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盯着于明辉军服上的少将军衔,眼睛眯到一起:“军官来这儿打杂,保密局面子不小啊!”
“在下是要塞的于明阳。”
于明辉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这里有个犯人和我们有关,我是来询问情况的。”
何先生突然笑了:“原来你就是鼎鼎有名的于大专家,自降身份每每莅临这小小的看守所,敬业精神殊可敬佩啊!”
对面的于明辉也微微一笑:“不敢。上峰很关注,差我多跑几趟。”
“你们江防处的人,都喜欢半夜来这儿吗?”
何先生点燃一根烟,慢吞吞地说道。于明辉心知眼前的男人不是好惹的,强作镇定说道:“实在是事关重大,就不讲究时间了。”
何先生抬眼看了于明辉一眼:“那天晚上,你来干什么?”
“和今天一样。”
何先生盯着他,嘴里慢慢吐出一个眼圈:“你撒谎。”
于明辉面不改色:“你可以去问我的上峰。”
何先生不信任地死死盯着他。于明辉不动声色。两人对视片刻,于明辉开口道:“我的同事在那边正在问讯,要是不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
何先生鼻子里轻哼一声:“我是有不少问题要问你。”
于明辉抖抖肩一笑:“随时都可以。”
何先生看看审讯室的方向,再看看手腕上的表:“我现在有事,一会儿我们在罗处长的办公室见。”
于明辉爽快地答应:“好,那你先忙。”
说完,转身离开。何先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向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楼道拐角处,于明辉闪身出来。他没有离开,朝着何先生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把手枪掏了出来,抓在手里。
这时,号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露出一道缝隙。只见赵教导员从里面闪身出来,警惕地看看左右,回手把门虚掩上,然后贴着墙,匆匆离开。
赵教导员不可能知道,就在他偷偷溜出来的同时,楼道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生死较量。何先生在前,于明辉在后,一前一后地行进着。两个人的距离逐渐缩短。其实何先生已经感觉到背后有人,他加快速度,往前走去。走到楼道尽头,突然往右一转。于明辉加快步伐追过去。
拐角处,何先生消失了。于明辉停住脚步睃巡四周,看不见何先生的踪影。楼道里一片寂静,两边的门都紧锁着,听不到任何声音。于明辉走到窗口前往外看,亦是空无一人。纵横交错的走廊里,于明辉四下寻找。前方,一个门好像是开着的。他疾步走到门口,猛地冲进,手枪指向里面。屋子里并没有人。从室内的设置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供电室。于明辉抓住枪的手松下来,欲转身离开,身子却陡然定格,一动不动。原来在他身后,一把枪顶住了他的后背。何先生探出手,将于明辉手里的枪拿走,低声问:“少将先生,你是在找我吗?”
此时在处长室里,罗美慧与王松山、乔三民、何光等几个小头目,正坐在椅子和沙发上等着。罗美慧抬头看墙上的挂钟,走到窗口往外看看,回头一脸疑惑地说:“怎么还没动静?”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接话。又过了一会,乔三民耐不住性子了,撇着嘴说:“姓赵的也够笨的,这么久了还没跑出来。”
罗美慧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皱着眉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时王松山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刚走到门口,罗美慧又突然喊住他:“再等等吧。”
罗美慧的直觉没有错,只不过出事的不是赵教导员而是于明辉。供电室里,何先生用枪顶着于明辉,沉声问:“为什么跟踪我?”
于明辉同样低声地回答:“我没跟踪你,我在找人。”
何先生追问:“找谁?”
看见何先生一脸不相信,于明辉索性胡说起来:“有人知道我们的江防计划。被你们关在这儿,问了半个月都没结果。这个人不能活着出去。”
见何先生不解,于明辉继续忽悠:“他要是把这份计划送出去,江防要塞的一半负责人都要掉脑袋。”
何先生突然轻笑起来:“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些话吗?”
于明辉一脸诚恳:“你的枪口现在就顶在我身上,我是实话实说。”
“跟我玩这套把戏,你还嫩了点儿。你到底姓共还是姓美?来保密局找什么东西?快说!”
何先生又将枪口使劲顶在于明辉头上,恶狠狠地问道。于明辉叹口气:“我说什么你都不信,还有什么必要再说。”
何先生扬扬脸:“有道理,那咱们就慢慢聊。往前走,别出声。”
于明辉想动,何先生把枪往前一顶。于明辉无奈,只好往前走去。何先生在于明辉耳边狠声说道:“我不管你肩膀上挂什么军衔,你只要喊一句话,动一指头,我马上开枪。你可以试试。”
无计可施的于明辉只能老老实实任由何先生摆布。
此时的审讯室里,李长维还在审问共党嫌疑人。他能想到的问题都已经问光了,露出黔驴技穷的疲态。他仍不甘心地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李代总统跟共产党议和的事儿?”
嫌疑人斜眼看了李长维一眼:“长官,卖报纸的天天喊,全南京城的人都知道。”
李长维挠头:“他们给你动过刑没有?”
“进了这个门儿的,谁身上能留块儿好肉啊。”
嫌疑人哭丧着脸:“长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放我出去吧。”
李长维摆手:“我管不了这事。你要是跟我说实话,我就去帮你问问。”
嫌疑人求他:“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要是再呆下去,我非死在这儿不可。您看——”说着把衣服扣解开,露出胸膛。李长维凑过去看,只见胸膛上满是鞭打和烧烫的伤痕,惨不忍睹。李长维看得直皱眉头:“赶紧穿上,穿上。”
嫌疑人突然流泪了,跪在地上:“求您了,放我出去吧。我真的不是共产党啊!”
李长维起身,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转头看嫌疑人,实在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急躁地走到门口,看着外面自语:“这人怎么还没回来?”
楼道里,何先生用枪顶着于明辉,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走到一个号房门口,何先生停下,指了指面前的门命令:“开门。”
于明辉推门,门没关,开了。何先生凶狠地推了于明辉一把:“进去!”
于明辉不动。何先生用枪顶他的背,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进去!”
于明辉无奈,只好迈步进门。这时,一个重物砸在何先生头上,何先生闷哼一声,扑倒在地,手里的枪摔在一边。于明辉回头看去,只见赵教导员手里拿着一根铁管,站在后面。于明辉大喜过望,低声地说:“老赵!你怎么出来了?”
赵教导员闻听此言变得惊愕:“不是你设计的吗?”
于明辉疑惑地说:“不是啊!”
赵教导员一愣,眼睛瞬间睁大,一拍大腿:“这是军统设的局。”
“什么意思?”
于明辉更加惊诧了。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李长维特有的粗旷喊声:“于明阳!于明阳!”
院子里李长维大嗓门的喊声让处长室内的特务们一惊,全都站了起来。罗美慧脸色一变,命令王松山和乔三民:“你们快去摁住李长维,别让他乱喊。”
乔三民和王松山匆匆往外走。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传来。特务们跟着罗美慧一起冲了出去。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罗美慧和王松山等人循着枪声冲进看守所,只见何先生躺在地上,背部有两个枪眼,鲜血流了一地。一个人正匆匆向门外跑去。王松山举枪,啪地一声,击中那人的腿,那人应声倒地。特务们围了过去,举枪指向那人。罗美慧过去一看,竟然是手里拿着枪的赵教导员。
回到江防司令部,李长维耷拉着脑袋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臊着脸。谭公达站在办公桌前,一脸的怒气,向他发作:“出了问题谁负责?谁能负得起这个责?是你李处长吗?”
李长维哑口无言。谭公达来来回回地踱步:“我的话就是婆娘的裹脚布,多说一句都没人听,唯恐脏了耳朵,到头来出了事情,你大不了卷起铺盖回陕西老家,我呢?我他妈往哪儿走?”
李长维把头垂得更低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谭公达横了李长维一眼:“老天爷长着眼,这次没给我出大事。你和于明阳要是让那个共产党一枪毙了,康大光能咬死我先不说,谁来替你们俩设计江防?”
看看臊眉搭眼的李长维,没好气地眼一瞪:“说话呀!”
李长维硬着嘴巴嘟囔:“这不是没出事嘛。”
谭公达眼瞪得更大了:“怎么,非得出了人命我才能拍桌子?”
李长维偷偷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谭公达说:“我愿意接受处分,革职、关禁闭随便。我没意见。”
谭公达气得声音发颤:“李长维,我告诉你,这也就是我,忍你忍了十一年,再换任何人过来,你看看谁能忍得了你这头驴!”
他见李长维又不说话了,气呼呼地到桌上端起茶杯喝水,被烫了一下,差点扔了杯子,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直喘气。喘够了,开口道:“你不是去审讯共产党吗?审出什么来了?”
李长维有些沮丧:“没有,那个人什么都不说。”
谭公达拍拍沙发扶手:“你是画图纸的,不是搞暗杀、盯梢、给人上大刑的。耗子学鸡下蛋,你下得出来吗?”
李长维撅着嘴:“下不出来。”
谭公达见李长维服软了,于是转移发泄目标:“罗美慧那帮人都他妈是饭桶,共产党拿着枪在保密局的院子里杀人,闻所未闻!”
保密局出了枪击案,上上下下一片混乱,相隔不远的鼓楼教堂却是一片宁静安详,教徒们丝毫不受外面的干扰,潜心祈祷。最后两排前后相邻的座椅上,韩露和火鱼一前一后坐着。
火鱼小声地提醒道:“做好你们自己要做的事情,纪律比铁都硬,你应该知道这点。”
韩露压低声音:“如果他是于明阳,会给我的事带来很大麻烦。”
火鱼顿了顿,开口说:“蒋中正和于明阳,你觉得哪个人给我们的麻烦更大?”
韩露睁大眼看着火鱼,不明白他说什么,随口答道:“当然是蒋介石……”
火鱼紧跟着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杀他?”
韩露想了想:“那不一样。动老蒋我们没机会。”
火鱼叹口气,换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的身份是什么,我在做什么,我在国民党内部,是什么职务?”
韩露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火鱼点点头:“谁给你上的第一堂情报工作课?”
韩露低头,鼻子忍不住一酸,黯然地回答:“于明辉。”
火鱼循循善诱:“他怎么教你的?”
韩露强忍悲伤回答:“让你知道的,是你需要记住的。你不知道的,不要问。”
火鱼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前方,声音轻若微风:“看过西游记吗?”
韩露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一脸茫然:“小时候听说书人讲过。”
火鱼转过头,神情严峻地说道:“孙悟空的任务是取经,不是没完没了地杀妖怪。做好你该做的事。”
旭日东升,早春的阳光格外明亮温暖。月牙湖别墅门前,一个卫兵拿着一块布,提着一桶水在擦车。桶里的水很快便脏了,卫兵拎着桶,回别墅院子里去换水。春兰疾速从旁边的树丛里钻出,弓着腰跑向吉普车……
别墅里,于明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黯然神伤。张小龙探头探脑从外面进来。于明辉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张小龙关心地问:“参座,好些了吗?”
于明辉无精打采地闭上眼睛,问:“有事?”
张小龙小心翼翼地说道:“康司令来电话,请您去他办公室,估计是枪击事件的事儿。”
于明辉冷着脸:“处处都有共产党,南京太不安全了。”
“开枪的人已经被控制住,关起来了。”
张小龙见于明辉发牢骚,有些不知所措。于明辉怒目圆瞪:“关起来有什么用?不定什么时候又拿着枪到处射。”
张小龙劝慰:“您放心,应该不会了。”
于明辉没好气地翻了张小龙一眼:“你怎么知道不会?你是保密局的吗?”
张小龙见于明辉动了气,不敢说话了。于明辉叹了一口气道:“康司令早就说过,共产党无处不在,扫完一批又一批,南京太恐怖了。没准咱们周围就有。”
张小龙心虚起来,赶紧表白:“参座,我可是清白的。”
于明辉白他一眼:“我又没说你是。”
片刻后,穿好军装的于明辉从院
子里走出,吉普车已经停在门口,张小龙把车门打开,侍候于明辉上车,然后跳上驾驶室。
吉普车沿着江堤公路疾速行驶。于明辉突然开口问开车的张小龙:“谭司令那边,什么反应?”
张小龙把着方向盘,回答说:“听说大骂了李处长,还给了个处分。”
于明辉叹口气:“谁也不想出这事,他拿李处长撒什么气?”
张小龙顿了顿道:“保密局打电话向国防部投诉了江防司令部,说干扰他们的工作。”
于明辉摘下眼镜擦了擦:“那康司令也肯定受了投诉了。”
张小龙笑着道:“康司令才不会管保密局的声音呢!”
于明辉望向车窗外,陷入沉思。
突然,张小龙一声大叫:“糟了!”
于明辉大惊:“怎么了?”
张小龙慌了,六神无主:“刹车失灵了!”
吉普车如脱缰的野马,在江堤上横冲直撞。
吉普车已完全失去了控制。张小龙边打方向盘边大喊:“参座,快跳车!快!”
于明辉身体东倒西歪地问:“怎么回事?”
“快跳!”
张小龙扯着喉咙叫。于明辉来不及多想,一脚蹬开车门,双眼一闭,就着车速滚了出去。吉普车向陡峭的堤坎旁滑去。张小龙拼命用肩撞开车门,乘着车门倾斜,滚出车外。吉普车沿着大堤飞了出去,轰隆一声撞到了路边的基石。
吉普车报废了,好在于明辉和张小龙只受了点皮外伤。二人相互搀扶着回到要塞。气愤不已的张小龙马上找到技术科,对吉普车进行检验,以找出事故原因。
回到办公室的于明辉很是狼狈,衣服到处是破损,裤子卷到膝盖上,腿上好几片青肿的地方。手上也有伤口。他正在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泥污,张小龙一瘸一拐走了进来,报告说:“参座,技术科有结果了。”
于明辉忙问:“什么原因?”
张小龙喘着粗气说:“有人把刹车线剪了。”
于明辉把毛巾一丢,揉着受伤的胳膊住椅子上一坐,气愤至极地说道:“这是有人要我死啊!”
张小龙继续报告:“康司令在安排调查,他说,就是把南京翻过来也要找着凶手。”
于明辉伤心失望地说:“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回国才多长时间,劫持、私刑审讯、暗害,现在又是翻车……下次我看直接就是子弹了吧?太可怕了……我不想呆了,真想回美国!”
张小龙试图劝慰,可“参座”两字刚出口,于明辉就挥手打断:“是谁?是谁非得要我死呢?我的车平时都是你做日常检查,这次也是你开的车,你就一点线索也没有?”
张小龙顿时有了压力,不无委屈地说:“没有啊!都是卑职的错……”
于明辉突然咆哮起来:“到底是谁呢?……是保密局的人?”
见于明辉怀疑罗美慧,张小龙赶紧站出来维护:“绝对不是罗处长!卑职猜想,会不会是王松山和乔三民,上次您跟他们闹的不愉快,他们有可能一直耿耿于怀!”
于明辉想了想,摇头说:“两个鸡仔,量他们也没那胆子!”
张小龙继续猜测:“那是不是国防部或者江防司令部下面那些人,他们嫉妒您身处高位,回来就授少将。他们在这儿干了半辈子也没您职位高。……或者……龙太太?”
于明辉心里咯噔一下。张小龙没有注意到于明辉表情的变化,继续说道:“上次您不是跟罗处长一起去查过她的货吗,龙啸声在上海黑白两道都很厉害,是不是龙太太找人做的?”
于明辉怔怔地看着张小龙,他的话无疑提醒了他。
春兰匆匆走进紫金山庄公寓。韩露急忙起身,迎上去问:“怎么样?”
春兰有些失望地回答:“毁了一辆车,人还在。”
韩露忧心忡忡地看着春兰说:“会不会暴露我们?”
看见春兰没言语,韩露继续说道:“于明阳还真是命大,这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春兰想了想说:“车子都成了一堆废铁,应该不好查吧。”
韩露焦躁不安地在房间来回走:“这步棋没走好。下一步怎么办?”
春兰叹口气:“只能和上级实话实说,等着挨处分了。”
韩露突然有些不服气地说:“就算是狗拿耗子,那也是为了这个家!”
春兰抬眼看看她,叹口气不出声了。
罗美慧心烦气躁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一份写好的调查报告。王松山小心翼翼地坐在对面沙发上,表情沮丧。罗美慧看完了报告说:“还得改改。”
王松山赶紧站起来聆听。罗美慧接着道:“第二段要重写,把出事的地点改到审讯室,就说何先生要怀柔,放松了警惕,结果被共产党抢了枪。”
王松山点点头:“好的,我一会儿马上改。”
罗美慧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当时现场的人,全部统一口径。所有人都要通知到,别漏过一个。”
看到王松山全都认真记下了,罗美慧合上报告,再三叮嘱道:“这份报告非比寻常,用词一定要谨慎。何先生的级别很高,他死在南京,还是在保密局出的事,不好交代。”
王松山有些不服气:“可这个计划是他自己策划的,不是咱们的意思。谁也没想到会出事。”
“话是这么说,人都死了,谁会知道这是他的计划?上面会不会信我们的一面之词?不好说呀!”
王松山有些疑惑地问:“何先生是谁的人?这么敏感。”
罗美慧叹口气道:“他是军统的老人,上海抗战,他去了不到半年,就暗杀了三个级别很高的汉奸,被授予过两次云麾勋章。淞沪抗战打日本人,他在军统别动队,一万个人,到最后打得只剩下不到两千,子弹和手榴弹都打没了,还死守着不退。身体里一直留着日本人的两颗子弹。戴局长去医院看他,都为他哭过。后来身体不行了,才开始做审讯工作。”
王松山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也是个传奇人物。”
罗美慧苦笑一下:“戴局长活着的时候,在上海清查发胜利财的军统,他是呆满三年以上的人里唯一一个没贪污的。戴局长和毛局长都很器重他。”
“那怎么……到现在连个处长都没混上?”
听到王松山这么问,罗美慧叹气:“水至清则无鱼。现在人心惶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不用说别的地方,光南京这么大的地方,回家关上门,敢说自己没贪过钱的,不会超过五个人,你心里也有数。何先生看不惯,到处检举揭发,谁的面子都不给,大事小事直接捅上天,口无遮拦。别说处长,队长都没他的份儿。”
王松山跟着叹口气:“也糊涂,也难得。”
罗美慧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就算没死在共产党手里,也活不到寿终正寝那天。党国内部之腐朽,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对某些同僚来说,何先生可比共产党危险多了。”
“这事一出,他们巴不得拍手称快,还会站出来装样子,指责我们无能,让党国损失栋梁。”
王松山摇头发着感慨。罗美慧无奈地说道:“你看着吧,谁喊的最厉害,谁家里的金条就最多。”
听到这个王松山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真他妈憋屈!”
“他做事的有些方式我虽然瞧不上,可在对党国的忠诚上,我和何先生是相同的。就算人人为敌,我也会坚持到底。松山,希望你也是。”
看见罗美慧正色,王松山也为之一振,表决心道:“王松山至死追随,效忠党国!”
罗美慧点点头说:“何先生一身正气,可惜不会变通。能力再大,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可惜了。”
说着递给王松山报告,“用点心,抓紧弄出来。”
王松山接过报告双脚跟一碰:“我这就改。”
王松山离开后,罗美慧便接到了毛人凤的电话,要她马上去他的办公室。她心里清楚,十有八九是为何先生的事,看样子一顿训斥是免不了了。她来不及多想,赶忙正正衣襟,走出门去。
江北。华野司令部。王司令正一脸严肃地拿着一份材料看。站在一旁的陆明说道:“我们掌握国民党江防最新兵力部署计划这事,敌人已经知道了。”
王司令敲敲材料:“那这个兵力计划,肯定还要修正。”
陆明点点头:“嗯。我们在想办法,拿到下一步的计划。”
王司令放下材料道:“我看到这份部署计划,还不到十天,国民党就知道了,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多了。”
陆明痛心地说道:“我们内部肯定有鬼。”
王司令问:“开始查了吗?”
陆明回答:“昨天开始的,从外往里排查,现在进行到第二批了。”
王司令提醒道:“要谨慎,别连一根草都没打到,反而把蛇给惊了。”
看到陆明点头,王司令继续说道:“我们的人过了江,军统也不会闲着。谁发现对方发现得早,谁就不会被动。和咱们的人接头的时候,一定再加几分小心,现在每步棋都必须慎之又慎,老将不能丢,车马炮不能丢,小卒子也不能丢。”
陆明报告说:“我已经取消了所有的横向联络,情报传递全部是纵向,一个点都没有特殊化,争取把失误率控制到最小。”
“不要争取最小,要争取到零。”
王司令加重语气叮嘱。
罗美慧从毛人凤的办公室出来已经临近黄昏,她来不及喘口气,就赶紧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室里,王松山、乔三民和几个小头目拿着本子和笔,边听边记。罗美慧环视一圈,说道:“何先生这样的人死在南京,不是个小事。毛局长仗义,替我们把这事兜了。但何先生的身份不比一般人,这么一来,高层里肯定会有别的声音。毛局长的意思是,我们把事情做在前面,把能堵的嘴都堵上。”
她说着拿出一个小本,“天网计划要扩大范围,里外都要紧。我这儿有一份名单,上面是亲共的嫌疑分子。上面的训示很明确,不能让江防出任何问题,这次要下大力气排查。六个行动小组分开查,互相之间不要打听,不要干予,不要交叉。各组的组长单线向我汇报。哪个小组出了问题,负责人一撸到底,当事人彻底清退。”
王松山问道:“查的全都是自己人?”
罗美慧嗯了一声,接着道:“共产党加大了对我们的策反工作,有些人的鞋底已经踩泥了。”
听到罗美慧这么说,特务头目们个个神情凛然。罗美慧继续说道:“每个组各自要调查的人,一会我会分别发给你们。在名单之列的,他们最近一个月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工作、夫人和孩子或者周围同事的举动,哪怕官职再大,都要彻底搞清楚。”
王松山忍不往又问道:“这次,有高官的事?”
罗美慧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就是要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说罢起身,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看好赵钢铁,不能让他马上死。因为这个人,我们损失的太多了,不从他嘴里挖点东西出来,没法向毛局长交待。”
次日,王松山就带着几个特务来到一个很气派的民宅大院门口。只见一辆轿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在门口。副官跑下,开车门。一个佩戴中将军衔的高级军官下车。王松山突然挡住军官的去路,笑眯眯地打招呼:“黄将军您好!”
副官过来,警惕地看着特务们。黄将军疑惑地看着王松山。王松山笑着说:“卑职是保密局的,毛局长想请您喝杯茶。”
一边,几个特务逼住了副官,手里都拿着枪。黄将军看看王松山皱眉问道:“他在哪儿?”
王松山谦卑地说:“在他的办公室。”
转头吩咐特务:“请黄将军上车。”
一辆轿车开过来,特务围在黄将军周围。黄将军无奈,看看家门,只好跟着他们上车。
为了安抚于明辉,康大光特意把他请到了自己的休息室。于明辉斜躺在康大光专用的藤椅上。康大光亲自沏茶。茶水在几个小茶碗里倒来倒去。倒好了,放到茶几上,晾着。
康大光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关心地说:“最近哪儿都别去了,小心一点。从现在开始,你所有用的、吃的、穿的,都让别人先过一遍。”
于明辉无精打采地回应:“该说的,刚才我都说完了。谁在针对我,我脑子里乱得很,理不清楚。但要是这么下去,我哪天说不定连你也见不着了。所以——”看看康大光,“我还是回美国吧。”
康大光笑笑:“好啦,别耍脾气啦。以后我到哪儿,你就到哪儿,晚上去我家里睡,我看看共产党能不能把咱俩一起干掉?”
于明辉抬抬脑袋:“我说真的,我不想再呆下去了,代价太大。”
康大光把茶水递给他:“今天先什么都别说,一会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咱们再商量回不回的事儿。”
于明辉接过茶水,放到一边,神情严肃地说:“康大哥,你觉得,咱们在长江边上,挡得住毛泽东的军队吗?”
康大光喝了一口茶:“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于明辉执着地问:“你说呀,挡得住吗?”
康大光想了想:“我觉得可以。”
“真话?”
“真话。”
对这个答案,于明辉显然不满意,他疑惑不已地又问:“那你为什么还那么着急修后路?”
康大光顿了顿,坦诚地说:“信心和把握,是两回事。我觉得可以守得住长江,可我不知道能守多久。”
于明辉伸出一只手:“五年?”
康大光喝口茶,摇摇头:“三年的话,我有底。”
于明辉紧紧逼问:“三年以后呢?”
康大光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半天才说:“这句话你应该去问蒋介石。”
于明辉自嘲地笑笑:“蒋介石和蒋经国也在修自己的后路。全党全国都是聪明人,只有我还傻乎乎地留在这儿,冒着随时会死的危险,还平白无故地被人怀疑着。”
“你要是共产党,我就是刘伯承了。”
听见康大光的打趣,于明辉强自苦笑:“我付出这么多,没人领情,还被人怀疑身份,我有点寒心了。”
康大光又喝了口茶:“你说保密局?他们看汤司令都像共产党。”
于明辉不无郁闷地说:“工作之外还得勾心斗角,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康大光不以为然地说道:“以后不会了。你看着吧,过不了几天,你还能跟着保密局沾沾光。”
“沾光?”
于明辉疑惑不已。康大光点点头:“那个高级特务死在保密局,毛人凤的头上也有压力。罗美慧肯定有大动作来戴罪立功。抓的共产党越多,你的危险就越小。”
于明辉没有想到康大光会这么说,心里不由得真的沉重起来。
与此同时,罗美慧和偷跑出来的张小龙也在一咖啡馆里喝咖啡。罗美慧用银勺慢慢搅拌着咖啡,若有所思地说:“韩湘怡会想让于明阳死?如果那位阔姨太太是共党那就说得通了。如果你是韩湘怡,出于什么原因,你才会冒险下手?”
张小龙放下手中的咖啡沉吟着说:“这个,说不好,很多原因都会吧。”
罗美慧道:“我刚才说了,假如你就是她,你会因为什么原因动手?”
张小龙不加思索地说:“他搅合我和康大光合伙运私货。要不就是发现我有问题,我要灭口。”
罗美慧眨眨眼:“如果还有别的原因呢?”
看到张小龙不解,她大胆假设到:“比如,她是共产党。除掉于明阳,就等于除掉了三分之一的江防重要力量。”
张小龙猛然一拍大腿:“对,对!”
罗美慧顿了顿继续问道:“于明阳是什么反应?”
“他今天情绪很低落,有想回美国的念头。”
张小龙也拿起勺子心不在焉地开始搅拌咖啡。罗美慧眉头一皱:“随便说说,还是下了决心?”
张小龙声音有些低沉:“像是来真的。”
听罢,罗美慧有些着急:“他不能回美国,不能让他回去。”
张小龙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罗美慧,神情有异。罗美慧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和张小龙态度的变化,转而解释道:“他走了,对党国、对江防都是一大损失。”
张小龙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他也是一步棋子。”
罗美慧有些尴尬,努力做出认真状:“所以要好好下,不能出问题。”
张小龙此时已精神全无,百无聊赖地转动着咖啡杯。罗美慧见状,忙岔开话题:“他和冯参谋最近走得近不近?”
张小龙随口回答:“一阵一阵的,几天前刚见过一次。”
罗美慧喃喃自语道:“如果真的是韩湘怡想杀于明阳,那就有意思了。”
鼓楼教堂里,火鱼和韩露并肩坐在长条椅上。火鱼依然是戴着墨镜,风衣领高高竖起,将脸严严实实地遮住。韩露脖子上裹着围巾,包住半张面孔。火鱼低声而严厉地道:“吉普车上的手脚太不干净了,这不是小事。你们要是暴露了,整个江防计划都要跟着你们暴露。”
听到批评韩露也懊恼不已:“我们太不成熟了。”
火鱼叹口气道:“绊脚石的说法,组织上不能接受。”
韩露愧疚地说:“我愿意接受一切处分。”
火鱼加重语气:“我再重复一遍,没有组织上的同意,你们绝不能再擅自行动。你们的任务就是传递情报,别的事,会有别的同志去处理。如果再有类似事件,马上撤销你们的任务。”
韩露诚恳地点头说:“我们一定接受教训,不会再擅自行动。”
火鱼口气和缓下来:“还有,最近不能总见面了。具体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等我通知。”
韩露惊讶地问:“出什么事了?”
火鱼郑重其事地说:“要想办法告诉江北,天网计划已经转入第二阶段。保密局出了一份国民党内部的亲共分子暗杀名单,事态很紧急。我们也要设法通知能通知到的人,全部撤走。”
韩露顿时绷紧了面孔。火鱼说罢起身走出教堂。韩露独自坐在教堂默默地发着呆。
火鱼离开教堂后,又连夜向于明辉发出信息。要他务必尽快取得暗杀名单,救同志们于水火之中。并告知他名单就在罗美慧手中。
为了尽快把保密局实施天网行动的情报送往江北,韩露晚上请康大光吃饭。桌子上摆着美味佳肴,康大光未及品尝,便急切地看一个小卡片,上面有一些数字和文字。韩露为康大光添上茶水,然后说道:“我想在这个时间之前把货送走。”
康大光看完,想了想说:“干脆再提前一天。”
韩露有些诧异。康大光解释道:“军力部署要调整,等久了夜长梦多,提前点吧。”
韩露暗自松了口气,欣然说:“那太好了。我就怕耽误了时间,那边没法开工了。”
康大光提醒道:“这几天风声很紧,一定小心点。”
韩露点点头:“嗯。我会打点好所有环节。对了,前天春兰去府上送了张地契,您收到了吧?”
康大光道:“收到了。这个不太好,以后还是换成金子吧,眼下走俏的是硬货。”
韩露笑笑说:“我明天就去办这事。”
康大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这算不算贪婪无度?哈哈!”
韩露忙连连摆手:“哪儿的话,您和龙先生是兄弟,他的钱就是您的。”
康大光笑着摇摇头:“这话不是我自封的,有人在外面吹风,给了我这四个字的评价。”
韩露故作好奇地问:“谁啊?”
康大光自嘲地笑笑:“身家清白的人呗,还能有谁。”
韩露看出康大光有些郁郁寡欢,赶紧吹捧说:“那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您在国民政府已算是两袖清风,廉洁为政了!”
“他们这是连葡萄架都嫌碍眼。现在连老头子和汤司令都往台湾运黄金,底下人还装什么正人君子?笑话!”
看到康大光越来越愤愤不平,韩露温柔地笑笑,端了一碗羹汤过去,劝慰说:“别上火了,消消气,尝尝莲子羹,这是这儿的招牌,我以前吃过几次,名不虚传。”
康大光拿着小勺,饶有兴趣吃上一口,津津有味地说:“能让龙太太这么夸奖的,肯定不是俗物。”
韩露笑得更甜美了。
这天,罗美慧正在办公室里琢磨天网行动的方案,听说于明辉来了,赶紧请进,让到沙发上坐下,关切地问道:“于大哥,好点了吗?这几天太忙了,一直想去看你,抽不开身,反倒让你来看我了。”
于明辉笑着说:“我的伤也不重,罗小姐不必放在心上。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顺便进来跟你讨杯茶喝。”
罗美慧一听很是开心,拉开门出去吩咐手下泡茶。于明辉迅速把罗美慧办公桌上所有东西看了一遍,没有类似名单的东西。但他观察到罗美慧办公桌后面角落里有一个保险柜。罗美慧从门外缩回身子,温柔地说:“于大哥,你最近憔悴了很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不必介怀,现在时局不稳,南京城看似平静,其实波涛暗涌。你的事倒是提醒了我,我已经安排技术人员定期检查每一部要员的车辆,以保障安全!”
于明辉闻言神色黯然起来,缓声道:“其实我在美国的时候就想到国内时局险恶了,可没想到会险恶至此!数次死里逃生,简直是在刀锋上走路!而且其中内情……我觉得不止是共党想要我的命,这是我最难以接受的……”
罗美慧凑近于明辉,动情地说:“于大哥!你对党国的信任不能动摇!现在是非常时刻,委座需要你,南京需要你,江防需要你,党国也需要你!我……”
她差一点脱口说出“我也需要你”,生生刹住了。于明辉抬头看着她,冲她凄然一笑道:“唉——幸好还有罗小姐,在南京,我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人也就是你了。你说,即将来临的这一仗,我们真的能胜吗?”
罗美慧不由得愣住,半晌才说:“我……我从来不想结局,只想做好眼前的事!”
于明辉不无感慨地说:“是啊!每每想到党国的未来,我就夜不能寐啊!今天和你聊了聊,心里舒服多了,希望你以后能多开导开导我。好了,我该走了。”
说罢站起身来。罗美慧见他说走就要走,有些恋恋不舍地挽留:“怎么才坐一会儿就要走,是不是我这儿沙发太凉呀?”
于明辉忙说:“哪里哪里,我是怕耽误你的工作。对了,如果我以后常来叨扰,你不会烦吧?”
罗美慧嫣然一笑说:“随时欢迎,美慧是求之不得呢!”
于明辉的主动拜访示好让罗美慧心情大爽,她带着饱满的精气神来到了保密局的号房里。赵教导员腿上裹着绷带,坐在小床上,拿着一张报纸在看。罗美慧站在旁边,等他看完问道:“这个不是假新闻吧?”
赵教导员把报纸放到一边,沉默不语。罗美慧低头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做出关心的样子问:“腿伤好点没有?”
赵教导员冷冷地看着她反问:“今天要卸我什么?腿还是耳朵?”
罗美慧笑笑说:“你想多了。能聊出来的东西,干嘛非得动刀动枪。”
赵教导员费力地抬起身子道:“那个姓何的是我杀的,谁来问我都会这么说,你的上级不会怪到你们头上,你放心。”
罗美慧苦笑一下:“已经怪罪了,我这叫工作疏忽。”
赵教导员不无揶揄地说:“受处分了吧?”
罗美慧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所以以后不能再犯错了。”
赵教导员不屑地哼了一声。罗美慧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道:“没想到我们能把黄将军这样的人都抓了吧?”
赵教导员面无表情:“你们对自己人向来如此,不稀奇。”
罗美慧抖抖报纸:“那我争取给你多送点稀罕的新闻。”
赵教导员没有心思和罗美慧瞎掰,眼一闭:“还有别的要问吗?”
罗美慧摇摇头:“我不是来问你话的。从现在起,我的身份就是报童。以后,我每天都会给你送一次报纸,一直送到你说为止。”
说完转身离开。赵教导员心如刀绞,可无奈的是自己身陷囹圄,无法去救那些面临屠戮的同志,他只能默默地祈求于明辉和火鱼能尽快行动,粉碎敌人的阴谋。
于明辉从罗美慧办公室离开后,本来想回自己的别墅,可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叫黄包车车夫更改路线,来到紫金山庄门口。他下车后,径直走到门卫室,从衣兜里掏出证件给门卫看。门卫打开证件,看了看,恭恭敬敬还给于明辉,问:“长官,您有什么吩咐?”
于明辉道:“我问你件事。”
说着指指公寓楼,“五楼的那位女士在家吗?”
门卫抬头看看:“您是说龙太太吧?在,在!”
不远处春兰拎着菜篮子回来,看到于明辉,急忙躲起来,心惊肉跳地听着于明辉和门卫的对话。于明辉点点头叮嘱门卫道:“龙太太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最近南京很乱,你要保证她的安全,多给我盯着点,明白吗?”
门卫诚惶诚恐回答:“是是,小的明白,康司令也关照过了,小的一定尽心尽责!”
于明辉说完走出门卫室。春兰急忙避到墙角。于明辉走到黄包车前,跳上去。车夫拉车疾跑而去。春兰则慌忙小跑着进了公寓。她进屋后摘帽子,挂大衣,关好门。韩露走过来激
动地说:“货送走了,很顺利,没出问题。”
春兰没有反应,却急急地说道:“于明阳刚才来过了。”
韩露惊愕不已,忙问:“有什么动作?”
春兰回答:“跟门卫交代了几句,说最近南京很乱,要他们加强保护工作。”
韩露疑惑不解地说:“这唱得是哪出?”
春兰也拿捏不准,猜测道:“弄不好是踩盘子,保不住他已经查出刹车那事了。”
韩露默然,表情严峻。春兰也郑重其事地说:“这几天咱们不要分头行动,出去的时候带着枪,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