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行动处处长室。门开着,罗美慧坐在里面,正埋头伏案写着什么东西。张小龙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轻喊了声“美慧”,没等应允就走了进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罗美慧抬头看是他,不满起来,翻翻眼责备:“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张小龙没等她说完就笑嘻嘻地接过话来:“我知道,应该叫你罗处长。”
说着把一封信递给罗美慧,神秘兮兮地凑到跟前说道:“于明阳的女朋友要来了!”
罗美慧一怔,边拆信边问:“她来干什么?”
“好像是随一个考察团来考察。”
张小龙指指信:“你看看吧,上面写着呢!”
罗美慧看完信,有点失神地发起了呆。张小龙见她没有了声响,试探着问道:“他女朋友要来你不高兴吗?”
“他女朋友来不来关我什么事!我高不高兴又关你什么事?”
罗美慧心里烦躁,不由冒出一股邪火。
“美慧……”
张小龙感觉有些委屈。罗美慧怒气冲冲地打断他:“叫我罗处长!我们是在谈工作!”
张小龙心里也腾地蹿起一股子无名火来,他为了罗美慧天天像狗一样夹着尾巴周旋在于明辉身边,始终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如今却得到这样的下场,实在是有些失望,于是冷冷地说:“你不用老拿工作挡我,你这种反应跟工作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看得也很清楚,于明阳已经把你的心搅乱了!”
罗美慧被说中心事,火冒三丈,霍地站起,指着张小龙的鼻子吼道:“你在跟谁说话?还有其他事情汇报吗?没有你就请便!”
张小龙气白了脸,站起来就往外走。罗美慧又对着他的背影,甩出一句:“还有,你以后别老来这里,影响太大,有事你去找王松山!”
张小龙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黄昏时分,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在一个警备森严的深宅门口。春兰匆匆过来将一封信交给门口的卫兵,低声说了几句。卫兵连忙拿着信跑进院子,交给院子的主人,国民党中将李江波。李江波接过信看了一下,马上神色有些匆忙地对老婆说:“你简单收拾一下,我们得出趟门,带着随身物品,其他东西都不要动。马上走!”
傍晚,于明辉伏在桌上写信:“……曼丽,最近的工作焦头烂额,我所在的地方一片混乱,很多工作都在无序进行。如果你来,我恐怕没时间陪你,另外,最让我担心的是南京的安全。共产党在江北虎视眈眈,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就会炮火连天。有可能在一年以后,也可能就在今天晚上。曼丽,为了你的安全,想来想去,我还是不希望你冒险过来。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我们的将来,请认真考虑我的意见,想你,明阳……”
夜幕渐渐降临,在江防司令部作战室里,李长维和冯参谋等人还在加班工作。谭公达笑眯眯地进来,问道:“哦,都在忙,进度如何了?兵力部署修改方案什么时候可以交给我?”
李长维眉头忍不住一皱:“司令,你以为部署好几十万的兵力就是给他们摆摆位置就行了?陆军海军空军如何协调、如何调度、如何呼应,还得考虑各军强项、弱项,哪那么容易呀!你就别催了成吗?”
谭公达无奈地摆摆手:“我不催你可是上头催我呀!你必须得加快进度!”
李长维拍拍自己的大脑门:“再催我这里面可就短路了,一短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这什么意思?威胁我呢?”
谭公达有些恼了。一根筋的李长维不管不顾,还在纠结上次的事情:“本来我之前那个草案已经很完美了,重点都已经确定好,结果被保密局莫名其妙地说泄密,你又让我改,我还必须改得比之前那个更完美。你说,我怎么办?我快得了吗我?”
谭公达拿李长维没有办法,也知道他的臭脾气,于是缓缓口气道:“你就是被之前那个草案给困住了,试试换个思路,换换脑子。”
李长维翻了一个白眼:“说的轻松,这脑子是说换就换的?”
“要不这样。”
谭公达想了想说:“我再调一个人来帮你一起做,多一个人多条思路。”
李长维一听这话,赶紧点头:“行啊,不过水平方面司令你得严格把关,别给我找个棒槌来,还得先给他上课。”
谭公达大手一挥:“行,我去安排,赶紧干活吧!”
罗美慧此时也在办公室里忙碌着,她在那份名单上勾勾划划,嘴里默默念叨一个个名字。电话铃声响起,她拿起话筒接听,原来是毛人凤亲自打来的。她毕恭毕敬地听着。毛人凤语气中透着责备:“最近人心惶惶。就我所知,两个在名单上的人已经离开南京了。怎么回事?”
罗美慧诚惶诚恐:“局长,我正在调查,三天内给您报告结果。”
“三天太久了,我没那么多时间。一天。”
罗美慧皱着眉头,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毛人凤语气中稍有缓和:“最近共党那边也有动静,必要的时候,多擦擦眼睛。别的地方我不管,南京是党国的脸面,你要保证这儿的干净。好几个站的人最近都有失手,我希望你能多替我担一些事。”
听到这个罗美慧有些受宠若惊,忙响亮地回答:“您放心,卑职一定尽心尽力。”
“邱曼丽是怎么回事?”
毛人凤顿了顿又问道。
“今天早上刚收到的消息,这次美国方面派顾问团来华,名为考察,实际上是调查国共双方的力量对比,以及长江防线能否阻止共军南下,然后为白宫和五角大楼制定对华政策提供依据。”
毛人凤不无疑惑地哦了一声。罗美慧继续汇报说:“邱曼丽是中情局的一颗棋子,她的公开身份是《纽约时报》的记者,其实是负有中情局的任务。”
毛人凤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然后问:“你怎么看?”
罗美慧小心翼翼地答道:“中情局之所以选中邱曼丽,是因为她出身华裔,精通汉语,了解国情,但这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参与江防计划的军事专家于明阳是她的恋人。美方是要让邱曼丽通过于明阳,获取我们江防的机密。”
毛人凤征询的口气:“你的意见呢?”
罗美慧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坚决不能让她来。”
见毛人凤半天沉吟不语,罗美慧加重语气道:“局座,这可事关江防大计呀!”
毛人凤声音清晰地说:“还是要让她来。”
没想到局长半天不说话,一说话竟然下了这样一个决定,罗美慧惊愕不已。毛人凤似乎察觉到属下的不情愿,解释道:“美国毕竟是我们的盟友。再说了,假如于明阳身份属实,自然会维护党国的利益,向邱曼丽多进善言,结果是得大于失。你之前不是怀疑于明阳的身份吗?邱曼丽一来,真相不就马上可以大白了吗?”
罗美慧哑然无语,表情无比的失望。
次日中午,作战室大敞着门,忙了一个通宵的李长维手里拿着块葱油饼,正边吃边翻资料。谭公达从外面走进,身后跟着技术处处长段振国。李长维抬头见是谭公达,点点头,可当他眼睛扫到谭公达身后的段振国时,表情却僵住了,随后把手里的饼拍在桌子上。段振国不理他,悠然地看着李长维的那些图纸,信手翻翻资料。
李长维不满地对谭公达说:“司令,你说调个人来帮我忙,就是说他?”
看见谭公达点头,李长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搞错吧?多个人多条思路,谭司令你说的就是他的思路?”
谭公达一脸茫然:“对啊!江防上下除了段处长,还有谁能帮得上你?”
“我不同意!”
李长维懒得和谭公达废话,直接拒绝。一旁的段振国听到这个眼皮都不抬,嘴里轻蔑地哼了一声。谭公达气得的拍桌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要这么斗!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现在必须精诚合作,给我好好配合,尽快拿出兵力部署修改方案来!”
一旁的段振国仿佛没有听到身边的对话,他看着墙上的地图和上面的那些标记,不住地摇头。李长维心里窝火,他狠狠地质问段振国:“你什么意思?”
段振国不屑地笑笑:“之前谭司令说你的草案很好,可惜泄密,需要重做。照我看来,不过如此。”
“老段!”
谭公达觉得这话有些过分,赶紧制止。李长维指着段振国,生气地对谭公达说道:“谭司令这不怪我吧,这个人分明就是叫板。好,段处长觉得我这个不行,那就请段处长来做吧。我不做了!我还乐得清闲呢!”
说完扭头就走。谭公达气得在后面直跺脚:“李长维!李长维你给我回来!”
李长维充耳不闻,扬长而去。身边的段振国笑着直摇头:“李处长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谭公达怒道:“我怎么就弄了你们两个冤家在身边!”
段振国拍拍谭公达的肩膀,笑道:“司令不必着急,兵力部署我带我下面的参谋来做就行。”
“哦?你有把握?”
谭公达有些意外。段振国扬扬脸:“小菜一碟!”
李长维离开作战室后,冯参谋终于有了空档,他把于明辉约到了上次见面的那个咖啡厅,把谭公达要段振国参与修改制订江防兵力部署的事告诉了于明辉。
“段振国?就是那个技术处的处长?”
于明辉听后有些意外。冯参谋点点头:“对。本来谭司令是叫他来和李处长一起制订兵力部署的,想两个人一起做快一点嘛,没想到李处长当场不干了,谭司令就给我们分别安排了别的任务,我被调到芜湖去了。”
冯参谋被调走,于明辉更是没有想到:“啊?长期的吗?走多久?”
“只是临时借调,大概三个月。”
于明辉听完装作一副遗憾的样子说:“你这一走,我这边就难做了。段振国这人怎么样?你了解吗?”
“不太了解,我来江防也没两年。只是听说段振国平时不爱跟人接触,孤僻得很,但能力其实不在李处长之下。”
于明辉听完沉思着没有吭声。冯参谋凑近问道:“于大哥,有件事我想不通。您是江防要塞的参谋长兼总工程师,这兵力部署为什么不请您协助?”
于明辉想了想叹口气道:“原因有两个,一呢我的强项是前面的炮位部署和后面的补给路线设计,中间这一块我不如李处长。二呢……说起来是有点尴尬,在美国十年,在美国人眼中我始终是中国人,现在回来,中国人却总当我是美国人。”
冯参谋不无惊讶地说:“难道国防部对您还有所保留?”
于明辉一脸无奈:“这就是蒋委员长一贯的行事作风——信,又不全信。这与他对美国的态度是如出一辙。”
“唉,没想到啊。”
冯参谋发着感慨。于明辉平复了下心境,劝道:“不说那些烦心事了。既然上面调你走,你就去,我找机会尽快把你调回来吧。”
冯参谋感激地点点头。其实冯参谋并不明白,于明辉目前面临的情况有多危急。段振国既然已经登上舞台,于明辉决定去会一会这个新朋友。
深夜,在段家的书房里,唱片机里正咿咿呀呀地放着昆曲片段。段振国脸上不施粉黛,身上穿着完整的戏服,是一副男旦造型,跟着昆曲起舞,一蹙一动,都很有味道、很专业,非常投入。门外突然响起轻轻地敲门声:“处座。”
段振国没有理会。一直等一句完整的唱段唱完,摆个定格的姿势,才用昆曲念白的腔调问道:“何事?”
门外卫兵答道:“要塞司令部的于明阳找您,现在在门口。”
段振国一舞水袖,仍用昆曲念白腔:“不见。”
于明辉焦急地等在外面。卫兵出来告诉他说:“于参谋长,真是不好意思,段处长昨天着凉了,身体不舒服,现在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于明辉有些失望:“好,好,请段处长多保重。”
说罢不甘心地离开。
于明辉在回去的路上颇有些烦闷,进了别墅的大门口,一眼看到罗美慧等在门外,意外地招呼:“美慧……你怎么在这儿?”
罗美慧搓了搓双手,鲜花般地笑道:“等你呀!”
“请进,请进!”
于明辉边说边带她往里走。谁想罗美慧却摇摇头道:“屋里太闷了,出去走走吧。”
于明辉愣了一下,赶忙点头说:“也好!也好!”
静静的街道,晚风吹起地上的树叶,天上的星星闪烁着。于明辉和罗美慧慢慢沿着人行道漫步。于明辉心里还想着段振国的事情,着实有些心不在焉。罗美慧打破沉默,首先问道:“这么晚了还这么辛苦?”
于明辉苦笑道:“还是江防设计方案的事。上面天天催,我去找段处长想聊聊怎么改。”
“段振国?”
罗美慧听着笑起来:“那个戏疯子?”
于明辉眉头一挑:“你也知道他?”
罗美慧耸耸肩:“声名显赫的段处长,何人不知呀!”
于明辉见她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疑惑地问道:“这个人,很厉害吗?”
罗美慧不无神秘地说:“你见见就知道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不敢见了。”
“没事,他又不咬人。”
罗美慧打趣道。
二人继续往前走着。顿了顿,罗美慧突然问道:“听说,你女朋友要来了是吗?”
于明辉一愣,随即微笑:“消息传得这么快?”
罗美慧以为于明辉不高兴了,赶紧解释:“你别误会。你们江防的人都在传,半个司令部的人都知道了。”
于明辉甚是无奈:“别的不上心,这种事情倒是盯得挺紧。”
罗美慧尴尬地笑笑:“男女之间的事,向来是大家关心的。”
这句说完,气氛骤然有些异样。于明辉忽然张口说道:“那,我和你走得太近,会不会……?”
罗美慧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于明辉:“你担心他们说……”
于明辉关切的口气:“我担心对你有影响。”
“我不怕。”
罗美慧深情地看着他,眼一眨不眨。于明辉不敢看她的眼睛,喃喃说道:“那就好……不影响你就好。”
罗美慧开始靠近于明辉,几乎是倚在他的肩膀上。于明辉身体僵硬,又不能让开,很是无奈。只听罗美慧悄声问道:“什么时候来啊?”
“谁?”
于明辉正在想着如何才能稳妥地处理好和罗美慧的关系,猛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慌张。罗美慧定定看着他道:“你女朋友啊!”
于明辉叹口气:“还没定来不来呢。我不是很想让她来。”
罗美慧悠悠地说:“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的。”
于明辉听完一愣。
终于结束了和罗美慧的“浪漫之行”,于明辉顿感轻松。可是当他回到别墅,一想到邱曼丽时,又心烦意乱起来。他对着镜子,仔细看自己的牙齿。张小龙递过来一杯水,问:“参座,牙又疼了?”
于明辉皱着眉头嗯了一声。张小龙凑上来,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建议道:“还是找个医生看看吧。”
于明辉放下镜子:“是得看看了。”
张小龙笑道:“我妈有个土方子,找几颗花椒,塞到病牙旁边,说挺灵的,您要不要试试?”
于明辉拍拍两腮:“可我不知道哪颗牙疼呀!”
张小龙大感意外:“难道都疼?”
见于明辉点头。张小龙若有所思道:“那肯定是上火了。”
办公室里,罗美慧在翻看一些材料。王松山大步走进来,一副郁闷的神情,进门就把手上的外套摔在沙发上:“处座,何光刚才来汇报,他负责跟的那几个人都走了!就跟有人给他们开大会发了通知似的,齐刷刷都消失了!听说乔三民那组也是这种情况!”
罗美慧大惊:“什么?……那李江波呢?”
王松山垂头丧气地说:“不见了!家里的东西一动没动,就像一会儿就回来似的!”
罗美慧眉头紧皱:“派人在他家盯着了吗?”
王松山点点头:“派了,几天下来一个人影都没有,看来是不会回来了!”
罗美慧把手上资料使劲摔到桌子上:“名单泄露了!一个人不见了还有可能是巧合,几个人一起消失那肯定是有人通知他们!”
王松山也惋惜不已:“唉!这下功亏一篑了!”
罗美慧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韩湘怡那边呢?”
王松山想了想:“她倒是没什么动静。”
“嗯。既然她不走了,我们就盯着。只要是狐狸,肯定有尾巴。哪天掉出来,哪天抓!”
罗美慧板起面孔下令道:“名单泄露的事暂且不要声张,你悄悄查一下见过名单的都有谁。还有,查清楚逃跑的这几个人分别是由谁负责的,尽快告诉我!”
号房里,黄先生虚弱地蜷缩在墙角,身上盖着自己的衣服,瑟瑟直抖。赵教导员趴在铁栅上,小声地问道:“黄先生,你怎么了?”
黄先生有气无力地说:“我可能是发烧了。”
赵教导员担忧地看看他:“一会我把人喊过来,你跟他们说,叫他们给你药。”
看到黄先生点头,赵教导员用手敲铁栏杆。不一会,看守过来,喝斥:“怎么回事?”
黄先生呻吟着说:“我病了,能给我点药吗……”
看守看了看他,也没说话,转身走了。赵教导员看特务走远又凑了过去。黄先生看着赵教导员说:“我……可能,挺不过去了。”
赵教导员很焦急,但还是安慰道:“不要紧的,你什么都没说,他们不会让你死的。”
片刻之后,罗美慧和何光走了进来,盯着黄先生看。只见黄先生虚弱地求助:“求你了……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罗美慧冷眼看了一会,道:“确实不像装病。”
一旁的何光赶紧补充:“哼哼一天了。”
罗美慧凑过去说:“你要说了,棉被和药,都是现成的。”
黄先生咬着牙坚持:“我真的不知道……”
罗美慧听完摇摇头,遗憾地说道:“你什么都不肯说,会死在这儿的。”
黄先生恳求:“给我一枪吧……痛快点。”
罗美慧摇摇头,转身出去。
看守有些于心不忍,跟上去问道:“处座,要不要给他……”
“共产党的命比你我硬多了,让他多扛一会儿吧。”
罗美慧冷冷地说完扭头离开。看守无奈地摇摇头,只好重新锁上门。赵教导员凑到铁栅上,小声地喊:“黄先生……”
黄先生痛苦不已地说:“别劝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赵教导员着急地劝道:“你可以说个假的,先把这一关过去。”
黄先生艰难地慢慢挪到离赵教导员很近的地方,悄悄招手:“老赵,来。”
赵教导员蹲下身,仔细听着。黄先生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如果我死了……要是有人来看我,你想办法告诉他……77军的赵师长答应了起义的事……让来看我的人,直接去找他的副官……暗号是七月初七有雨,第二天再上船。”
一说完,就晕了过去。赵教导员悲伤不已,压着声音呼喊:“黄先生,黄先生!”
黄先生一动不动。赵教导员着急地敲铁栏杆大喊道:“哎!有人昏过去了!有人吗?”
中午时分,于明辉在张小龙的陪同下来到陆军医院牙科门诊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在检查于明辉的牙齿。检查完了。于明辉坐起来。牙医边收拾东西边说道:“你的牙齿没问题,都很好。”
“那为什么总疼?”
牙医没有回答转而说道:“我给你开点止疼药吧。”
于明辉不依不饶:“我总得知道为什么疼。”
牙医摇头:“看着都没问题啊。”
于明辉指指自己里面的牙:“我有一颗牙换过。”
牙医回忆一下刚才的检查,坚定地说道:“没有,不可能。”
“为什么这么肯定?”
“假牙和真牙还是有区别的。”
医生被问得有点烦了,胡乱敷衍着。于明辉想想继续刨根问底:“假牙什么样?”
牙医翻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于明辉很着急,愤怒地说:“你是不是医生?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牙医冷漠地看着他:“你可以去找别的医生。”
张小龙从外面听见声音,赶快进来劝道:“参座,别生气,咱们再找一个去。”
于明辉情绪有些失控,扯下胸口的消毒巾,摔在一边:“这是什么狗屁医院!”
黄昏,段振国悠哉悠哉走在回家的路上,嘴里哼着昆曲,一只手有节奏地在空中拍打着。拐过街口,他看到于明辉站在自家的门口,独自等着。他怔了怔,走了过去。
“段处长。”
于明辉微笑着迎上去打招呼。
“找我有事?”
段振国冷漠地问。于明辉笑笑:“没什么事。一个人在家呆着闷得慌,过来找你聊聊。”
“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段振国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于明辉有些尴尬,但仍笑着:“这么大的南京,就你和我是单身汉,要是没事,咱们去喝一杯?”
段振国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喝酒对嗓子不好,我没兴趣。”
于明辉一愣,随即热情地道:“对,对,喝酒伤身。要不,去喝杯清茶,您看……?”
段振国看看他,不再说话,转头自顾自离去,再不看于明辉一眼。于明辉被晾在当地,心里直发凉。
于明辉在段振国那碰了钉子,无奈之下赶到康家,看康大光有没有什么办法。康大光穿着睡衣,边抽烟边看着于明辉懊恼的样子,然后道:“除了段振国,再没别人可行了吗?”
于明辉叹口气:“冯参谋一走,段振国就成了唯一能获得兵力情况的人选。”
康大光喷出口浓烟:“不行就给他点钱嘛。”
于明辉摇摇头:“他这样的性子,怕是不肯要钱。”
康大光有些意外:“不会吧?人总有一好。”
顿了顿于明辉道:“要不,您会会他?这个人水泼不进,闹不好是个官儿迷。”
康大光想了想拒绝了:“不合适。我听说,谭公达背地里给我上了好几道奏折,这阵子我得谨慎些。这些事,就靠你了。”
于明辉顿时满脸愁绪。
号房里,黄先生依旧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楼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门开了,何光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军医进来。只见军医蹲下身,检查黄先生的病情。赵教导员冷冷地看着这边。军医从诊断箱里拿出针和药水,给黄先生打针。黄先生挣扎着说道:“谢谢你。”
军医边收拾东西边点点头:“明天早晨我会再来的。”
这时何光突然不阴不阳地说了句:“看不出来,你的后台还挺硬的。有人替你说了话。你要是死在这儿,我们都不好交待。”
黄先生不说话。军医和何光出门。他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赵教导员关切地凑过来。黄先生很激动,眼角流下一行泪水:“咱们的人起作用了!我终于能出去了!”
赵教导员也由衷替他高兴,眉眼含笑地说:“祝贺你!”
天刚黑,韩露就通过康大光约见了于明辉。二人在咖啡厅里面对面坐着,保持着正常的距离。韩露看看周围小声说道:“名单已经送到江北,估计这个时候各地的交通站都开始行动了。同时,我已经通知了名单上所有在南京的同志,很多人都已经安全撤退。明辉,这都是你的功劳!”
于明辉很是高兴,可突然又伤感起来:“可惜我救不了老赵!”
韩露轻声安慰道:“我想,赵教导员不希望你去救他。那天在保密局里,他的眼神我看懂了,他很坦然。”
于明辉沉重地叹了口气。韩露赶紧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是怎么拿到名单的?”
于明辉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去罗美慧家吃饭,偷到了她的钥匙……”
“你去罗美慧家吃饭?”
韩露疑惑地问道:“她请你去的?”
于明辉看了韩露一眼,点点头:“嗯。她请我去的。”
韩露有些不高兴,嘟着嘴:“你……罗美慧她什么意思?”
于明辉看出韩露的反常,不由微微一笑:“你吃醋啦?她对我放松警惕你不高兴?”
说着凑过去小声地说:“你放心,我跑不了。我还等着胜利以后你天天包饺子给我吃呢!”
韩露听了这番话才又露出笑容。于明辉接着道:“康大光那边你要给他施加压力,这样我才方便去作战处催兵力部署。现在李长维和冯参谋都被调走了,突然来了一个段振国,这个人看起来没有软肋,我很着急,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段振国……段振国……”
韩露低头思忖着:“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江防司令部技术处长段振国?”
于明辉有些意外:“对。你知道他?”
韩露点点头:“南京的上流圈子里他很有名,因为他迷恋昆曲,是著名的票友。我还陪别的太太去看过他两场戏呢!”
于明辉突然笑了:“好啊,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韩露眯了眯眼:“这个人对你的任务很有用吗?”
于明辉连声说:“有用!太有用了!”
韩露也激动起来:“明辉,有时候我盼着你早点完成任务,我们好早一点回去。有时候我又怕你去执行任务,我怕……”
“傻丫头!”
看着于明辉柔情的眼神,韩露坚定地说道:“你答应我,千万别出事!”
于明辉点点头:“你等着我,我就不会有事。”
说罢看看表:“差不多了,你早点回去吧。”
韩露看看外面:“你先走,五分钟后我再走。”
于明辉和韩露都没有发现,此时此刻,疤脸就坐在他们不远处的角落里,密切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保密局行动处处长室,疤脸笔直地站在罗美慧办公桌前。罗美慧一脸凝重地在办公桌后思索。只听疤脸在不停地说着:“处座,他们开始还假模假样地客套,说着说着就粘到一块去了。”
罗美慧脸罩寒霜:“说具体点。”
疤脸想了想,边比划着边说:“头靠头,脸傍脸,于明阳拉起那娘们的手,恨不得一口吃了。”
“好了!”
罗美慧忍无可忍,终于怒了。疤脸吓得赶紧闭嘴。罗美慧狠狠瞪了他一眼:“以后看清楚点,不确切的事情,别乱说。”
疤脸正想解释。罗美慧继续命令道:“继续盯着,只要他们见面,马上回来告诉我。”
听见疤脸答应,罗美慧又自语般说:“这个韩湘怡去找于明阳,到底图的是什么?”
疤脸不敢说话,低头听着。罗美慧看了看疤脸,问道:“你觉得呢?”
疤脸想了想嗫嚅道:“为了私运货物?”
罗美慧皱皱眉头:“她不是已经吃定康大光了吗?”
疤脸看着罗美慧的脸色揣测说:“康大光和于明辉,可不见得是一条心。”
罗美慧心烦意乱,她甩甩长发愤愤地说:“这个女人不除,江防不宁!”
上午一上班,技术军官们就集中在江防司令部作战室,昔日杂乱无章的办公室因李长维的离去比原来稍显整齐了些。于明辉、段振国和几个参谋围在地图前。段振国边在地图上指点边侃侃而谈:“你们看,假如共军要在江阴渡江,我们一定能达到歼灭敌人的目的,就算是共军渡到江南一二十万人,那也起不了作用。看这里,江门要塞和扬中附近有51军、南京近郊有45军。”
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解,于明辉也在默记着他所提到的兵力部署情况。
段振国环视了一下众人继续说道:“我们的兵力很强大,有空军部队也有海军部队,完全可以在长江阻断共军后续的渡江部队,并且在战斗打响后一小时左右,就可以将主力集结在京、沪、杭等交通要点,利用所有的铁路、公路以及水道迅速运至主要战场。在飞机、军舰、铁甲车、战车协同作战下运用‘火海战术’,将渡江共军迅速歼灭。”
说完看看于明辉:“于参谋长,你意下如何?”
于明辉想了想说道:“现在兵力多集中在京沪地区,但在芜湖以上至湖口之间的防线上,兵力似乎薄弱了些。汤总司令亲自下令,要东西兼顾,你看——”段振国点点头:“这正是我下一步工作要解决的问题,各位不必烦恼,段某很快就有答案。”
于明辉看着段振国,眼神复杂。
开了一上午会的段振国从门外刚进自己家门,一个卫兵就拿着一个袋子递过来。段振国接过来问:“什么东西?”
卫兵回答:“于参谋长派人送来的,说是给您的,我没打开看。”
段振国好奇地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套昆曲的唱片,顿时大喜过望:“好!好!好东西啊!”
说完一指唱片机:“快快,打开试试。”
开完会回到要塞的于明辉正坐在沙发上想着段振国接到他送的特殊礼物会有什么反应时,罗美慧打来电话约他一起吃饭,问他是否有时间。于明辉爽快地答应了。
在定好的饭馆包间里,罗美慧和于明辉边吃边聊。当于明辉听罗美慧说外面有他的流言时,笑着道:“我的流言?怎么说的?”
罗美慧嗔笑道:“还不是男男女女。”
于明辉愕然:“怎么会?我这个人别的毛病挺多,这种事情可不敢往身上揽。”
罗美慧故意打趣:“你忘了当初去什么春什么楼的事了?”
“那个不早跟你说过了嘛。”
于明辉自嘲地解释:“康司令非逼着我去,不去,就显得生分,不是他的人。”
罗美慧摇头:“虚头八脑。”
“这是什么意思?”
于明辉一时没有明白,诧异地问。罗美慧含笑看他:“在美国住几年,连虚头八脑都不明白了?”
看见于明辉还是不明所以。罗美慧解释道:“呵呵,就跟你现在一样。”
于明辉这才会意:“啊,不是什么好话!”
“明阳。”
正在低头吃饭的于明辉听到罗美慧这么认真叫自己的名字,忙抬起头来,只见罗美慧慢悠悠地说道:“我问你个事。”
于明辉夹起一筷子菜,赶紧点头:“你说。”
罗美慧犹豫了一下,一咬牙问道:“那个韩湘怡,你跟她关系怎么样?”
于明辉嘴巴不咬菜了,定住,随口说:“她是康司令的人。”
罗美慧提醒:“搞不好,她是共党。你多留点神。”
于明辉想了想,很坦白地说:“她刚刚找过我,让我放她一马。”
“货运?”
罗美慧有些吃惊地问。于明辉点头:“走一船东西,给我三根黄鱼。”
罗美慧疑心顿消,开始打趣道:“这可不少了,于参谋长发财了,看来这顿饭得你请我了。”
于明辉摇头,断然道:“不闻、不问、不要。”
罗美慧头一偏:“为什么?”
于明辉老老实实地回答:“康大光毕竟是我的上司。他的钱我都要争,岂不是傻子一个?”
罗美慧笑出了声:“这些弯弯绕,你学得倒挺快。”
“官场复杂。学不会,死路一条啊。”
说完于明辉轻轻叹口气。罗美慧体贴得给他夹菜,柔声细语地说道:“没那么夸张。”
于明辉拿纸巾擦了擦嘴,伸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小首饰袋,递过去:“送你的。”
罗美慧把小首饰袋打开,里面是一条金项链。于明辉见罗美慧有些发呆,笑着说道:“这可不是用龙太太的钱买的。”
罗美慧一笑,把玩着项链,看得出很高兴。顷刻,她把项链拿起来,举到于明辉面前。于明辉错愕:“你不喜欢?”
罗美慧摇摇头柔声地说:“你帮我戴上。”
夜里,罗母担心女儿,在客厅一直等着罗美慧回来。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只见罗美慧一阵风似的飘了进来。罗母迎上去说:“回来啦!”
罗美慧情难自禁地在母亲脸上亲了一口。罗母笑着上下打量女儿:“你今天跟以前不一样。”
罗美慧走到镜子前,脖子上戴着于明辉送她的项链,美滋滋地照来照去,转身俏皮地做个鬼脸:“哪里不一样?”
罗母端详着她,突然发现她脖子上的项链,忙问:“这条项链什么时候买的?妈怎么没见过?”
“刚买的。”
罗美慧神采飞舞地说。罗母不相信,笑着道:“是有人送的吧?”
罗美慧看瞒不过自己的母亲,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谁送的?是不是那天来的那个于明阳?”
罗母猜测着问。罗美慧只得又点点头。
“哎呀,好事呀,这么说我得开始给你张罗张罗婚……”
罗母开心不已,激动得嘴角直抖。
“妈!”
罗美慧红着脸打断:“你别这么着急行不行?我……我还没确定呢!”
罗母眨眨眼问:“怎么回事?”
罗美慧不无失落地低声道:“他……他在美国的时候有个女朋友……”
罗母听了愣了一下,刚要细问,电话铃响了。罗美慧过去接听:“喂,我是……好,我马上到!”
她放下电话,神色严肃地对母亲道:“妈,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罗母还没有听明白,忍不住责备:“这怎么刚回来又出去。于明阳是怎么回事你回来跟妈说清楚……”
还没有说完罗美慧已经跨出门去。
回到办公室的罗美慧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坐在桌子后面,神色严峻。王松山、乔三民、何光和几个常跟在他们身边的特务立正站着。气氛紧张、压抑。罗美慧目光冷冷地扫过站着的每一个人,沉声道:“你们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若非事关重大我也不会这样子查你们。暗杀名单泄露,是大事。这事不管跟谁扯上关系,谁都活不出这个月。毛局长的脾气,你们和我一样清楚。”
众人都噤若寒蝉。
罗美慧看了眼站在最前面的乔三民,问道:“乔三民,从这个月二号起到今天,你有没有离开南京?”
“没有。”
“六号晚上,你不在这里,也不在家,也没有执行任务。在哪儿?”
乔三民想了想答道:“我在医院。我姐的孩子把胳膊摔断了,是我给送到医院的,整晚我都在医院,没出过病房一步。护士和大夫都能证明。”
罗美慧目光凛冽地看着他。乔三民死死盯住罗美慧:“处座,要有一句假话,您枪毙我。”
罗美慧转而看乔三民身边的疤脸:“你站出来。”
“处座。”
疤脸赶紧跨前一步,有些紧张。
“李江波离开南京之后,你一直在他家?”
“是,卑职一直在那儿。”
“十二号那天晚上你在吗?”
疤脸汗都下来了:“在!在!当然在!”
手指着后面站着的几个特务:“他们都能作证!”
罗美慧看了王松山一眼,王松山没说话。
乔三民不满地看了一眼王松山,嘟嚷:“处座,我们天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可是王队长最近好像不是很忙呀!您怎么不问问王队长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罗美慧不等王松山开口,就冷冷地说道:“王队长从来就没见过那份名单!”
一边的王松山也不屑地看了乔三民一眼。
罗美慧叹口气:“你们出去吧,叫其他几个人进来。”
乔三民气呼呼地走了,疤脸也赶紧溜之大吉。罗美慧待他们走远,轻声对王松山说:“我知道疤脸是你的人,可是这次非同小可,他根本没说实话。”
王松山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办,交给我吧。”
次日,江防司令部楼道里,段振国拿着一些材料从一个屋子里走出来。对面,于明辉也正走过来。两个人相遇,段振国率先站定,冲于明辉点点头:“多谢。”
于明辉不以为意地笑笑:“宝剑赠英雄。那东西放在我这儿,埋没了。”
段振国淡淡地说:“却之不恭。明天要是有空,我请你去听戏。”
于明辉很是高兴:“好啊。早就想跟您学学昆曲了。”
段振国依旧淡淡地说:“甚好。”
凌晨三点,疤脸被单独关了起来。惊慌失措的他趴在号房铁栅门上,大喊着:“处座,我冤枉啊,处座!”
不一会,罗美慧从楼道里走了过来。疤脸听见脚步声,赶紧脸贴着铁栅门看外面。罗美慧来到门口。疤脸在里面惊恐地叫道:“处座……”
罗美慧冷冷一笑:“我没工夫陪你玩。你对家规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疤脸点点头:“处座,在您面前我不敢说半句假话。”
罗美慧冷冷问道:“我问你,十二号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我在李江波家里。”
“其他人还有谁?”
“王队长走得早,我跟郑三,还有顺子一直在那儿。”
罗美慧面无表情,语调冰冷地问道:“‘一直’的意思是什么?”
疤脸赶紧补充:“我们晚上吃完饭,大概八点多进去,到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出来的。”
罗美慧想了想,换一个话题:“你跟着我几年了?”
“整整九年。”
罗美慧看着疤脸,一脸痛惜:“九年我都没看出来,失职啊。”
疤脸惊慌:“处座,我,我没撒谎啊!”
罗美慧不说话。郑三从她身后闪了出来。疤脸惊慌地看着他。罗美慧转头对郑三道:“告诉他。”
郑三一脸抱歉地对疤脸道:“那天晚上,你没在李江波家。王队长走了以后,你也走了。”
疤脸慌了:“处座,您听我说……”
罗美慧没有答理,死死盯着他:“他说得对不对?”
疤脸声音一下低沉下来:“处座,我真的……”
“对不对?”
罗美慧厉声问道。疤脸一脸羞愧:“对……”
罗美慧对郑三一摆手,郑三走了。罗美慧继续问道:“去哪儿了。”
“我去窑子了……”
疤脸把头埋得低低的。罗美慧皱眉:“前天还跟我抱怨辛苦,现在看来,精力很旺盛啊!”
疤脸惶恐地说:“处座,我怕您处分我,没敢说。”
罗美慧叹口气:“说吧,你的同伙是谁?”
疤脸这下急了:“我真的没跟共党混在一起。我就是去窑子找了个乐儿,别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处座,您得相信我!”
罗美慧脸一沉:“既然你不说,我就不费力气了。”
疤脸的脸都白了:“我向戴局长的在天之灵发誓,我真的是去窑子了……”
罗美慧阴着脸恶狠狠地说道:“你见到戴局长以后,问问他老人家,会不会信你?”
说完愤愤地转身离开。疤脸在她身后声嘶力竭地喊:“处座,我没撒谎,我真的不是共产党啊!”
在另一边的号房里,乔三民正蹲在黄先生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黄先生,你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黄先生精神一振:“谢谢,谢谢。我本来就不是共党……”
乔三民阴狠地打断他:“明天问不着你,所以,今天就得让你说出来!”
黄先生一愣。乔三民起身往外走。两个特务进来,把黄先生架了出去。黄先生挣扎:“你们干什么?你们的人告诉我说我能走了……”
声音渐远。赵教导员沉重地看着这一切。
关押疤脸的号房里,喊累了的疤脸坐在地上,神情委顿。门“吱”的一声开了,疤脸神情一振。只见王松山走了进来。疤脸扑过去,急切地说道:“队长,您是相信我的,我不是共产党啊!”
王松山默默地看着他。疤脸扑通一声跪倒:“队长,我混蛋,我不是人,您得信我啊!我一直跟着您,您是知道我肚子里有什么东西的!”
王松山看看他,叹口气:“你跟了我一场,有什么要交代的,说吧!”
疤脸脸上马上变了颜色:“队长,罗处长要让我顶雷?”
“满嘴胡说!”
王松山呵斥道:“什么叫顶雷?”
疤脸带着哭腔:“我跟了您十二年,我就是您的狗,您说句话,我就活了!队长,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
王松山等他哭了一阵,无奈地说:“我是想帮你,可这回不行。这一回,天都塌了。”
疤脸满脸泪痕:“队长,我真的不是共产党,真的。”
王松山爱莫能助:“我信你没用。想想有什么要留的话,早点告诉我。过了这个村,想喝口凉水都没了。”
疤脸崩溃了,瘫软在地上,伤心欲绝地哭喊:“我就是张手纸呀,用完就甩茅坑里了!”
罗美慧按照约定来到茶馆包间,坐在里面悠然地品茶。门开了,王松山进来报告:“处座,张副官来了。”
说完退出门去。张小龙随即走了进来。罗美慧热情招呼他,张小龙点点头坐下,拿出一封已经拆开的信递过去:“邱曼丽回信了。”
罗美慧拿过来仔细地看着。张小龙补上一句:“于明阳还没有看。”
罗美慧看完信不无感慨地说:“终于要来了。”
张小龙试探着问道:“你希望她来吗?”
罗美慧看看他,叹口气:“这事很复杂。不知道她来了是不是好事。”
张小龙的视线注意到了罗美慧脖子上的项链,神情顿时黯然起来。
两个时辰后,何光和另一个特务把黄先生送回号房。黄先生的两只手都被纱布缠着。等到特务出门,赵教导员凑到铁栅门边,皱着眉头问他:“他们又给你上刑了?”
黄先生嘴唇颤抖着:“他们可能不想让我活着出去了。”
“这帮畜牲。”
赵教导员忍不住骂道。黄先生痛苦不堪地说:“我可能出不去了,就算能出去,他们也肯定会盯着我。我怕我送不了信息了。策反的事迫在眉睫,他们随时会把师长抓进来。”
赵教导员给他鼓劲:“你能出去的。再坚持一天,一天就够了。”
黄先生哆嗦着不说话。这时赵教导员摘下自己手上的戒指:“你要是能出去,去江门要塞,找一个叫于明阳的人,他能帮助你。”
黄先生接过戒指,看着他。赵教导员继续说道:“他是自己人。你对他说,你是老赵的朋友。”
黄先生接过戒指,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阴的微笑。