进度本来就快不起来。而且李长维每次都只拿一小部分图纸给我们,从来没有拿过整张的图出来!”
于明辉拍拍冯参谋的肩膀:“辛苦了!我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不过事关重大,你尽量加快速度吧。”
冯参谋忙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说话间,于明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冯参谋:“你找个时间,把这个给徐参谋,让他把这封信递给我。记住,一定要跟他强调,这个信封里有我需要的重要信息,不能打开。”
冯参谋接过去,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您这是在……在做什么游戏?”
于明辉坦诚道:“我得知道他靠不靠得住。”
冯参谋立马心领神会,将信封仔细地放在衣服内兜里。
回到办公室的于明辉看起很疲惫的样子,歪着靠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徐参谋走过来,递给于明辉一个档案袋:“参座,这是冯参谋给您的。”
于明辉接过,没打开,顺手放到一边,指指旁边的沙发:“坐吧。”
徐参谋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察言观色问候道:“您不舒服啊?”
“失眠,好几天了。”
徐参谋见于明辉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劝慰说:“身体为重,您得好好休息啊!”
于明辉暗自观察徐参谋的反应,故意长叹口气:“人心比战局都复杂,琢磨这些事情就够累的了。”
徐参谋一副被当成自己人的兴奋:“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能办的我去替您办,还是要注意身体呀!”
于明辉笑了:“也就是有你,我才能偷偷懒。江防上下,没一个省油的灯,我倒是想放放权,”说着摇头感慨,“可到哪儿去找靠得住的人啊!”
徐参谋立马抬头挺胸:“参座,别人我不敢说,我是您的人。就是委员长来,我也还是跟着您,没二话的。”
于明辉点点头,不无欣慰地说:“我不吃斋念佛,可缘分这事,还是要讲的。”
徐参谋一听这话更激动了,赶紧奉承道:“我妈就信佛,我小时候她就找人给我算过,说我的命里是有贵人的。”
于明辉扑哧笑起来:“贵人谈不上,咱们白天是上下级,脱了军服,就是朋友。”
“是,是。”
一旁的徐参谋已经激动得不知所措。
徐参谋离开后,于明辉对着灯光,仔细检查档案袋有没有被拆开过。检查完了,发现档案袋的袋口没有被拆过的痕迹。他轻松地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一个字。他把白纸拿出来,揉成一团,扔到废纸篓里。档案袋没有被打开过,这证明徐参谋还算靠得住。于明辉决定用他。因为在这里,他能用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现在虽然不能完全信任徐参谋,但多了一个耳目,总不是坏事。
于明辉对冯参谋施加的压力无疑起了作用,下班后,他悄悄推开李长维办公室的门,意外发现李长维并不在,屋内空无一人。他看看外面,没有情况,轻轻把门虚掩上,接着绕到桌子后面,面对着门口,一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一边轻轻打开一个资料袋,封面上写着兵力部署计划的字样。他一边防着
李长维回来,一边偷偷记着图纸。看得出,他是在用脑子硬记。
忽然,李长维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出现在冯参谋的背后。冯参谋对此毫无察觉。李长维大喝一声:“你在干什么?”
冯参谋大惊,手上的资料差点掉到地上,他猛一回头,发现李长维站在身后,哆嗦着问:“您……您从哪儿出来的?”
李长维没有回答,而是怒气冲冲嚷道:“我问你在干什么?”
冯参谋赶紧解释:“没有,我刚才来找您,您没在,我就在这儿等着。还是关于这个图的事情,我做的那部分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李长维不耐烦地打断。冯参谋指着资料袋说道:“西线那边的设置,现在看着还是不太合理,而且和东线有冲突,两边的兵力相差太悬殊了。”
李长维冷冷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你只管把现有兵力的配置拉出来就行,其他不用你管。”
冯参谋不敢多言,诺诺点头答应,但李长维仍死盯着他,神情相当怀疑。
冯参谋离开后,李长维赶快找到了谭公达,向他报告冯参谋的事。谭公达问:“冯参谋?他有什么不对劲?”
李长维道:“倒也没什么实质的东西,可我就是觉得他有些问题,说不好。”
谭公达有了兴趣:“你发现他什么了?”
李长维犹豫一下说:“他趁我不在,翻资料。可反过来说,这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谭公达听完皱起眉头:“这还能说得过去?你怎么不动动脑子?这个人,要马上停掉。”
李长维一怔:“停掉?”
谭公达点点头:“你就记住一条,小心你周围的人,现在谁都靠不住。如果有必要,让所有可能知道兵力图的人暂停工作。”
李长维有些诧异:“什么意思?你说我周围有共产党?”
谭公达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去年的秋水堂事件,轰动一时,你不会不知道吧?一个澡堂子里泡着五个高级军官,有三个都和共产党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仅仅只是一次临时的意外行动,居然有这样的收获,骇人听闻呀!你能保证你的部门上下就没一个长着反骨的?”
李长维眯起了眼睛:“这么说,我得提高警惕了。”
谭公达小声道:“用你的脑袋想一想吧,你手里掌握的是什么?炮位图、兵力图,哪个不是江防核心机密?这是共党最需要的东西。”
李长维想了想,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次日中午,冯参谋应召来到李长维办公室,敬礼问道:“李处长,您找我?”
李长维笑着点头,指指旁边的沙发:“坐。”
冯参谋应声坐下,有意无意地看着李长维椅子下面的位置,久久不动。
李长维起身也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看着他平静地说:“做完你手头的那部分,先停一停吧。”
听了这话,冯参谋不由一愣:“别的……不做了?”
李长维有些烦躁挠挠头皮:“对……谭司令说先暂时不做了……”
冯参谋有些疑惑:“处长,是不是我哪儿做错了,还是没做好?”
李长维心虚,着急解释,没想到越着急越结巴:“这不是……不是不让你做,是,反正先暂停一下……你别多想啊……”
冯参谋睁大眼:“处长,是不是有人说我什么了?我跟了您这么多年,可是一心为公呀!”
李长维马上解释:“没有,没有,你可别想多了……”
心神不定的冯参谋马上找到于明辉。于明辉听完也惊讶地合不拢嘴:“给你放假了?”
冯参谋不解地点头:“他可能发现我什么了。”
于明辉想了想:“李长维那些图纸平常都放在哪个柜子里?”
冯参谋挠挠头:“不知道,反正从来没看过完整的图。于大哥,我有个疑问。”
于明辉赶紧问道:“什么疑问?”
冯参谋回忆道:“上次我去他办公室,他明明不在的。偷看兵力图的时候他又忽然出现在我身后。当时我是特意面对着门口的,不可能看不见他进来。”
于明辉揣测:“这么说,李长维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密室!”
“密室?”
冯参谋有些意外。于明辉肯定道:“一定是密室。否则,他不会突然出现在你身后。”
冯参谋甚是吃惊:“这么复杂,他这是留了一手啊!”
晚上,于明辉一人没事在楼道溜达,有意无意地盯着李长维办公室那边。远处李长维从办公室出来,一个恰巧走过的同事和他打招呼。
“出去呀?”
李长维大大咧咧笑道:“去吃饭。”
说着下楼了。
于明辉乘机走到李长维办公室的门口,看看左右没人,慢慢蹲下身,从兜里取出一根铁丝,捅入钥匙孔里,慢慢试着。顷刻,吧嗒一声,锁开了。他慢慢推开门进去,然后轻轻把门关上。屋里没开灯,于明辉就着楼道里投射进来的灯光,走到冯参谋所说的那个位置,敲墙壁,查看有没有密室的入口。
这时候,突然一阵开锁声传来。于明辉暗叫不好,迅速猫下腰,躲进了桌子的下面。门开了。
“啪”的一声,耀眼的白炽灯打开了,屋里瞬间亮了起来。蓬头垢面的李长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大饼,边走边吃。与此同时,于明辉注意到椅子被挪了位置,他迅速将手伸向椅子,轻轻拉回原位。李长维走到桌子前面,翻找着资料。桌子下面,于明辉蜷缩着一动不敢动。在他面前,是李长维的皮鞋,他屏住呼吸,终于,那双脚移开了。李长维找到他要看的资料,但是没有出门,而是往沙发走去。在那个位置,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藏着的于明辉。于明辉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兜里,那里,露着一个枪柄。
李长维边走边吃大饼边看资料,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庆幸的是他在看着手里的资料,并没有注意到于明辉。李长维和于明辉之间,只隔着李长维手里的一摞资料,只要资料一放下来,李长维就会看见于明辉。于明辉紧张地盯着李长维,手始终握着枪柄。额头上的汗,慢慢滴落下来。
时间慢慢过去。忽然,李长维捏着资料的手放了下来。于明辉一惊,枪举起来,指向他,仔细一看,李长维已经闭上了眼睛。原来他是看资料看累了,坐着睡着了。于明辉松口气,蹑手蹑脚地从藏身处爬出来,慢慢地往门口走去。李长维始终没有醒。于明辉轻轻把门打开,出去,然后轻轻关上门,溜走了。
于明辉离开李长维办公室后,去找徐参谋。他见了徐参谋开门见山说:“有个事儿你配合我一下。”
徐参谋见于明辉主动找自己,欣喜若狂:“您尽管吩咐!”
于明辉看看左右,不经意问道:“你和李长维关系怎么样?”
徐参谋老实地摇摇头:“几乎没说过话。他是个怪人,其实也不光我,整个司令部没几个人看他顺眼的。”
于明辉装出一副犹豫的模样:“那这事儿就有些难办了。”
徐参谋暗自观察,小心试探道:“您想让他怎么……?我去想想办法。”
于明辉大咧咧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要塞司令部吧,一直和江防司令部别别扭扭的,其实,从党国利益来看,我自己倒是挺想和李长维搞好关系的,可康司令和谭司令之间……这你也知道,所以就一直搁置着。最近有很多问题都要合作,要是一直这么僵下去,不好弄啊!不过我和他的级别不一样,我主动出面找他,不合适呀!”
徐参谋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我去找他试试。”
于明辉见他上钩,赶紧假装阻止他:“那个人吃软不吃硬,就这么去找他,没用的,他会以为是我压他。”
徐参谋一拍脑袋,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低头思忖着。
“今天晚上,你看能不能先和他吃个饭。人和人就是这样,一回生两回熟。”
听了于明辉这个主意,徐参谋连连点头:“我一会儿就去安排。他要是不去,我求也把他求出去。”
于明辉笑了:“他是陕西人,喜欢喝羊汤。我听说城西有一家,叫天和悦,很不错,你们可以去那儿。另外,那里不是很近,你把车开上,来回也方便些。”
听到徐参谋答应,于明辉又凑过去叮嘱道:“一定不要蜻蜓点水,尽量多聊。要是吃完了一抹嘴就回来,这顿饭就没意义了。”
“明白,吃不到续五次汤,我不让他走。”
于明辉点头:“能劝他喝点酒,就更好了。还有你告诉他,别老吃大饼,对身体不好!”
徐参谋拍拍胸脯:“这事交给我了。”
于明辉这才放心,轻描淡写地说:“好。对了,我的副官这个位子,一直没什么好的人选,所以到现在还空着,以后要是有机会,我看你倒是挺合适的。今天让你代我去找李长维,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徐参谋喜从天降,乐得嘴咧着:“参座,您要是信得过我,我一定尽心尽力!”
于明辉见徐参谋眼里都要放光了,又加了一句:“跟他约好后,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李长维正在忙活着。徐参谋敲门进来。李长维看看他,冷冷说道:“什么事?”
徐参谋赶紧堆着笑,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这是于参谋长给您的进度表。”
李长维瞥都没瞥一眼,撂下一句话:“放下吧。”
就不再理睬徐参谋。
徐参谋尴尬地站着不走,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处长,一会儿您有空吗?”
李长维口气生硬:“干什么?”
徐参谋彬彬有礼地笑着说:“城西开了一家羊汤馆子,特别地道。我知道您是陕西人,好这个。咱们去喝一杯?”
李长维看看他,轻哼了一声:“夜猫子进宅。你是有事吧?”
“您多心了,我能有什么事呀。”
徐参谋凑过去,套着近乎:“我在南京没几个朋友,和您一样,都是外地人,平时多聚聚呗!”
“没空。”
李长维一口回绝。徐参谋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笑着说道:“再忙也得吃饭嘛。”
见李长维不理自己了,仍厚着脸皮坚持:“处长,您要是不去,我给您端回来?”
李长维放下手中的笔,又抬头看了他半天:“你肯定有事。”
徐参谋很是诚恳地笑了:“我要是有事,就直说了。您的为人,全司令部上下都知道。我没必要在这儿跟您演戏,我也演不好,”说着还叹了口气,“您也清楚,现在的人际关系不是五年前了,处处都是挖了坑的陷阱呀。平时,我连说句心里话都不敢,我和您不一样,您虽说也是外地人,可您是处长啊,我呢?”
李长维被他说动了,看着他,认真听着。徐参谋一看有戏,继续忽悠:“整个江防要塞上下,谁敢跟谁掏心?有什么话,都得说一截,咽一截,”说着自己都觉得感慨不已,又叹口气,自嘲道,“连您都觉得吃个饭都是有目的的……”
听完这席话,李长维有些内疚,走过去,拍着徐参谋的肩膀:“我误会你了。我以为……”
于明辉推门回到自己办公室,意外地看到罗美慧坐在里面,惊讶地说:“美慧?”
罗美慧微微一笑道:“怎么,看见我很意外吗?”
于明辉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笑道:“不不,我是没想到你这个点来,那边不忙了吗?”
说着就去拿杯子要倒水。罗美慧淡淡地说:“我不喝了,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怎么了?”
于明辉放下手中的杯,关切地坐过去。罗美慧纠结地缓缓说道:“于大哥,其实好多话憋在我心里很多天了,我是真想认你这个大哥,但是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于明辉看着她,等着她说后面的话。罗美慧继续道:“韩湘怡的事情其实我不是针对她,明跟你说了,我就是针对康司令。走私从来都是见不得人的事,可康大光把它做得大摇大摆,在党国危难之际大发横财。而且共产党是最懂得利用这样的机会来传递情报的,所以我更不能听之任之!手段是极端了些,于大哥你能理解吗?”
“能。”
于明辉看着她坚定地回答。罗美慧有些触动:“那我再问一句……康大光做的这些事你也有份吗?”
于明辉一愣,不吭气。罗美慧紧接着道:“如果你说没有,我就此告辞。”
于明辉想了想,点点头,坦白地承认:“我是帮了些小忙。”
“你太让我失望了。”
罗美慧虽然对于明辉的诚实很受用,但仍不免有些难过。于明辉定定地看着她,无奈
地说:“如果你是我,你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你会不会做?你不做,他马上会把你调到水兵仓库。那样的话,你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罗美慧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么做,是为了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于明辉苦笑:“身陷沼泽,你挣扎得越厉害,陷得就会越深。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在南京,我如果想真的贡献自己的能力,只能随波逐流,我没有别的办法。”
罗美慧被打动了,不住叹气:“我动不了康大光,但我……但我不希望你成为他那样的人!”
于明辉动容地看着罗美慧,发誓道:“我永远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我的目标,我的信仰永远不会变!”
这时候,电话响了。于明辉过去接听:“我是于明阳。”
话筒里传来徐参谋的声音:“参座,跟李处长说好了,我们马上就走。”
于明辉淡淡回应道:“喔?很好啊!”
徐参谋继续说道:“要去的就是城西那家店,他也听说过。酒我也买了,普沱河的。”
于明辉不方便多说,叮嘱道:“好的,一定要多沟通。”
说完挂了电话。
罗美慧终于打开了心结,恳切地说:“于大哥,你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跟我说。”
“我会的。”
于明辉点点头,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我还得去跟司令部的人开个会,要不,你等等我,回来咱们再聊……”
罗美慧脸上有些失望:“算了,你先忙吧,等有机会,我们再聊吧。”
于明辉随便应付着:“好,下次一定好好坐一坐。”
于明辉看着罗美慧走远,快速走回抽屉处,拿出微型照相机,戴上手套,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可是他没发现,罗美慧的手套忘在了沙发上。这个细节,连罗美慧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罗美慧走着走着,一直走到院子快上车了,才发现自己的手套忘记拿了,她想了想,转身回去,走向于明辉的办公室。楼道里,罗美慧从于明辉办公室的方向走过来,她没找到于明辉,正往外走,无意中看见于明辉正在用铁丝捅李长维办公室的锁。只见他动作熟练,三两秒钟,锁咔嗒一声响,门开了。于明辉四下看看。罗美慧赶紧闪到楼梯拐角处。于明辉看四下没人,悄悄潜进去。罗美慧不动声色跟了过去。
李长维的屋里照旧没开灯。就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于明辉在办公室四周的墙上敲,没有找到夹墙。他又在地板上仔细查看,在李长维平常坐着的椅子旁,于明辉发现几条地板其实是合在一起的一整块木板,他用手试探着摸。不一会儿,他摸到了地板一处有一个凹口,于明辉伸手过去,慢慢一掀,嗒地一声,地板起来了。于明辉顺势钻了下去。
这一切,楼道外的罗美慧都在窗口看得清清楚楚。
于明辉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顺着手电筒的光,能看到这里的空间很大,几乎和地面上的办公室差不多大。于明辉脑门沁出汗珠,着急地到处巡看。
此时罗美慧也轻轻地走进李长维办公室,掏出佩枪,拉开保险栓,走到地道入口,用枪对着,静静地等着于明辉上来。
于明辉在地下室里仔细找着。他找了半天,什么都找不着。于明辉察看地板,都是实心的,再没有可活动的了。于明辉仔细察看柜子后面,还是一无所获。他失望地靠在墙上,大脑飞速思索。他的手无意中搭在墙上,摸到了什么,于明辉随即用手电筒照过去,慢慢用手摸着墙壁,一直摸到了下沿,摸到了一个布头,揪着这个布头往上一提,原来那是整块布,在这块布的下面,是一幅地图。正是完整的、真实的兵力部署图。于明辉大喜,把灯打开,用微型照相机拍。拍完,于明辉将图恢复好,放下罩布,关灯,转身上去。
地板慢慢被抬起,于明辉从地下室轻轻钻出,露出头来。他顿时呆住了。罗美慧此刻正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脑门。
于明辉硬着头皮出来,把手里的手电筒、手套、铁丝都放在桌子上。又从容不迫地走到门口开了灯,回到沙发位置,稳稳地坐下来。罗美慧一直用枪指着他,冷冷问道:“回答我,你在干什么?”
于明辉索性坦荡荡毫无顾忌地说道:“我在偷看他的兵力部署图。”
“继续!”
罗美慧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枪,失望溢于言表。于明辉点点头,气愤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偷看?我作为要塞的参谋长,是不需要偷看的。之所以偷看,是因为谭公达和李长维串通一气,拿给我的兵力部署图是假的。”
罗美慧突然想起自己跟谭公达说给假图的事情,有些尴尬,但还是强硬地说道:“于明阳,如果是别人,我信。你说谭司令和李长维有二心,我不信。”
于明辉叹口气,做了个手势:“你跟我下来。”
罗美慧戒备地看着他。于明辉走过去,掀起地板。于明辉指指下面:“你走我后面,用枪顶着我,跟我下来,我会让你看到你不相信的东西。”
罗美慧想了想,走了过去。
两人走进地下室,于明辉把灯开了,然后把盖在图上的布掀起来。于明辉气愤不已:“这才是真正的长江防御兵力部署图。”
然后又嘲讽地笑道:“李长维在会议室当着谭公达和康大光的面正式交给我的那份和这个完全对不上!”
说着指指周围:“你看看,他们弄个密室,把真图藏了个严严实实!是何居心?”
罗美慧也不禁有些惊讶:“他们……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于明辉无奈地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也小人一回,我猜,真图是要卖给共产党的。”
罗美慧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这不可能。谭公达不是那样的人。”
于明辉使劲掀了掀墙上的布,好像要把所有的气都撒到那上面:“当然,希望他们是在防着康大光。但我呢?谁想过我的感受?”
说完又指指桌子上的一些图纸和资料:“你看看,李长维正在按照真的兵力部署图自己设计补给路线!与其这样那要我千里迢迢从美国回来干什么?这么防着我,为什么?”
罗美慧一直沉默。于明辉抓着她的肩摇晃着:“其实刚才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党国在我眼里,已经无望了。整个江防司令部加上要塞司令部,有几个人在真正为江防出力?赚黑钱、勾心斗角、派系斗争。他们为了一己私利,不惜以党国前途为代价!一个于明阳能做什么?我现在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力,不想让江防计划在我的手上出问题。否则百年后,后人会骂我的!”
罗美慧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于明辉做出决心已定的样子道:“做完补给路线,我就走,再也不回来!”
“你……你要回美国?”
罗美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于明辉疲惫地点点头:“嗯。这里的淤泥太多了,不走,我也会沉下去。”
说着拍拍罗美慧:“走吧,李长维快回来了,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否则江防就彻底乱了。”
说着,往阶梯走去。刚上了一级台阶,就听到罗美慧叫道:“等等。”
于明辉停步,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自己所有的言行,确认没有纰漏,坦然回头。就见罗美慧有些犹豫地说道:“我能搜你身吗?”
“来吧!”
于明辉张开双臂,一脸坦然,罗美慧搜身完毕,一无所获。于明辉戏谑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罗美慧摇摇头:“不用……不用了。”
于明辉暗自舒了一口气。其实他刚才从地下室阶梯上来时,看到罗美慧的同时,用办公桌角度的遮挡,把微型照相机扔在了办公桌后面的垃圾桶里。
终于打发了罗美慧的于明辉心里毫无把握,他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和托辞,究竟能不能打消罗美慧的疑虑。但他感到欣慰的,是真实的兵力部署图终于拿到手了。
罗美慧坐在回去的车上,也在不停思索,可以说是千头万绪,心乱如麻。她知道,于明阳的解释很合理,理由也无懈可击。但合理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刚刚获得的信任感又在她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第二天,于明辉一早就来到了垃圾堆放处。远处一个垃圾工走过来,把垃圾倒进去。等垃圾工走远,于明辉才从一侧出现,走到垃圾旁,看看左右无人,在垃圾堆里翻着,终于,他在一堆垃圾下面,看到了微型照相机。
于明辉刚回到办公室,徐参谋就进来汇报:“昨晚跟李长维聊得很好,他也没什么恶意,其实,依卑职看,他也是很想和大家亲近的,只是自己的性格冷僻,平时也就没多少人愿意理他了。”
于明辉满意地说:“很好,这个头一开,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更近了。工作嘛,多走动走动,自然就顺了。”
“那是。”
徐参谋附和着。于明辉用欣赏的口吻道:“这个事情,你办得很好。你回去马上打个申请,调到我这里来。”
徐参谋甚是惊喜:“这么快?”
于明辉笑了:“等你的关系一到位,我就可以宣布,你荣升副官。”
徐参谋感激不已:“参座,这让我怎么感谢您才好呢?”
傍晚,楼道里很安静,王松山迎面走来。一个普通士兵迎着他走去。两个人错身瞬间,士兵把一份档案袋递给王松山。王松山接过,不动声色拿在手里。然后二人各自离开。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不一会儿,王松山便站在了罗美慧的办公桌前。罗美慧一丝不苟地听着他的报告,然后问:“于明阳又新招了一个副官?什么背景?”
王松山把刚才在要塞楼道里接过的档案袋拿出来,递过去:“姓徐,原来就是一个基层的普通参谋。”
罗美慧打开档案,仔细看着:“别的方面呢?”
“背景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一点挺有意思,他和咱们的乔队长,当年是同班同学。”
罗美慧“噢”了一声,表示出浓烈的兴趣。王松山轻松地笑道:“按照我了解到的情况,两人是一块长大的,至少有六年的交情。当年的关系,不是一般的铁呀!”
罗美慧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那就得劳驾乔队长了。”
街头,行人三三两两。徐参谋提着一个装食物的纸袋子,从街道一旁走过来。他正往前走着,身后一个声音喊:“这是徐大副官吧?”
徐参谋一回头,愣了愣,终于认了出来,惊喜不已:“乔三民?”
乔三民笑吟吟地看着他,身后,还站着两个特务。徐参谋突然觉得不对劲:“你要干什么?”
乔三民笑道:“不干什么,老同学相认,总得请你回去聊聊。”
保密局行动处的密室内,漆黑阴暗。徐参谋坐在一个椅子上。他很紧张,眼神游离,汗水把衬衫的衣领都湿透了。罗美慧和乔三民站在他旁边。徐参谋看着罗美慧,紧张地说道:“罗处长,我可没得罪您呀……”
罗美慧看看他:“别这么说,乔队长没有给你带到话吗?我是请你过来,一起商量个事情的。”
徐参谋早就听过罗美慧的很多传闻,现在和她面对面还真是忐忑不安:“罗处长说笑了……我人微言轻的,您这么说,是折我的寿了。”
罗美慧笑笑:“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今天把你请回来,是想让你帮个忙,不过不是帮我,是帮党国。”
徐参谋为难地表态:“只要我能办到的,义不容辞。只是……”
罗美慧没等他说完就接上继续说:“你怕影响前途吧?这个你放心,我不会挡你的路的。往后的路你该怎么走就怎么走,能修的地方,我也可以替你修。再说了,我这只是个建议,怎么选,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说完,罗美慧看看一旁的乔三民。乔三民会意,走过来,端着一个盘子。上面蒙着一块布。徐参谋非常紧张,盯着那个盘子。罗美慧把布慢慢揭开,里面是一把手枪,和一叠现钞。徐参谋看着手枪,汗都下来了。罗美慧将徐参谋的表情尽收眼底,安慰道:“别误会,两样都是送给你的礼物。”
徐参谋吓得一言不发,生怕说错话。罗美慧看着他,语气柔和地在他的耳边道:“选吧。”
徐参谋吓得声音颤抖着:“罗处长,您可能误会了,我没您想得那么有用啊……乔三民,你替我说句话呀!”
罗美慧话里有话:“还是咱们俩先聊吧。乔队长一会儿要送你回家,到时候,你们在路上的时间多,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个够。”
徐参谋的额头上汗水滴答不停。罗美慧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过去替他擦汗。这下徐参谋更紧张了,直咽唾沫。罗美慧笑着:“别紧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窝在办公室的于明
辉此时正从微型照相机里把胶卷拿出来。突然,外面有人敲门。他一愣,赶紧把东西放好,过去开门。门开了,是脸色铁青的康大光。于明辉忙问:“康司令?您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见康大光脸色非常不好看。于明辉又关切地问:“您……怎么了?”
康大光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失望。他拿出一张电报,递给于明辉。于明辉看着电报,表情大变,完全不敢相信,口中喃喃:“龙太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